第4章 三族聯軍
“回頭一定要增加官道的清潔力度,而且城市地下排水系統也得改。”喬依藍憤然道。她好不容易清洗乾淨,半濕漉的眉毛、頭髮上很快結了層霜花。
“《夢梁錄》有載,南宋杭州城中,有專門的職業清潔工,稱為“傾腳頭”,負責收集百姓傾倒的糞溺,再運到農村賣掉。”糍粑出聲贊同,它同樣沒能倖免,“是得增加路護。”
“而且人們居然不洗澡。”喬依藍為了清理糞溺費了好一番功夫去挨家尋找洗漱用具,然後驚訝地發現很多人居然覺得洗澡有害健康。
“其實從羅馬帝國覆滅后,公共澡堂和城市排水技術就失傳了,西方很多城市被體味和糞味籠罩,高跟鞋就是為了裙子不沾上穢物而被發明出來的,而黑死病的大爆發印證了這個。主要是,游牧民族的概念裏面,糞溺不屬於可回收物,人們不知道可以用來種地。”糍粑低聲哀嘆。從外表看,這隻落湯雞一樣的鸚鵡已經處在凍成冰坨子的邊緣。
“可我記得用動物油脂和草木灰混合就可以製造肥皂用於沐浴了吧。這個工序並不複雜啊。”喬依藍奇道。
“大概是窮吧,牛油多貴啊,我看城裏有半數人都吃不飽肚子。哪裏還管身上臟不臟。”糍粑回道。
喬依藍回憶起宮殿的那些僕役,細細想來確實是面有菜色。可她旋即又想到一個問題,國庫里的存銀去哪了,為何物資會如此匱乏?
臨近傍晚,太陽已經悄然下山,天邊僅留下一抹餘輝。這時,大地微微顫抖起來,喬依藍聽到了城門外擂鼓般的馬蹄聲以及悠長的號角聲。
“這是要打仗了么?”喬依藍心中疑惑,快步來到城牆上。
她一身平民裝束,本不被允許登城。不過這點難不倒她,面對幾名衛兵盤查,她也不多做解釋,幾個箭步徒手攀牆而上。等到城牆上的軍士們前來緝拿時,如同游魚般在人群中悠然穿過,偶有攔路的伍長、什長擋路,被她輕鬆提起拋出數步開外。
軍士們只覺得有陣清風掠過,定睛看時,喬依藍已經來到城牆垛口,探身觀瞧。
城下兵甲林立,喊殺聲陣陣,數名身材高大壯碩的夸父協助軍士推動攻城錘撞擊城門。這些夸父足有尋常士卒的三四倍高。尋常士兵十人一組才能推動的攻城錘在他們手裏,也就是根包鐵木棍罷了。
鐵閘城門陣顫不止,片刻間就有了明顯的變形和破損跡象。伴隨着撞擊,城門上方石屑撲簌簌而下。
喬依藍心中大是困惑,這裏是首都啊,怎麼敵軍說來就來。而且如果是處在戰爭期間,都城都給圍攻了,大祭司怎麼會隻字不提?還是說這是叛亂?
急切間,她努力去辨別旗幟和家族徽記。她本不認識這些東西,不過接收了葉卡捷林娜的記憶后,很多事物也就自然清晰明了。
從飛揚高舉的旗幟看,攻城方是加爾提斯、古特斯,法拉希爾三族聯軍。
加爾提斯部族,想來如今已經是王國,旗幟為豎條灰底燕尾旗,分明暗面,上繪堅盾圖案。
這一部族歷來以重步兵著稱,傳統是配青銅圓盾和棱刺長槍。槍尖呈三棱,專用於破甲。只是此刻看過去,這些步兵用的短柄箭頭形長槍居多,甚至有些木槍,而盾牌款式就更多了。從圓木盾到中皮盾,再到卵葉形的大木盾、藤盾不一而足。而且沒看到有幾塊盾牌是覆蓋鐵皮的。
古特斯王國,旗幟是豎條半卵葉形藍白豎紋雙頭鷹圖案。此部族以輕步兵著稱,在喬依藍印象里,蠻族步兵勇士,應該是頭帶牛角盔,身披半身鎖甲,手持雙刃斧的形象。
而此刻眼下的步兵方陣則是皮帽子和硬皮頭盔混雜,割麥用的鐮刀和木柄鐵榔頭以及木棍嵌了鐵刺的狼牙棒取代了斧頭。只有少數十幾個帶隊的將領手裏是長柄斧,且刃口參差不齊,顯得有些年頭了。
至於牽頭的法拉希爾則是燕尾豎條的綠底紅月圖紋。這一部族以前出弓手和輕騎兵。不過此時一眼望過去,步弓手沒看到多少,弓騎兵倒是挺多,只是馬背大多光溜溜的,別說馬鐙,連馬鞍都沒有多少。
三族聯軍熙熙攘攘,目測推算足有一二萬的規模。
喬依藍心中泛起嘀咕,覺得和印象里相比較,部隊檔次直接從帝國精銳跌到了街頭鬥毆。
她轉身對打算繼續抓捕自己的士兵說:“把你部的千夫長請過來。”
時隔二個半世紀有餘,正常一個王朝都過完了,要說具體官職是什麼,喬依藍真不清楚,她所謂千夫長,無非是找個管事的將軍。
士兵略微一驚,經歷過剛才的一系列事件自知打不過眼前這位神秘女子,見對方無惡意停頓片刻后便層層上報把罕敏那顏請了過來。
細細說來,罕敏那顏就是千夫長,千戶的意思,各族發音不同,但所指都是千人隊的長官。
罕敏那顏見到神秘女子不由發獃,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喬依藍先提問:“城下三族聯軍為什麼攻打我們。除了首都王國其他地方都淪陷了嗎?如果不是,敵人是如何長驅直入的?”
依着這位罕敏那顏原本的脾氣秉性,遇到這樣的無禮舉動,多半會找幾個士兵把眼前人捆了直接扔下城樓。可是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且擁有高貴典雅氣質的女子,且看到女子額頭印記,心中又莫名生出股凜然感。能一路升到這個位置的軍官,多少都有點眼力。憑經驗,眼前的女子肯定是位貴族,少說也是男爵一級,心中有了計較,罕敏那顏壓下火氣,耐心講解。
喬依藍聽着,按照自己的理解梳理一番,對汗國覆滅后十六年來的情形有了大致見解。
自從汗國覆滅,各部族各自為政以後,無論是政治影響力、軍事、經濟等方面能力都顯著下降。統一時,國家統籌調配物資,規劃生產,如今為了擴張領地,青壯多被徵調成為士兵,國王和貴族數量大幅膨脹,百姓的人口卻在戰亂中急劇減少。
一來一去糧食緊張,征戰殺伐也就更加頻繁,如此陷入惡性循環。城下三族的國君既不精通貿易,也不精通農業生產,為了鞏固政權,讓百姓吃飽,常年劫掠周邊,而不幸的是半農半牧的阿莫迪歐正是他們主要的打劫對象。
至於說敵軍可以長驅直入行進到首都則由多方面原因構成。第一是公國內兵力不足導致。其二是公國內實行的是分封制,所以國家的很大一部分軍隊實際掌握在貴族領主手裏。遇到危險,領主們更傾向於自保而非勤王。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舊時的阿莫迪歐是靈巫宮的所在地,也是龍巫葉卡捷林娜的封地。而龍巫其實可以等同於教皇。所以出於宗教方面的考慮,建立了眾多祭壇、聖殿和城市,而非居住帳篷。寬厚的城牆一方面把敵軍騎兵擋在城外,一方面也造成了實際意義上的兵力被分割包圍。大小領主貴族也無力出兵,因為幾千幾百規模的部隊在野外遭遇敵軍主力,等同於送菜。
好在受宗教影響也附帶了優勢。一般而言聖殿騎士團的裝備水準並不輸給皇家衛隊。所以最初留下的一批裝備還是很精良的。就像眼前這位罕敏那顏,整個人頂盔摜甲,一身蛇鱗鏡甲,從頭到腳都防護嚴密。
不光是中級軍官,由於精鋼打造的裝備腐朽程度遠低於士兵本身,所以公國的每一名士兵都身着薄鋼鎧。
事實上由於像聖殿騎士團這樣的純貴族組成武裝,最低爵位也是騎士,所以在保命護具上可謂不惜血本,眾多裝備都稱得上傳家寶。
“這運氣有點背啊,且不說進來了卡頓出不去加失聯,眼瞅着王座屁股都沒坐熱,就得當亡國之君了。”喬依藍來到相對僻靜處用內線和糍粑交流。
“不至於吧,本機掃描了一下,城上守軍大概五千三百多人,城下敵軍在一萬八千人左右。算上城防加成,有一半概率敵軍攻不進來。”糍粑以專業口吻道,“我覺得,就那些拿鐮刀的主,多半是跑來割麥子的。他們把城外田中作物收割完畢,順手搶些牛羊也就走了。”
“你只算了目前眼下的敵軍兵力。你別忘了公國總兵力也有二萬五千,要壓制各城無法支援,三族聯軍總兵力只怕要超過五萬。”喬依藍輕輕搖頭。
“以你在本世界的實力,如果直接參戰,足以扭轉戰局。”糍粑說。
“噫?身為中端機,你的使命不就是隨時阻止我參與到原住民的各類糾紛中么?”喬依藍頗有種太陽從西邊升起的感覺。
她看着兩軍在城牆上的廝殺吶喊,只覺得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嗯。”糍粑略略沉吟道,“從原則來說,你什麼也不做,等待退出是最好的。不過,友情提醒,由於你同葉卡捷林娜身份的綁定,你也同公國綁定了。”
“哈?”喬依藍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別忘了,你是這個國家的國君啊。所以就算你什麼都不做,只要你還是國王,國家遭受的一切損失,都會轉化成由於你的管理不當引發的責任。”糍粑解釋,“簡單來說,無論是戰爭還是天災,國家只要實際受到折損,比如被屠了城,百姓大規模病死餓死了,甚至生產力倒退,都會形成負分。”
“所以你是無法置身事外的喲。”糍粑悠悠道,“何況在游牧部落間的戰爭里,亡國和滅種是連在一起的……”
喬依藍打開功勛系統界面,發現果然如同糍粑所說,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負五千多分了,而且這抹紅字還在不斷飛速刷新上漲。
要知道按照公司制度,負分是會扣錢的,就職合同上就明確,員工就是離職也需要補償公司的經濟損失。而一功勛分對應一塊錢。
“我擦!”喬依藍帶着哭腔道,“朕即刻退位還來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