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狂沙漫卷
自打漠北八刀挖到了元軍的寶藏,倒是在這片荒漠裏平靜的逍遙了十數載時光,眼見着黃沙寨日漸繁盛,莫家八兄弟也都一個個人近中年,雖說每個都搶得了幾房姬妾,卻無哪個真生下過一兒半女,就如老三莫淫那等貪花好色處處壞人名節的淫徒也是這般顆粒無收。
兄弟幾個這時才想起爺娘臨終前說與弟兄幾個多做善事的囑託,思躇着難道真是自己弟兄八人為惡太甚冥冥中卻要落個斷子絕孫么,此時民間最重孝道,兄弟幾個想到此節雖說終是各人秉性難除,但終也不似了過去那般逢人便搶搶完便殺了。
黃沙寨里也漸漸的立起了些許規矩,過往商客凡打此處過路的,依那財貨的輕重直須納個買路錢財,如此黃沙寨便不相犯。縱是遇到那不懂規矩的客商,被手下擒住往往也只取了財貨財物,撿那不知好歹賣力反抗的殺了便罷,其餘的夥計挑夫卻也並不留難。
今兒個卻是恰巧該着莫食和莫淫弟兄倆帶着寨中的弟兄出來討生活“借”銀子,只見兩人點齊了嘍啰傢伙兒,一彪人馬出了寨子尋了處客商常行的高坡,取那坡后的亂石灘藏身,不多時收拾停當便只等肥羊入瓮。
老七莫食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從懷裏掏摸出一樣事物,只見老厚的黃油紙嚴實的裹着,解開了卻是一塊噴香的醬牛腱子。
莫淫卻是從腰囊里掏了本泛黃的佛經出來,眯縫着眼細細的瞧着,這佛經卻是莫淫在居廷海市集好容易掏換來的寶物,倒也真是佛只是卻是那無上歡喜佛,要說這歡喜佛經裏面除卻記載了些歷朝歷代的房中*之術,更勾人的是還繪有諸般圖樣插圖。
莫食手裏舉將着牛腱子猶豫了片刻,朝三個莫淫遞過去,開口道:“三哥,你吃牛肉么?”莫淫生怕這憨呆牛腱子上的汁水穢*物弄髒了自己的寶書,急忙喝道:“老七,你且自個去吃,休來擾你三哥。”
八兄弟裏面卻是屬得莫食性子最直,本心卻是良善憨厚,此時有吃食雖是先問於兄長,卻也真怕自己的三哥當真搶自己的吃,這會兒聽莫淫這麼說也不在客氣,趕忙坐到一旁歡天喜地的啃食了起來。
這荒漠戈壁的日頭很是毒辣,便就躲在大石下的陰處還是燥熱難耐。
今兒個的運氣顯然不佳,一伙人等了整日卻也不見什麼客商行過,眼看着天色轉暗。忽的遠遠傳來了一串駝鈴聲,莫食抬眼望去只見一路駝隊蜿蜒而至,精神一振,推了莫淫一把,歡喜道:“三哥~三哥,買賣來了。”
莫淫一本歡喜佛經正看到緊要處哪裏肯理會,只叫道:“七弟你自去打發便是,三哥正緊要處,便遇到爭執了再來喚我。”
眼看着商隊走近,莫食歡天喜地的帶着眾嘍啰迎將了上去,卻道是莫氏兄弟八人之中數得老七莫食最喜當值,只因他劫掠的事物與幾個哥哥不同,自己能從中得些好處。
當先手底下的嘍啰們一字燕別翅排開。莫食自個兒右手提着鬼頭刀,左手卻依舊握着那啃得只剩少許的牛腱子,大喝一聲,道:“此山是俺開,此樹是俺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膽敢說不字一棍一個不管埋。”
其實此處乃是荒石灘,哪裏尋得路和樹,這漠北八刀在遠惡荒漠端的是無惡不作,卻也偏就這老七莫食刀頭沒見過血手上沒沾過人命,卻是他們兄弟八人一體同心,但凡有要殺之人一向都是緊着給大哥莫殺殺來過癮。
老七莫食人本憨厚只是貪食嘴饞了些,兄弟幾人中便就是那脾氣暴躁的莫老八莫嗔也要兇狠過他這七哥,更別提他使得一口鬼頭鋼刀如何一棍一個不管埋。
這山歌詞卻是莫食在飯館裏聽說書的翻來覆去的念得的,他聽得耳熟了覺得氣勢真箇了得,暗暗用心記下了,日後只待是劫道便喊上一喊,混沒思及合用也不合用。
被攔住的駝隊裏急忙讓出一位老者趕上前拱手作揖,道:“前面的可是黃沙寨的大王們,老漢是福祿商號駝隊的首領,卻也醒得貴寨的規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大王們笑納。”
這老頭說著便指揮了一名福祿商號的夥計送上一盒財物。
黃沙寨的嘍啰里走出個機靈的收了盒子,莫食卻不着緊盒中有多少金銀反問道:“你們既是福祿商號,那領頭的張家漢子又哪裏去了,此趟怎是不見,呔!兀那老頭你既是頭領可有何好吃食與俺。”
卻是這福祿商號在韃靼國和明朝間往來行商多年,一向是一名姓張的漢子負責,今趟卻是害了病才不得不換成了這位老者,張家漢子沉穩精幹卻也將一路的規矩都說與了這老者,只是卻偏有一項恰好漏了說。
原來是這張家漢子久行荒漠為人伶俐,自打知曉了黃沙寨八個頭領各有所好后便留了心,往日行商時但凡遇得這莫食當值總會奉上些南朝美味,這新換來的老者如何醒得這種雜事,因此也就未曾準備下,如今聽莫食一問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莫食不見老者答話,以為這趟沒了吃食卻似有些急了,怒道:“兀那老頭,俺家問你話為何不答,卻與俺說可曾帶有吃食與我。”
這福祿商號的老者哪成想這荒漠的強人脾性如斯怪異,遠不同於中原神州的那些山大王,拿了金銀竟又來索食,行商之人沒得講究,他這次一路只帶得些乾麵餅用來充饑,此時卻如何敢拿將出來丟醜,端的是惹惱了面前這五大三粗的兇惡漢子反要遭罪,正沒得主意,駝隊后里又轉出一人,驅駝上前揮手將手中一個小包袱往莫食扔去。
說起來那駝隊駐步在遠遠的後面和莫食之間十丈的距離總是有的,轉出來這人又在駝隊緊的後面,那處走的都是些使了銀子與福祿商號求得搭夥同行的客旅,並非是福祿商號的人手,也未見這人如何作勢,甩出的包袱便直直落入了莫食的懷裏。
只聽那人道:“你這莽漢子卻也當真有趣,中原便不曾有你這樣的渾人,包袱里有些糕點若不嫌棄便送與你了。”這聲音遠隔了十來丈的距離,但每個在場的人聽來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竟如出谷黃鶯一般清脆悅耳,這人卻是個花一樣的姑娘。
莫食打開包袱卻見裏麵包的是一盒看起來極為精緻的糕點,急忙撿了一塊放到嘴裏,直覺得酥軟香甜入口即化,便差點將自個兒得舌頭都咽下去,這會兒哪裏還捨得再吃,趕忙藏在懷裏緊貼身的地方收好。
這才顧得上去看那扔點心禮盒給自己的人,卻見對方儼然一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一身翠綠衣衫眉目如畫端的是個大美人。
莫食憨呆卻也未曾着意女子的容貌如何,心下只道‘這婦人送俺的吃食甚好,端的是個好人’,便開口高喊道:“兀那婦人,你卻是個好人物,勝過着這不知羞的老賊漢百十倍,小的們讓路回寨。”那女子見這渾人說的粗魯卻是語氣透着真誠,微微一笑也不見怪。
黃沙寨的小嘍啰們得了七寨主的招呼正待讓開道路,土丘后卻猛的竄出一人怪叫道:“七弟且慢,旁人莫管,休得走脫了那嬌滴滴的小娘子。”
原來卻是坡后的莫淫看得歡喜佛經正自入神,驟然聽聞年輕女子姣好的聲音,忍不住探頭一看,眼見竟是個從未見過的猶如仙女一般的人物,當下哪肯放過,連忙搶將過來就要擄掠回寨慢慢享用。
莫食見三哥竄了出來,暗叫了聲苦也,心下琢磨瞧這婦人長得個端正模樣,方才又送這罕見的好吃食與俺,需得護上一護,當下把手裏的鋼刀拋了,張開臂膀正迎上自家三哥莫淫,邊高聲叫道:“兀那婦人,快些走,休落到俺三哥手裏受那活罪。”
莫淫見自己的七弟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嘴裏又喊得難聽頓時怒從心頭起,一腳便蹬翻了莫食,搶將了出來。
莫食本來武藝就不及他三哥精熟,又自萬不敢還手,哪裏阻得住自己這淫*念蒙了心的三哥片刻。
只見這莫淫五短的身材,穿着一襲暗黃袍子頭上帶頂小帽卻別著一隻草花,兩眼邪光霍霍,形貌說不出的不堪。
莫淫眼看着自個兒這就趕到,卻見那仙女一般的小娘子並未急着躲閃逃避,當下還當是這小娘子被自己嚇得呆住了,心下琢磨這倒是也省去了自家一番力氣,足下發力眼見就到近前。
便此時駝隊裏忽的一個昂藏漢子飛也似地閃了出來,伸出右掌只在莫淫胸前一按,莫淫便覺面前人影一晃,胸口的氣血猛的阻滯便緩緩栽倒再沒了念想,那昂藏漢子抬起頭又朝莫食看了一眼,卻見先前那仙女兒似地女子玉手輕擺這才作罷。
而後兩人也不理會在場的其他人,一前一後各騎了匹駱駝離開了這支福祿商號的駝隊。
再說莫食看到自己三哥剛走到那婦人面前,還沒動手便見個高大的漢子閃身出來,一晃莫淫便栽倒了,緊跟着那漢子攜那婦人離去,就剩自己的三哥倒在地上,莫食未見爭鬥不明其就一時沒了主意,趕忙招呼小嘍啰抱了莫淫趕回了自家寨子裏不提。
先前那一男一女舍了駝隊自個兒尋路前行,行未幾時男的忽然勒停了駱駝卻似衡量些事物。
那美貌女子見他停下也自止步低頭道:“山哥你可是心裏怪我,咱們此行本是奉了教主的諭令去籌劃那教中的緊要事物,我卻多瞧了閑事,害的咱們如今只得舍了駝隊自己慢慢尋去,想來終是要為此誤了些時日的。”
男子正思躇間,猛的聽得女子這麼說知她誤會,連忙解釋道:“遙妹,你說哪裏話,咱們自離了玄山便星夜兼程趕早了這麼許多日子,如今眼見到了地方,遲幾天早幾天倒也不妨事,只是先前那漢子卻是居廷海一帶黃沙寨的頭領倒是有些計較。”
女子道:“黃沙寨?方才倒是聽那駝隊的老者提起過,只是之前未曾耳聞,卻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么?”
男子洒然一笑,道“卻也未見得如何了得。”
接着道:“遙妹你久居中原,我卻曾蒙教主隆恩同來這韃靼國辦事,所以對着黃沙寨略有耳聞。”
當下便把自己所知的黃沙寨的事項說與女子聽了,“這黃沙寨在這塞北遠惡荒漠倒也是有幾分名氣,此番得見卻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罷了,今日眾人前討食的想來便是那漠北八刀中的老七莫食,意欲冒犯遙妹的惡徒,應是那漠北八刀的老三莫淫,方才我和他一番交手,這人的功力當真不值一提。只是聽聞這黃沙寨聚攏了幾千號人馬,既然成仇若是放縱恐怕對咱們此番行事有些妨害。”
女子道:“那不如趁勢挑了這黃沙寨,反正依山哥你所說也只是伙無良的強賊,只是那老七倒也憨直前番對小妹亦有相護之意,咱們便留的他的性命吧。”
男子笑道:“那莫老七莫食我卻也未曾真聽聞做下過極大的惡事,既然遙妹你開遙妹你開口,咱們便放他一個又有何難。”
這男女二人談吐之間自有一股氣勢,言笑晏晏間直似黃沙寨數千的強梁惡漢便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此時卻已是明朝萬曆年間,皇帝朱翊鈞昏庸無道貪圖享樂不思朝政屢增稅負,致使朝綱荒廢奸臣當道,宦官專權統領東廠錦衣衛兩部,欺上瞞下誅殺忠良魚肉百姓,百姓生活困苦可謂民不聊生。
一時間西南夷族暴*動叢生,東北女真磨刀霍霍,便連小小的東瀛都開始蠢蠢欲動,中原局勢不明暗流涌動群雄並起,許多豪門權貴一邊私修兵器訓練私兵,一邊拉攏武林人士集聚羽翼,紛紛效仿元末太祖朱元璋以教派聚眾起事,一時間中原武林大亂,掀起了陣陣血雨腥風。
要說當今中原武林卻是以一個興起未久的神秘教派實力最為強橫名曰——玄羅神教,其教主酆都江湖人稱玄帝,不但武功高絕更是雄才大略,其人不拘陳法大開門戶廣聚天下英才收為己用。
只短短十幾年時間,玄羅神教的勢力便隱隱超過了許多所謂的傳承大派名門世家,教內自教主酆都之下又有二王四聖八部天龍眾各個武藝超群,教徒里也是每多奇人異士武功駁雜詭異。
只因教主酆都為人亦正亦邪隨心所欲,玄羅神教教眾亦多如此不羈桀驁,因而不容於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玄羅神教也因此被正道武林稱為‘邪教’立教之後未久便屢遭圍攻,然則酆都文治武功曠世人傑胸有經世之才,竟帶領一教之眾力抗整個正道武林數年之久。
眼前這一雙男女卻正是那玄羅神教中的兩位緊要人物,男的名曰蕭萬山卻是神教四聖使中的陽聖,女的喚作林菀遙時任神教四聖使中的陰聖,二人相識於入教之前,偕同入教之後雙雙蒙玄帝酆都青眼榮列陰陽二聖高位,此後日夕相對更是感情每增互生情竇。
二人此番前往塞外卻是因為玄羅神教教眾蕪雜遍及天南海北,教中日常所需不乏一些中原罕見卻盛產於塞北西疆的事物。是以每隔數年便要差人前往西疆和塞北兩地大量採購。
神教初創之際這些事向是由教主酆都親歷親為,其後漸漸交由手下二王中的冥王打點。
這玄羅二王本是一對親兄弟,哥哥吳法江湖人稱羅天法王,弟弟吳冥人送外號不動冥王,兄弟二人皆是一般武藝高強,他們兩人與玄帝酆都結識於草莽之際后結為金蘭兄弟。
三人之中又以玄帝最為年長武功亦是最為高強,時常指點兄弟二人上進,後來兄弟兩人輔佐玄帝開派立教,新教取玄帝的‘玄’字,羅天法王的‘羅’字並稱作玄羅神教。
玄羅四聖使卻是玄羅神教成立后,教主酆都親自從芸芸教徒中選出的四位根骨品行俱佳的青年才俊,這四人由酆都親自悉心調教榮列日月陰陽玄羅四聖。
他們四人與玄帝酆都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陽聖蕭萬山一手烈陽掌掌力雄渾無匹。陰聖林菀遙姿容秀麗年齡最幼最得酆都疼愛。又因林菀遙偏愛於劍,於是玄帝酆都傳授她一十六路秋水劍法,劍勢輕靈飄渺迅疾秀逸,威力卻是不凡。日聖謝驚濤得授金烏化日刀法,月聖許清璇卻是憑藉一套廣寒鞭法武林揚名。
陽聖蕭萬山剛猛、陰聖林菀遙輕靈、日聖謝驚濤沉穩、月聖許清璇詭異,四人雖說都是酆都一手教出,但是各有所成內功外功皆不相同,自此便可看出酆都的武學一道實已稱得上曠古爍今超凡入聖。
近幾年蕭林謝許四人武功屢有精進總算皆有小成,尤其是陽聖蕭萬山根骨本就上佳,為人又極為刻苦此時武功已然頗為不俗,酆都深知雄鷹當翱翔穹蒼而不是屈於暖巢,有意歷練四人,於是便將今年教內採買之事交與了四人。
四人於是兵分兩路,謝驚濤和許清璇二人前往吐魯番國,而蕭萬山和林菀遙卻是星夜趕往韃靼國。
於是才有了這先前的一幕,蕭萬山與林菀遙二人自是不會怕了這遠惡荒漠的翦道強人,只是採辦物事繁多,二人需徵集許多民夫車夫組建駝馬車隊搬運貨物,到時候他們二人縱有天大的本領也難得在上千強人的圍攻下護得駝馬隊安然走出大漠。
唯今之際莫過於先誅殺漠北八刀攪散黃沙寨,只是這時的蕭萬山卻還不知道這漠北八刀如今卻也只剩下漠北七刀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那莫老三莫淫向來縱慾無度,一個人強討了十八個婆娘不說,平日裏更是流連煙花之地,但凡遇見幾分顏色便窮盡心思的行那採花之事,如此荒淫無度早就掏空了身子,蕭萬山早年跟隨酆都時於黃沙寨的名號曾有耳聞,又恨莫淫對林菀遙放肆無禮,他那烈陽掌本就剛猛無匹含恨而擊又加上了幾分氣力,那莫淫外強中乾竟然挨不下他一掌之力,蕭萬山只道打傷了他,卻未曾想到這一下終是斷送了莫淫的花花性命。
居廷海是位於庫不齊沙漠北部的一座大湖,水量豐沛形如盈月,湖面飛鳥翔集,湖畔牛羊成群。再向北去便是塞北無邊無際的草原,藍天綠地生機勃勃。漠北八刀所建的黃沙寨就在這居廷海南面的一處戈壁灘外不遠處,所治境下有此等惡瘤盤踞韃靼國為此也曾多次出兵討伐,但黃沙寨已成氣候,小股的兵士奈何不得,調大軍圍剿卻總是不可避免的走漏風聲,一旦被莫氏幾兄弟探知,往往官兵未至黃沙寨數千響馬強賊便會分散潛伏入漫漫沙海,待大軍不耐邊地貧苦退去后一干人等卻又復出來作惡,如此一來二去官府苦無無剿滅良方,再者近些年黃沙寨亦有所收斂,也便無奈由得它的存在。
黃沙寨演武堂,說是演武堂平日卻也無甚人來此演練,此時偌大的一間房舍空空蕩蕩也只得老大莫殺一人在此,陳舊的兵器架上胡亂的插着些兵刃,卻哪裏有人打理,大多都銹跡斑斑,有的甚至殘缺不全。整個黃沙寨說白了也就是一夥響馬強賊聚集的地方,一群烏合之眾中別說無甚沒高手,就是精通些拳腳的也少,大多是些仗着身強力壯的亡命之輩,平日裏又過的是刀頭舔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有難明日當的日子,但凡得空不是聚眾賭博便是去酒肆勾欄廝混,莫氏八兄弟本身更是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各有所好,除了莫殺好鬥得空了來演練一番,更無其他一個弟兄肯來這武堂,手下嘍啰見首領一個個尚且如此,有樣學樣躲懶的更是順溜。
大堂中莫殺本是端坐地上,突地躍起身來右手單刀一漲,一時間演武堂內刀光霍霍,只見一口鬼頭大刀上下翻飛,雪亮的刀刃彷彿無處不在眼力稍弱的便只見到一片刀光,使刀的莫殺卻是隱沒在這霍霍的刀光之中。一套刀使完莫殺再度坐下,思躇了片刻從貼身處拿出一本陳舊的刀譜似在揣摩着什麼。
想當年他們兄弟八人年齡尚幼雙親便已接連離世,莫大狗九代單傳並無什麼親戚,外加上莫殺兄弟八人各個秉性乖戾,鄰里街坊人人躲閃不及敬而遠之。那時節兄弟幾人沿街乞討為生,莫食年幼又生性嘴饞,一次老二莫盜實在是心疼自己七弟,趁路邊店家不備去偷肉饅頭,結果卻被店家逮住吊起來毒打,莫殺見走失二弟前來街上尋他,剛巧見此情景雙眼泛紅起了殺性,從一處肉攤上搶將了一把解腕尖刀直將那店主剁成了肉醬,店裏的夥計膽小見出了命案四散趕去報官,兄弟八人眼見走投無路一狠心便一道投了一股響馬,雖說起初各個只是仗着年輕兇狠做得個小嘍啰,兄弟幾人卻也藉此得以活命。後來一次兄弟幾個在條小路上剪道“借”銀子時,撞到了一個落難的中原豪客,這豪客本是個北方的刀法師傅,卻在落單行路時遭遇了仇家埋伏圍攻身受重傷百戰脫逃,慌不擇路竟一路逃到了這荒漠,沒想到躲過了仇家卻命喪在了這漫漫黃沙之中。
莫貪從這人腰包里搜得了幾兩散碎金銀和一本刀譜,兄弟幾人偷偷將金銀私藏了一些瞞着頭領偷偷的苦練這刀譜,弟兄八人天資不差又肯吃苦沒人指點的情況下竟也練出些名堂,逐漸闖出了漠北八刀的名頭。這些年建立起了黃沙寨,手下聚攏了上千的亡命之徒,更兼躲避過幾次官軍的圍剿,打家劫舍好不威風,如此在這荒漠裏兄弟八人聲名日盛武藝卻隨着富貴逐漸荒嬉了,便是莫殺也不如少年時那般狠命勤勉。
莫殺正愣愣的看着刀譜回想往事,演武堂的大門突然被人大力撞開,卻是老八莫嗔跑將了進來叫了聲:“大哥,不好了!”拽起莫殺便往外走,莫殺心知自己這八弟脾氣雖暴躁了些,但平日裏素來敬畏自己哪敢如此,定是出了大事,當下便隨莫嗔趕了過去。
莫嗔拉着自己大哥一路跑到山寨大廳,此時廳外已是圍了數百幫眾在此張望,莫嗔一腳踢開了一個擋路的嘍啰,用力撥開人群拉着莫殺搶將了進去。
只見大堂正中莫淫被放在一張太師椅上,本來蒼白蠟黃的面色現今卻是潮紅異常,眼見此時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一旁的莫酒正揪着個附近鄉鎮的土郎中,這郎中平日裏給人裹個刀傷醫些風寒還行,莫淫中了蕭萬山烈陽掌全力一擊傷及肺腑這等內傷他如何能治。
眾兄弟見大哥來了,莫酒趕忙放開了那郎中的衣襟,想說些什麼還沒待開口豆大的淚珠卻流了下來。莫殺看着那郎中淡淡的道:“如何?”那郎中見大寨主來了,連忙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三寨主沒得救了……”話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閃,一顆大好人頭已經滾落在地。莫殺一邊擦着鋼刀一邊冷冷的道:“老二,你帶人去近里找尋郎中,無論用什麼手段把人都帶回,哪個不肯死活不論!”
莫盜聞言不敢怠慢當下便帶了幾個手下出寨去了。莫氏兄弟八人父母早亡,大哥莫殺對他們來說如父如母便如那天一般。這時莫淫聽到大哥的聲音突地有了些氣力掙扎着道:“大哥,那賊漢子好生厲害……”
莫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保留些元氣,一般拉開了莫淫的胸襟,只見當胸一個焦黑的手印,被蕭萬山打中的部位猶如烈焰灼燒過一般,竟然散發著一股焦糊的味道,這卻也是蕭萬山烈陽掌初成還未練到家,這烈陽掌隨着武者功力的精深熱量愈強威勢越猛,未練成以前發功者雙掌如烈火以烈陽掌克敵,敵損七分自傷三分。而後功力加深內勁更烈,運功時雙掌卻與常人無異,克敵而不傷己,中掌者傷處如烈火焚燒傷及內臟這便算是小成。待得功力更深便會慢慢霸氣內斂,中掌者傷處內里五臟具焚而外表絲毫不損,如此才可算得大成。
莫殺這邊探查三弟的傷勢,莫食那邊卻在講莫淫如何受的傷,只是他平日便嘴拙今日又焦急三哥的傷勢更是顛三倒四的講不清楚,還是在與莫淫他們同去的一個山寨小頭領幫襯下才說了個大概。一者他們兄弟幾人盤踞在這遠惡荒漠數十載哪曉得當今武林中的許多風流人物,直道是那賊漢子趁着老三不備使得什麼卑鄙物事下流火器方傷得了他,二者莫淫*縱慾這麼許多年,外人不知根底莫殺幾人卻是個個知道自己這個兄弟實在是被掏空了身子,只是眾人勸說不得,如此這般瞧來那對狗男女也未見得多麼了得,當下眾人倒也未十分重視。突地莫淫一口逆血上涌,直噴的莫殺頭臉皆是血跡,莫殺卻只是抱着自己三弟的身子,任那熱血在自己的臉上滴落,原來莫淫傷勢太重竟是等不到莫盜去請的大夫就這麼去了,兄弟八人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極深,老八莫嗔抄起鋼刀就向外搶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