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明珠化塵
前文說到玄帝酆都為求脫離險境,甘冒奇險逆行玄霄神功,暫時摒棄知覺強壓一身傷勢,隨後為了阻住老酒鬼和葉乘風二人片刻,又再次妄動真力強行調集內勁以‘爆’字訣打入上前阻攔的兩名明月宮弟子體內。此刻酆都全身上下經脈便猶如刀攪斧鑿一般,內息紊亂四處衝撞委實是到了極為兇險的境地。
若是酆都就此能和愛徒蕭萬山會和,覓地潛心療傷服下那粒九竅不死丹,以靈丹之奇效便無大礙一身功力依然可以保全。
只是酆都刻下雖然暫脫險境卻顧忌身後的老酒鬼和葉乘風,生怕二人沿途一路追來,若是在墜重圍,任憑酆都功力通玄今日也是凶多吉少,一旦內腑經脈承受不住玄霄神功逆行的衝擊,便再壓制不住糜爛的傷勢,到時內憂外患筋脈盡碎就只能坐以待斃。
又強奔了一段路程,未見身後的葉乘風和老酒鬼二人銜尾追來,酆都這才心下稍安,心神一松頓覺四肢百骸疼痛難忍,卻是傷勢更加沉重,不得已只得席地而坐稍事休息,準備運功梳理下體內暴走的真力。
玄帝酆都盤膝坐下氣運丹田,方行功片刻就遠遠看到兩道人影自西邊向東朝他現下所在之處飛奔而至。
此時酆都內外俱傷,一身功力十去其九,感知早不復先前那般敏銳,以致於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對方的形跡,當此之時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正思躇間,那二人卻已飛奔來到玄帝酆都身前五丈外,雙雙止步躬身齊聲道:“屬下吳冥參見教主。”“屬下吳法參見教主。”
玄帝酆都暗嘆一聲,臉上卻是不曾流露出絲毫異色,他此時傷勢沉重又正在運功開口不得,只得微微頷首。
羅天法王和不動冥王兩兄弟見酆都端坐地上並不答話,雙雙驚疑不定,便在玄帝酆都身前五丈之外止步既不走近也不後退。
不動冥王吳冥心念急轉,先開口道:“屬下日前已經按照玄帝大人您的吩咐,安排了仍在玄山留守的龍眾部和迦樓羅部兩部部眾前來鳳陽分舵應援,只因臨行前屬下得到手下急報,言及紫陽觀觀主岳秋雨以及少林方丈素藏禪師兩人竟然在玄山左近不見了蹤跡,我兄弟二人擔心玄帝大人鳳陽一行的安危,特地親率兩部部眾趕來鳳陽,以求助教主一臂之力。”
玄帝酆都聽到這裏,卻是一顆心沉底的沉了下去,八部天龍眾中,龍眾部、迦樓羅部一向乃是由羅天法王以及不動冥王兩人的親信把持。
酆都身居總教大權在握之時,並未着意此等小事,但這半年來潛心閉關煉丹,將玄羅神教大小事務一應全權下放,此次出關未久便動身趕來鳳陽分舵,對教務的掌控當真是微弱到了極點。
偏偏大羅法王和不動冥王兩兄弟將衷心於玄帝酆都的其餘幾部天龍眾派往別地,此次東來卻帶了龍眾部和迦樓羅部這兩部親信隨行,恐怕便當真另有所圖。
這時不動冥王吳冥本正躬身向玄帝酆都彙報,突然大叫一聲抬頭向酆都身後看去驚道:“萬山、菀遙你二人怎麼傷得這麼重。”酆都大驚,還道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竟在此時趕來與他匯合不禁略一分神。
然而就這麼一分神的功夫,站在玄帝酆都面前,前一秒還在畢恭畢敬行禮的吳法吳冥兩兄弟雙雙驟然暴起,各向著面前盤膝而坐的酆都拍出一掌,也不待看清掌下成果如何,一擊即退齊齊飄身退後。
玄帝酆都此時明知中計,卻苦於傷勢過重又在運功的緊要關頭偏偏動彈不得。
兩道雄渾無匹的掌力一左一右打在玄帝酆都寬闊的胸膛上,直震得他一口逆血噴出,卻是好不容易凝聚梳理的一些內力再度失控暴走。
吳法吳冥兩兄弟遠遠的瞧見酆都別說起身反擊,竟連他們兄弟二人的試探一擊都無力避開,心知揚風林一役酆都雖然沒死但是傷勢絕對不輕,兩人這才放下心來對視一眼,眼中含笑情知大事可成。
只見不動冥王吳冥上前一步,笑道:“酆都義兄果然神功蓋世,當世六大高手不顧顏面圍攻於你都不能取你性命,竟然還被你殺出了重圍,放眼天下義兄你的這份功力卻也足以自傲了。”
羅天法王吳法冷冷道:“老傢伙你倒是真箇姦猾命硬,要不是在這裏看不到與你同行的蕭萬山和林菀遙那兩個小賊,我兄弟二人今日險些被你這老賊瞞了過去,現在看來連大名鼎鼎的玄帝都傷重垂死,恐怕那一對小狗男女此時早就趕在黃泉路上投胎了吧,哈哈哈。”
玄帝酆都用兩手強撐着身子,抬頭看着面前這兄弟二人,冷冷道:“我酆某人自問這些年來與你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一向視如手足兄弟,我閉關煉丹便將神教教務毫無保留的交予你們兄弟,縱然這半年來神教戰事糜爛內部動蕩被你們二人如此敗壞,我卻也從未懷疑過你們兄弟的忠心,你們兄弟今日為何叛我!!!”
吳冥嘿嘿笑道:“義兄你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兄弟二人素來敬重義兄神威,只是這些年來眼見義兄你夙興夜寐為神教操勞,作兄弟的於心不忍,故而這才想要為義兄你分憂解難。奈何義兄你一意孤行非但全不領情,反而自顧自的轉頭培養起蕭萬山謝驚濤這幾個毫無用處的毛頭小子,還封了他們什麼玄羅四聖的名號,這四個小鬼一步登天,地位盡然僅次於跟隨你東奔西走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我們兄弟二人。義兄你行事如此昏聵,別說我們兄弟倆難以心服,就連當年咱們三人四處奔走苦心搜羅拉攏的八部天龍眾中也是有不少人含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再者說,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人如何能抗的起振興神教這等重任,而義兄你先前通告江湖大操大辦的收徒之舉,卻分明就是準備抬舉那姓蕭的小賊接任下任教主的意思。我兄弟二人赤膽忠心,怎能眼睜睜的看着咱們這些老夥計苦心創立的神教毀在這幾個宵小不肖之人手中,為了神教百年大計,我兄弟二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義兄你多多體諒海涵才是。”
玄帝酆都心下清楚自己傷勢之重已然無可挽回,哪怕仙人下凡也未必能救,倒是放開了胸懷,不在運功壓制體內肆虐的內息,反將全身還可以調集的真力暗暗聚在右掌,冷哼一聲道:“老夫不去培養萬山驚濤他們,難道還要指望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也不瞧瞧這半年來神教在你二人手中糜爛到了何等地步。”
羅天法王吳法冷笑一聲,打斷酆都道:“老傢伙,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這幾年來我兄弟二人處心積慮,就是為了激你入局,才故作昏聵無能好叫老賊你不加防備,否則以我神教十數年的苦心積聚,如何能輪到那些個閑門野派四處猖狂。實話告訴你,謝驚濤和許清璇兩個狗東西不知死活,仗着老賊你平日裏的寵信半年來*經常在我們兄弟面前礙手礙腳,也是我們兄弟設計,把他們二人和教內那些食古不化的死忠派到這鳳陽送給明月宮那些人殺害的。好了二弟,和這將死之人多說無益咱們送他上路吧。”
吳冥早在一旁偷眼瞧到了酆都抬掌蓄力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勸道:“大哥且慢動手,這老東西手中尚有那古怪丹方,甚至那唯一一枚九竅不死丹料他剛剛煉製成功也未必就立時服用了,這老東西給咱們的延壽丹只是煉那不死丹附帶的次品,但我兄弟二人依法服用后卻尚能精進如斯,想那九竅不死丹窮極天下百般靈物奇珍必定更具奇效,咱們萬萬不可輕忽大意。眼下反正這老東西一條腿早就邁進了棺材,十成的性命已經去了九成九倒是不足為懼,那不死丹和丹方的下落才是當務之急,請大哥早做決斷。”
羅天法王吳法聽弟弟這麼說點了點頭,為圖謹慎又是一掌隔空向酆都打去,眼見酆都只是癱坐在地嘔血不止毫無招架之力這才放下心來,抬腳走到酆都身前將手伸入其懷中摸索了起來,吳冥落後一步緊緊跟在吳法的身後。
酆都眼見吳法一雙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突然迴光返照一般,眼中神光一閃,右掌急電一般朝着吳法打出,這一掌乃是烈陽掌中最後一式‘烈陽墜’,是將出招者自己畢生修鍊的烈陽掌力盡數融入其中的必殺一擊,若是未傷之時使用此招,苦修的烈陽掌力便隨着出掌盡數化去數年苦功付諸流水,此後需重新修鍊掌力才可慢慢恢復,而酆都此時重傷之下卻是等同將自身的生機一同融入掌內打了出去。
眼見變生肘腋,羅天法王吳法嚇得魂飛魄散,他平日裏對玄帝酆都當真是嫉到了極點同時卻也是懼到了極點,這時哪敢抵抗,慌忙間抽手錯步疾退。
酆都這一式‘烈陽墜’終因他垂死之軀而顯得后力不足,卻最終要不了吳法的性命,長嘆一口氣,一代天驕就此含恨而終。
酆都一死,打出的‘烈陽墜’頓時失了后力,吳法錯步急退之下,眼見便脫離了這一掌的籠罩,剛剛心下一松,突然覺得后心處一涼,然後就是一陣鑽心劇痛,渾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盡數抽去一般。
只見一柄雪亮的精鋼匕首從吳法后心處插入直貫前胸,匕首的鋒尖刺破吳法厚實的胸膛正閃爍着幽紅的光芒。
吳法艱難的扭過頭,看着自己親生弟弟吳冥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臉,掙扎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吳冥幽幽笑道:“大哥,從小到大論武功你固然及不上我,論才智更是遜色於我百倍。這半年來酆都老賊閉關,你總攬教中大權行事張狂無忌,兄弟我百般隱忍事事不與你爭,想來這麼些日子你也該當過足了當教主的癮了吧。嘿嘿,如今這教主的寶座,於情於理都該輪到兄弟我來享受享受了,想來義兄他一個人上路必然寂寞,大哥你就去下面給他做個伴兒吧,你且放心,咱們三人一手創立的神教在我吳冥手中,定會比在大哥你和義兄手中更加昌盛百倍就是了。”
這番話說完,吳冥將精鋼匕首猛然抽出,羅天法王吳法失了支撐,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就不在動彈。
吳冥眉毛微皺,厭嫌的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方巾,細細的擦拭掉身上沾染到的些許血跡,收拾停當之後突然一聲長嘯,慘叫道:“教主大人!屬下吳冥為你報仇了。”
聲音悲涼凄厲猶如杜鵑泣血百里可聞,正在不遠處奉二王之命休整的龍眾部和迦樓羅部眾人俱都聽得一清二楚。
卻說揚風林一役過後沒幾日,玄羅神教廣撒武林英雄帖通告江湖:玄羅神教前任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陽聖蕭萬山、陰聖林菀遙通敵叛教,英雄貼中簡要記述了三人如何聯同紫陽觀、少林寺、游龍門、明月宮、望雲亭五派掌門外加仙泉門第一高手老酒鬼共六名當世一流高手,率領數百名武林人士各派幫眾,於鳳陽城外揚風林內圍攻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的事。
鳳陽揚風林一役,玄帝酆都以一己之力獨戰數百名各路高手,掌斃明月宮宮主月寒武,重傷少林方丈素藏禪師、紫陽觀觀主岳秋雨以及游龍門門主孫奇勝三人,擊殺各派參與圍攻的門人數以百計,最終卻因寡不敵眾力竭身亡。
此帖一出武林動蕩,有感嘆玄帝酆都神威蓋世一代人傑卻枉死於宵小之手;也有嘲諷紫陽觀、少林寺等五大派枉稱名門正派卻做下此等以多欺少的無恥行徑當為天下英雄所不齒;更有一些小門小派暗自慶幸,此番大戰各大門派皆有損傷,反而對於他們這些往日生存在夾縫中的小幫派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尤其是近些年玄帝酆都帶領下的玄羅神教咄咄逼人,實在是令很多人惶恐不得安寧,如今酆都歸天玄羅神教元氣大傷,料想應該有些太平日子了。
中原武林正陷入對鳳陽揚風林巔峰一戰的熱潮之中,各種猜測傳言鋪天蓋地的時候。玄羅神教卻是未隔幾日再次光撒武林帖,向江湖通告:玄羅神教前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叛教事敗,被玄羅神教另外一副教主不動冥王吳冥擒獲,大義當前吳冥無暇顧念手足之情毅然大義滅親,親手將神教叛逆羅天法王吳法誅除,用以告慰玄帝酆都在天英靈。
不動冥王吳冥也因此被麾下教眾擁立為玄羅神教新任教主,自稱冥帝並昭告武林同道:玄羅神教將不惜一切代價緝拿在逃的神教前陽聖蕭萬山與前陰聖林菀遙二位神教叛逆,有敢包庇二人者視為神教死敵。
同一時間,原武林大派正道魁首之一的明月宮,因上任宮主月寒武在揚風林一役中盛年喪命,月寒武的兩位嫡傳弟子嬴月明和凌一城於明月宮宮主之位爭執不下各不相讓,引得明月宮內部同室操戈紛爭不斷。
這些年月寒武醉心報仇無暇悉心調教徒弟,也從未公開表露出究竟更屬意其中哪一人,而嬴月明凌一城兩人資質均非上佳,不能像月寒武那般同時學得明月宮‘圓劍’‘殘刀’兩種絕世武功順利融為一體。
月寒武於是突發奇想之下,將本門絕學一分為二分別傳授兩人,大弟子嬴月明專心研習劍術,而二弟子凌一城則苦練刀法,當時宮主月寒武的本意是希望他們二人各自對所學領悟深刻后相互輔助再去通悟全篇,哪成想揚風林一役月寒武驟然身亡,大弟子嬴月明和二弟子凌一城則因脾性不合彼此對立在宮中各有支持者,兩邊為爭明月宮正統之名屢屢大打出手,最終累的明月宮一分為二。
以大弟子嬴月明為首的一派自稱圓月劍派遠遷開封。而以二弟子凌一城為首的一派則自立殘月刀派移居成都,兩派雖然原本均是明月宮所屬,眼下卻是勢成水火各不相容。
此時既知玄帝酆都果然身亡,少林寺和仙泉門即各自罷手。
明月宮內鬥正急,卻是名存實亡無暇相顧。
眼看紫陽觀聯合幾大派圍剿玄羅神教的聯盟已在潰散的邊緣,突然蜀中傳來唐門門主唐鶴松宣佈舉派併入玄羅神教的消息,成為了壓垮聯盟的最後一根稻草。
&游龍門弟子在少主孫克己的帶領下全面回縮,望雲亭亭主葉乘風辭別岳秋雨,帶着門下弟子西回穿雲山守山不出,紫陽觀無奈之下也只得撤回了派往各地的門人弟子退回九陽山。
玄山叱吒峰風雲堂內,冥帝吳冥坐在那張象徵著神教教主身份的華貴紫檀木椅上,右手輕輕的摩挲着座椅的龍頭把手,彷彿輕撫着自己的愛人。
這時一名堂外輪值的幫眾突然神色慌張的跑入堂內拜倒在地顫聲道:“啟稟冥王大人,八部天龍眾天眾部部主天齊,緊那羅部部主齊宮羽,乾達婆部部主納蘭秀,阿修羅部部主羅血荷等四人不尊冥王大人您的喻詔,其中齊宮羽納蘭秀二人支身出逃,天齊和羅血荷則率眾叛教。”
高坐在上的吳冥眼中寒光大盛森然道:“天齊、羅血荷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好大的狗膽。”
掌下堅硬的紫檀木把手,在吳冥大力的抓握下吱吱作響幾近碎裂,聽到把手的響聲吳冥才彷彿突然回過了神來,神色轉為柔和,輕輕的撫摸着寶座上自己剛才抓握的地方,好像生怕弄傷了自己的寶貝。
而後轉過頭來向著那名跪倒在地的幫眾,輕聲道:“這事本教主知道了,你可還有何要事稟告。”
那名幫眾生怕被冥王盛怒之下牽怒,戰戰兢兢道:“另外前唐門門主唐鶴松刻下正在風雲堂外求見冥王大人。”
吳冥起身笑道:“哦,鶴松來了?你出去後傳他進來。”
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踱到拜倒在地的那名教眾身前,伸出左手輕輕地拍了拍那人的左肩,溫聲道:“好了,這裏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哦,對了,記住以後不要再叫冥王,要稱教主或者——冥帝!”言罷面色轉冷,掌中一道內勁迸出。
只聽啪嗒一聲,那名跪倒在地的教眾整隻左臂立時如同沒了骨頭般軟了下來。
那教眾心知自己這條左臂算是廢了,苦苦忍住鑽心的劇痛不敢有絲毫表露,恭敬道:“謝教主恩典,屬下定會謹記教主聖諭。”言罷躬身退出風雲堂去。
前唐門門主唐鶴松剛剛邁入風雲堂,坐於上首的吳冥便趕忙起身相迎,歡聲道:“鶴松啊,你一路旅途勞頓如今到了玄山總教理應先多歇息幾日啊。”
唐鶴松如何不知自己連日來的辛苦,自幾個月前那日玄羅神教陽聖蕭萬山蜀中山城一行,偶然掀出了他弒父殺弟篡謀家主的事情,他心急如焚馬不停蹄的趕往唐家堡所在山城的青山客棧卻撲了個空,終是晚了一步未曾尋到二弟唐鶴竹的下落,而後接連幾日唐鶴松惶惶不可終日寢食難安,隨後竟然聽到江湖傳言,那日來蜀中唐門索取封喉樹果的青年竟是被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派來的陽聖蕭萬山,自此更是心焦如焚如坐針氈。
當今武林之中玄羅神教勢大難敵,遠不是唐門可以比擬的,若是被這等龐然巨*物記在心上,實非是唐家堡之幸,更何況這門主的位子現下已然鬆動。
未幾中原武林傳出紫陽觀聯合少林寺、明月宮等門派討伐玄羅神教連戰皆勝的消息,唐鶴松一時腦熱,竟把自己連同整個唐門也攪進了這鍋沸水之中,起初唐門也確實從中獲得了一些小利,但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唐鶴松便接到了一封由玄羅神教不動冥王署名的密信。
看完信後唐鶴松整個人如墜深淵,原來那日他趕去青山客棧尋二弟唐鶴竹滅口終是晚了一步,被困在客棧客房中的唐鶴竹心知自己的大哥心狠手辣絕對不容自己這個變數活命,只待蕭萬山所封的穴道方一鬆動,就趕忙取山間小道連夜逃離了蜀中山城。
陽聖蕭萬山回返玄山後將此事稟告恩師玄帝之時,不動冥王恰好亦在當場,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冥王心下一動便秘密派遣手下前往蜀中山城左近的各個城鎮探訪唐鶴竹的下落,卻說唐鶴竹倉皇逃離蜀中山城並未攜帶足夠的盤纏財貨,因缺了花差行跡暴露,竟被冥王手下搶先抓住,在冥王的威逼利誘之下,唐鶴竹索性投靠了不動冥王麾下聽命,將自己的兄長唐鶴松當年的不義行徑又原原本本的兜售了一次。
冥王吳冥眼見唐鶴竹奇貨可居,當然他真正看中的卻還是現任唐門門主唐鶴松的價值,於是命人將唐鶴竹秘密幽禁以他挾持唐門,唐鶴松見到隨信所附二弟唐鶴竹的信物心知信中所言多半非虛,正計較進退的當口便驚聞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揚風林一役隕落,玄羅神教由不動冥王吳冥接手,而後不久又聽聞明月宮內亂決裂,各大派在神教瘋狂反撲下各有死傷不顧盟約紛紛收縮自保。
知道這時自己若不妥協恐怕奇禍就在眼前,一咬牙舉門併入玄羅神教聽候玄羅神教新任教主冥帝吳冥的差遣,只不過他也有些條件:一個就是唐門雖名為玄羅神教下院供神教差遣,但是卻依舊要歸他唐鶴松統屬;這第二點嘛就是冥王需答應他,唐鶴竹要交由他親自處理,他絕不允許自己的這個二弟再活在世上。
冥帝吳冥輕輕的品着手中屬下送上的香茗,微笑道:“鶴松啊,別那麼拘束,咱們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唐門嘛當然由你繼續統領。不但如此,本教主還會派遣得力的手下輔助你振興唐門,至於唐鶴竹嘛,老夫已經替你料理了,想來鶴松你這般明白事理當不會責怪本教主多事吧,哈哈。”
唐鶴松心知冥王這番作為擺明了想用唐鶴竹來牽制他怎肯輕易放手,說什麼派人輔助更不過是變相的監視而已,只是事到如今他人在矮檐下由不得他不低頭,努力保持着臉上的微笑連連恭敬道:“冥帝大人這般體諒屬下,鶴松怎會不知好歹。”
卻說另一邊,當日蕭萬山林菀遙暫時逼退了圍攻他們二人的武林人士終於逃出生天,蕭萬山由當日紫陽觀觀主岳秋雨所說,聯繫上半年來玄羅神教的許多匪夷所思的變化,對兩位副教主已有見疑,就算那時恩師酆都不提,他也不敢輕易回返玄山總教冒險,因而逃出了揚風林后,和林菀遙只是一路上偷偷留下先前與恩師酆都約定的聯絡記號,之後覓地藏匿靜待恩師酆都前來和他們匯合再做計較。
然而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蕭林二人此前在揚風林一役中所受的傷勢早已痊癒,卻仍未見到教主酆都前來和他們匯合。
蕭萬山隱隱感覺不妙,於是帶着林菀遙喬裝打扮一番四處打探消息。
這一日兩人正路經城中一間酒樓,便聽聞店內有幾人高聲議論鳳陽城外揚風林驚天一戰,蕭林二人對視一眼相攜步入酒樓,取了一處離得近的空桌坐下,胡亂點了些酒菜,暗中注意那桌高聲交談的武林人士的動向。
卻說那一桌上圍坐了四五個江湖豪客打扮的人士,正中一個麻臉漢子正手舞足蹈的講道:“要說那玄帝酆都當真是好生了得,那一手劍法真箇是出神入化,當日他老人家一個人獨戰數百名絕世高手,一劍揮出就能劈倒幾十條好漢。”
旁邊一人聞言不屑道:“我說王老五,我怎麼聽說玄帝酆都最拿手的武功分明是烈陽掌啊,再說江湖上總共才有多少絕世高手,你這一下就整出數百名,你當是菜市口的大白菜啊,哈哈。”
眾人聽得他這麼說都哈哈大笑,麻臉漢子強辯道:“孫老六,你少在這裏放屁,老子快刀王五什麼時候說過假話,那天的情況分明就是這樣,老子在揚風林里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那叫孫老六的聽他叫囂也不甘示弱,調侃道:“哦?我怎麼聽說前段時間開封府三山鏢局方當家一時短了人手,使錢欲雇幾個懂拳腳的練家子做趟子手,咱們這兒有個使刀的王麻子貪圖那二兩銀子屁顛顛的趕去護鏢,這兩天僥倖留了條命才回來啊。”
快刀王五惱羞成拍桌,怒喝道:“孫老六,我看你今天是專門來給老子找不痛快的是吧。”
說著眼看就要拔刀,那孫老六也不是省油的燈,當下也抽出兵器,其餘幾人見勢不妙連忙將兩人拉開,快刀王五這番大大失了顏面,索性不在開腔一個人悶頭喝起酒來。
一個葛衣老者見冷了場打了個哈哈道:“若說那場大戰沒能親眼得見卻是大大的憾事啊。”
那孫老六聞言卻是嘆道:“也許看不到才是福啊。”
眾人見他似是話中有話連忙追問,孫老六這推辭不過才肯開口道:“據說揚風林那場大戰,前去助拳的各路武林豪傑活着走出林子的十不存一,且不說那玄帝酆都武藝何等驚人,就是他那徒弟玄羅神教陽聖蕭萬山,就不知有多少豪傑的性命壞在他的雙掌之下啊。”
鄰座的一個年輕人聽他這麼說奇道:“不是最近有傳聞陽聖蕭萬山和陰聖林菀遙二人夥同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投敵叛教么,為何那時他還會和那些圍攻玄帝酆都的江湖豪傑動手啊?”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聽到此處均是大吃一驚。
只聽那孫老六嘆道:“這我就說不好了,聽聞往日裏玄帝酆都對陽聖蕭萬山極為看重不但破例收之為徒,甚至傳言玄帝早有立他做傳教之人的打算,這樣的人怎麼還會叛教,唉,江湖傳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難以分辨啊。”
那年輕人卻是不服道:“陽聖蕭萬山叛教這等消息乃是玄羅教新任教主冥帝吳冥親自命人光撒武林貼散佈的怎會做假,再說冥帝吳冥親手殺了叛教的胞兄羅天法王為玄帝酆都報仇,又派出人馬四處追殺陰陽二聖兩位叛逆這件事是許多武林門派都得了知會的。”那叫孫老六的似是不勝唏噓不在接話。
蕭林二人彷彿失了魂魄般走出了這家酒館,林菀遙不死心的又前往另外幾處酒肆茶舍打聽了一番,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異大體上並無出入,卻是: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於鳳陽揚風林一役力戰而亡,羅天法王投敵叛教被其弟不動冥王所殺,而蕭林二人竟然被冥帝吳冥親自下令記為叛逆通令全教追殺。
回到藏身的客棧,林菀遙無助的看着蕭萬山問道:“山哥,依你之見咱們今日聽聞的傳言有幾分可信。”
蕭萬山口乾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嘆道:“依我看恩師大人恐怕當真遭遇了不測,否則若是恩師尚在,吳冥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篡教主之位的。”
林菀遙緊接着道:“山哥,玄帝大人不在了,你我二人又被冥王派人追殺,你說咱們還回玄山總教嗎?這神教下任教主的位子大家都知道玄帝大人屬意的明明是山哥你才對,冥王此次私立教主又追殺咱們二人,他才是真正的神教叛逆。”
蕭萬山突然感覺到說不出的疲憊,靠在椅子上雙手覆額嘆道:“遙妹,其實神教教主之位我並非十分看重,你我二人當年投身神教皆是出自對玄帝大人人品胸懷的敬仰,為的便是跟隨玄帝大人一統江湖消泯門派紛爭,眼下恩師已然遇難,冥王雖然口口聲聲稱法王叛教並且被他誅殺,但我只怕其中另有隱情。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如今的神教恐怕已經不是以前的神教了,眼下你我勢單力孤,此時回山無異自尋死路,反而只會辜負了恩師的一片苦心。”
林菀遙焦急道:“難道咱們就眼睜睜的看着玄帝大人死的不明不白,任由他老人家親手創立的神教被宵小之輩敗壞。”
蕭萬山恨恨道:“遙妹你說的是,玄帝大人對你我恩重如山,他的大仇如何能夠不報。但是咱們此時回去和冥王死戰,縱然教中有仍有衷心恩師的部屬支持你我,也只會白白累的恩師一手建立的神教四分五裂,如今之際咱們只能先覓地隱居潛心練武靜候良機以圖后報。”
此後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隱姓埋,名逃往河南開封府一帶隱居,一面勤修武藝,一面暗中打聽玄羅神教的動向。
至於玄帝酆都未及服用那枚的九竅不死丹,蕭萬山多次有意讓林菀遙吞服增強她的修為,但是林菀遙卻是執意不肯答應,鳳陽揚風林一戰後,她便從蕭萬山口中得知了這九竅不死丹的珍貴,心知蕭萬山無論天賦還是武功都要高過於她甚多,此等靈丹若是蕭萬山肯服用功效定要勝過她。
只是二人在此節上均是心繫對方不肯想讓,再加上兩人天賦本就均是上佳,又是潛心隱居心無雜念,如此勤加練習之下二人武藝與日俱增,倒也不曾十分惦念靈丹之助。
蕭萬山與林菀遙兩人情絲百結早生愛意,此番共苦之下最終水到渠成修成了正果,不久便共結連理白首之約。
婚後兩人更不輕易涉足武林,靜心在開封府經營一家布莊平淡度日,只等有朝一日二人武藝自問能勝過冥王之時再去尋他報仇雪恨。
這期間無數的武林豪客江湖新秀,受玄羅神教冥帝吳冥許下的重利誘惑,四處搜尋二人的下落,但任誰都難以想像曾經跟隨玄帝酆都叱吒一方的玄羅二聖,竟然好似人間蒸發徹底的從江湖紛爭中消失的無影無蹤沒留下半點痕迹。
蕭萬山林菀遙兩人婚後翌年琴瑟和諧,陰聖林菀遙順利誕下一子。
陽聖蕭萬山自然喜不勝收,當下取夫妻二人名中各一字為麟兒取名——蕭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混跡於市井販夫之間,看起來倒如同尋常百姓一般無異。
蕭遙一歲那年的某一天,蕭萬山夫婦在天色未暗之時便早早的關了布莊的生意。
陽聖蕭萬山小心仔細的巡視了左近並未發現異狀,這才將布店的門板放好走上樓去。二樓卧室里林菀遙抱着熟睡之中的蕭遙輕輕的靠在丈夫蕭萬山身上低聲道:“山哥,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正所謂:神功絕頂終有盡,最難看透是人心。玄帝隕亂武林誰人能料身後事,冥帝起隱雙聖開封城內逆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