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蛇影
盛開抻着個腦袋,側勾着腰,視線穿過西鑰滿豬神似的身軀,如卧佛一般,扒眼看了好半天……
直到他發現腰都看抽筋了,才回過神,悄咪咪往前匍匐幾下,躲開西鑰滿,趴榻榻米上接着看。
這時,三個女人三叩首之後,又在露台點起燃香,不知是為了計時,還是祭祀,香爐里只插了一根香。
林小音側坐在欄杆上,扶手偏寬,本就可扶可坐,只見她蜷起一條腿,踩在扶手上,另一腿腳尖點地,踩住露台地板,雙腿在和紙大幕上,搭成一橫一豎的與く,尾首相連。
小腿細長蜿蜒,大腿緊緻,再搭上因劈腿而勾勒出的臀彎,光是看看影子,盛開就崩潰了,血壓急速飆升,隨時都可能噴鼻而出。
只見西鑰鄰走到她身後,西鑰明端着一個托盤,走上前來,雙膝跪地,將托盤高舉於頭頂,像一家人喝血茶那樣,透着濃濃的儀式感。
西鑰鄰從托盤上,雙手捧起一隻毛筆,筆桿纖細,筆頭細長,像是那種畫山水的小狼毫,並不是粗壯的大白雲(羊毫)。
隨後,她右手持筆,在托盤上盪了盪墨汁,深吸一口氣,緩緩伸直手臂,小狼毫的筆尖兒,徐徐探向林小音的後背……
盛開瞪着眼珠子,甚至都忘了呼吸,親身示範了“屏息以待”這個成語,忽聞林小音“呀”的一聲低呼,不知是筆尖太扎,還是筆墨太涼,又或是突然遭了背刺,身子竟是一顫,影子在大幕上一抖、
抖的盛開渾身一激靈,像是他也光着身子,被小狼毫畫上涼涼的一筆,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禁又開始期待,西鑰鄰何時才會再次落筆,下一筆又會落在哪裏。
西鑰鄰筆耕不輟,筆尖兒在林小音身上肆意遊走……隨着影子不停顫抖,盛開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心裏那面戰鼓越敲越響。
好在西鑰鄰氣定神寧,一氣呵成,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便已功成,只見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再次雙手持筆,將小狼毫放回托盤。
盛開這才如獲大赦,後背不痒痒了,也能喘上氣了,可他剛想鬆鬆神,就再次瞪圓了眼睛。
西鑰明起身離地,站至林小音對面,側對盛開,也終於給了他機會,一覽她傲人的側影。
他整個人又不好了,呼吸又困難了,神經再次繃緊,獃獃看了半晌,才終於適應下來,眼神開始飄忽,來回掃量三條身影。
忽見西鑰鄰一抬手臂,從發后抽出那根蛇簪,抱元守一,再次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持簪便是一個平刺,出手如電,簪頭倏的吐出信子,嗞一下戳入林小音的俏背。
就聽她“啊”的一聲低叫,像是根本剋制不住,連頭都高高仰了起來,身影在大幕上猛的一挺,凌虐中透着欺辱,影子卻美的扣人心弦。
西鑰明一把抓起小狼毫,往她嘴裏一塞,林小音順勢咬住筆桿,西鑰鄰落簪如電,再次戳入她後背,她一個沒忍住,又是啊的一聲,竟把剛咬住的狼毫,失聲喊落,西鑰明手疾眼快,截住跌落的狼毫,翻手一塞,被林小音一口叼住,西鑰鄰剛好第三次落簪,她死死咬住筆桿,一聲哼叫,狼毫終是未再脫口,可她已止不住顫抖、西鑰鄰卻一簪快過一簪,她一抖勝似一抖,髮絲亂舞,筆尖兒墨汁飛盪……
眼看着林小音就要虛脫,栽歪過去,西鑰鄰終是大功告成,卻見她身子一晃,像是一陣虛弱來襲,西鑰明連忙一個閃身,搶至她身側,扶她坐在欄杆上,娘倆靠在一起,她接過她的蛇簪,幫她插入髮髻……
影子美極了,像是一幅版畫有了生命,一版一版的聯動。
此刻,香爐內那支燃香,終於燃到香根兒,火紅的亮點,化作最後一縷白煙,徐徐飄入夜空,香灰跌入香爐,好似河流入海,完成了最後的使命,也詮釋了一支香的宿命。
林小音終是緩了過來,不再顫抖,可身子卻一陣萎靡,透着癱軟,但大幕上的影子,卻映出一種病態美,病若西子勝兩分,蔫蔫的一舉手,懨懨的一投足,氣若遊絲之間,便拴住了盛開的魂與魄,精和神,讓他不禁好奇,她背後究竟紋了什麼?
要是能偷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也死而無憾了,即便真的被抓去浸豬籠,他也認了。他蠢蠢欲動。
而且,紋身儀式好像已然結束,西鑰明竟從地上捧起浴衣,準備穿回身上……盛開那顆砰砰跳動的心,猛的揪在一起!
眼中閃過一絲凶厲,腦中閃過四字真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關鍵時刻,真經還出第二套了,非禮勿視那一套,還就過時了)
只見他嗷一下躥到門口,動作輕靈,快似一道閃電,像是修鍊到最高境界的蛤蟆功,呱一下將一隻大眼泡,塞進門縫,瞪將出去……
西鑰明剛好合上兩扇對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開始動手系腰帶,而她的身子,又剛剛好擋住一絲不掛的西鑰鄰,盛開屁都沒看着,時機卡的剛剛剛剛好,可謂嚴絲合縫。
萬幸林小音正值虛弱,這才緩緩起身,盛開終於得得得、得償所願,窺覷到紋身的真身。
是,真的是一條蛇。
時光彷彿凝滯,和室內流動的空氣、和紙下昏黃的燈光、盛開的思緒,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遲緩、遲鈍、膠着在一起、膠着在那張令人窒息的背上。
他塞進門縫裏的那隻眼,也變得渾濁、迫切,像是膠着了塵世間所有噬血的、暴虐的、腌臢靡爛的猛獸慾望,
他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