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殘憶
第四十五小時三十二分鐘,林舊站到了那座宅院門口。
看着面前龐大卻毫無恢弘之感的大門,林舊感到些許的驚慌,在自己從未來過的高檔住宅區行走,對於一個普通平民來說會感到莫名的壓力。灰色的圍牆用粗糙的眼睛俯視這個驚慌的來客,路邊的草叢在風中窸窸窣窣的議論,連空氣都似乎稍顯陌生。
按門鈴?還是要敲門?在林舊猶豫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時,面前的門毫無徵兆地打開。
“進來吧。”是那個聲音。
一腳踏入黑洞洞的大門,周圍場景立刻變化,回過神來林舊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寬敞而昏暗的大廳里,藉著微弱的光線,他勉強看到對面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年齡大概在……
“別費力氣了,你看不出我年齡的。”女人懶洋洋地說道,“來的時間倒是正好。”
“那還要感謝你善解人意,多給了我二十四個小時,要不然我被拘留也看不到你。”林舊抬頭看看周圍,“你……交不起電費?”
“我喜歡這個氛圍,你不習慣,那就開燈吧。”女人打了個響指,吊頂的燈應聲而開,大廳內霎時間被光芒籠罩,隨即拍了拍自己的旁邊,“坐。”
林舊瞥了一眼女人所指的位置,扭頭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和女人保持一段距離。
“真是拘謹。”
“你是……歌者?是叫這個名字吧。”
“哎呀,怎麼連我的名字都記不清,我會很傷心的哦,”歌者饒有興緻地看着林舊,“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會儘力解答的。”
“你有這麼好心?”
“如果我說我也有求於你,你會不會安心一點?”
“你那樣會更可疑。”
“算是交易嘛。”
“那你能給我什麼?”
歌者拍拍手,一張大床憑空出現,上面酣睡着的正是那對夫婦。再拍拍手,寂靜的感覺轉瞬即逝,大床上的夫婦也不翼而飛。
“我遵守約定,把他們放回去了。”
“我怎麼知道?”
“你又沒有選擇,只能聽我的。”歌者隨意揮揮手,那張床憑空消失,“該你表現誠意了。”
“我不。”
歌者稍稍皺眉:“誠信可是美德。”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你……就那麼確定,自己不會死?”歌者的眼中似乎沒了那層懶意。
“懷柔不成,改威脅?”林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拿個戲法來糊弄人,你的誠意也沒高到哪兒去。”
歌者笑出了聲:“你還挺貪心的,我可以再加價嘛。”
林舊看着明明很漂亮卻笑的有點噁心的女人,伸手擋住了她的靠近:“我要先看看你要讓我做什麼。”
歌者被迫停下了自己的行動,只得直起身來,輕輕揮了揮手,一個穿着像cos中世紀管家的年輕西方男人突然出現,手上還拿着正在擦拭的精緻玻璃杯。
男人看着周圍突然變化的場景,輕輕搖搖頭,嘆了口氣,把那隻杯子放下,向歌者行了一禮,說著一口標準的中文:“下午好,老闆。”接着向著林舊的方向:“您好,尊貴的客人。”
林舊看着那隻已經閃閃放光的玻璃杯,上面雕刻着奇怪卻不失美觀的花紋,彷彿在炫耀它那不同尋常的藝術。
”快到晚上了哦。”歌者對男人說道,然後轉向林舊,“這是比爾·亞特,我的管家,他會告訴你要做什麼的。”歌者拿起杯子,輕輕抹了一下杯口,杯中瞬間裝滿了不知名的飲料,小啜一口,接着重重倒回沙發,翹着二郎腿,“要是同意了,直接回來,我們繼續。”
林舊眼睛轉向這個叫比爾的男人,看外表的話倒是沒有歌者那麼難猜年齡,大概比自己大上三四歲。這時比爾轉向林舊,正好背對着歌者,像是對自己突然被召喚過來感到不滿似的輕輕撇撇嘴:“客人,請跟我來。”
歌者嘴角勾了勾,沒什麼動作。
林舊跟在比爾的身後,順着扶梯向二樓走去。扶梯的把手上裝飾着和那隻玻璃杯相似的花紋,以不同於這個時代和世界的光芒熠熠生輝。隨着腳步的踏出,一陣聲音也逐漸顯露,似乎每踏上一級台階,聲音就強一分,但無論如何都聽不清。直到兩隻腳都踏上二樓的邊界時,這聲音才彷彿早埋伏好似的,被人所清楚。
“《致愛麗絲》?”林舊對音樂並沒有研究,但他仍能聽出這首幾乎家喻戶曉的樂曲。
“嗯。”歌者不在身邊,比爾也像沒了耐性似的隨意回答,接着停在二樓的一個房間面前,指指房間門,“你的“課題”就在裏面。”
看林舊沒什麼動作,比爾無奈地伸手打開門:“諾。”
一個銀髮女孩背對着他們坐在房間裏,對突然的開門毫無反應,歌者的響指並沒有影響這個房間,燈並沒有亮,昏暗的房間流轉着音樂,和外面的那曲一模一樣。
林舊敲了敲門,依舊是毫無反應,女孩銀色的頭髮隨着樂曲輕輕搖晃,髮絲像是托着音符翩翩起舞,從厚重的窗帘縫隙中溜進來的光芒也在不知所措的流連,一切像一幅未乾的油畫。
“這樣沒用,你得叫她的名字。”比爾的聲音作為不速之客打碎了這片溫柔的場景,同時也把林舊從畫面中驚醒,女孩還是那個女孩,樂曲還是那首樂曲,房間還是那個房間。
“名字?什麼名字?”林舊可不記得他收到過這個信息。
“你不知道啊?”比爾向樓下看了一眼,“她還真是夠懶的。”
林舊也跟着看了看樓下,歌者依然悠閑地翹着二郎腿,這麼長時間了,杯中的飲料居然還沒見底。
比爾斜靠在門框上,看了一眼裏面的女孩,說:“反正不會打擾她,就這樣說吧。”
“她叫愛麗絲,我也不清楚和老闆是什麼關係,反正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老闆時就在了。”
“愛麗絲?和這樂曲有什麼關係嗎?”
“我也問過,答案是沒什麼關係,除了名字裏都有“愛麗絲”之外。”比爾手指輕輕敲擊着門框,“她有種怪病,必須在曲子裏才能正常交談,如果必須要撤銷的話,只能將聲音漸漸減弱。”
“所以從這裏到一樓,聲音會逐步降低,直到完全消失。”林舊沉吟着,“必須要這首嗎?”
“據我所知,是的。”
“為什麼?”
“原因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有相似的名字,可能她把這當做是給自己的曲子了”
“但也有說這首曲子開始時並不叫這個名字。”
“它原本叫什麼不重要,只要愛麗絲認為它叫《致愛麗絲》就好。”比爾攤攤手,“這是老闆的原話。”
“所以我只要叫她就好了嗎?”林舊作勢準備道。
“你給我等一下!”比爾一把拉住林舊,“我還沒說完呢。”
“還有?”
“你知道要做什麼?”
“問問她不就知道了。”林舊指指女孩。
“你問她不會有任何結果。”
“那就你說吧。”
“你……”比爾被話噎了一下,沒好氣地擺擺手,“你要取下她手上的戒指。”
“別小看這個任務,這戒指在我第一次見到愛麗絲的時候她就戴着,據她說那是三年前來的一個奇怪男人的禮物,自戴上就不可取下,連愛麗絲自己都不行。那個男人也沒說具體方法,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根本取不下來,所以啊……”
一個鑲着紅色寶石,刻着神秘花紋的精緻戒指被林舊拿到眼前,仔細觀賞:“確實挺漂亮的。”接着轉頭看向驚訝的銀髮女孩,“謝謝你,愛麗絲小姐。”
林舊對愛麗絲的配合和友善感到十分高興,壓根沒聽到比爾的話。
“你……”比爾彷彿看到世界末日一樣不可思議,要知道無論是他還是愛麗絲,甚至歌者親自出手都無法取下那隻戒指,這個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走了。”林舊擺擺手,向一樓走去,“看看你那懶散的老闆,打算支付什麼報酬。”
愛麗絲從房間走出,恰好看到那隻輕輕擺了擺的手,閃爍着紅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