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勝負已分
四月一日，是愚人節。
無人能夠說清它的真正由來，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一日，和身邊朋友開個玩笑，捉弄對方，那都屬於常規操作。
只要自身的行為不觸犯法律，即便有些違背公序良俗，那也沒有關係，被捉弄的傢伙不僅不能生氣，甚至在上當后還得接受‘愚人’的愛稱。
當然了，很多時候人們並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過份，最多也就是說說‘我是你爹’‘腐國女王有個私生子’‘聯邦考慮重新頒佈《禁酒令》’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笑話，而今天嘛，人們說的最多的，那就是——
“你玩《哥斯拉》了嗎？哥斯拉在遊戲裏踩着米奇的腦袋拉屎啦！”
由於在過去的兩個月裏，世嘉和迪士尼買了不少通稿，所以《哥斯拉》剛一上市便吸引了無數西海岸民眾的目光。
即便今天是工作日，需要上班的工作黨和需要上學的學生族都無法在第一時間奔赴市場品鑒遊戲，但與之有關的笑話在清晨時分就已出現，而等眾人度過了喧鬧且忙碌的一天後，馬路邊的遊樂廳里、各大影院的大門口處、客流量較大的商場門口，頓時多出了一些好奇身影。
趴在門口的傢伙如同瓜田裏的猹一般不斷張望。
在瞧見仰天長嘯的犄角怪物后，他們頓時就從口袋裏掏出了圓滾滾的硬幣，動作熟練的將其塞進投幣口裏。
只聽清脆聲響，電視屏幕上的‘Godzilla’logo頓時閃爍，在一陣激蕩的音樂聲中，一個‘PLAY’瞬間出現。
敲擊操控面板上的圓餅按鈕，只聽‘哐當’一聲，‘PLAY’字母瞬間放大，緊接着，從下往上的挑戰關卡呈現在了玩家面前。
雖然在今日之前，北美大陸上並未出現類似遊戲，但北美民眾畢竟見多識廣，僅用三兩下的功夫便摸索出了遊戲的套路。
然後……
那便是聽取蛙聲一片。
“哇！這遊戲這麼簡單嗎？躲避哥斯拉的攻擊然後跳到出口？一點難度都沒有啊！難怪迪士尼會代理，這簡直就是寶寶級別的遊戲！”
“哇！天吶！我竟然對這個遊戲抱有極大的期待？我真是個傻子！”
“哇！我終於知道這款遊戲為什麼會在愚人節上市了！我感覺自己被迪士尼給耍了！MFxxk！我竟然為它花了二十五美分！我就是個蠢貨！”
或許是因為在過去幾年裏接受了遊戲之神的瘋狂洗禮，民眾的胃口都被養刁了，但也有可能是覺得在愚人節當天玩一款智力低下的遊戲怎麼看都有些愚蠢，所以，當不少剛接觸遊戲的玩家發現，《哥斯拉》這款遊戲設計的也太簡單了后，一聲又一聲的哀嚎便從他們的嘴裏爆發出來。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下手中的搖桿。
沒辦法，誰讓這年頭的二十五美分不便宜呢？
湊一湊都能去吃一頓麥當勞了。
所以，即便此刻的他們覺得，自己被設計師和迪士尼餵了一口答辯，他們也準備將這坨答辯吃下去，不說全部吃完，最起碼不能完全吐掉。
因為一旦吐掉，那第二天就無法和身邊的朋友吐槽這款遊戲的不足，而若是連吐槽都做不到，那花了錢的他們不就顯得更加傻嗶了嗎？
正是這股玩了傻嗶不玩更傻嗶的情緒充斥在每個玩家的心頭，所以站在街機前的他們都是憋着一股氣的，他們想要復刻那些只存在於高手身上的一幣通關，讓設計師們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殘忍。
接着，他們便發現，隨着自己的不斷通關，新關卡也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就比如說向上攀爬的通道越來越窄，再比如說上升之間的通道間隔越來越大，無法讓人輕易跳躍，這一事實讓他們“咦”出了聲。
“難度加大了？”
“可就算是這樣，那也難不倒我！”
“就算磚塊距離越來越遠，落點越來越小，這也只是一個攀爬遊戲！”
“當面對的敵人只有哥斯拉一個時，爬到終點那就是必然！啊？！！”
還沒等那些中二的小年輕喊完呢，遊戲屏幕便已經黑白。
望着那赤果果的GameOver，他們瞬間覺得自己遭受到了嘲諷。
“OhSxxt！這遊戲竟然還有陷阱？”
“MFxxk！設計師竟然這樣噁心人？”
“Oh！My！God！我竟然會在這種簡單的遊戲中死了？？？”
“不行不行！再開一把！”
覺得自己受到侮辱的玩家們猛掏口袋。
但很快，三五分鐘后，他們便又收穫了相同的結局。
再次變黑的屏幕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繼續投幣，重新開始，隨着遊玩的深入，玩家們也逐漸的發現，原來不是每一塊上升階梯都是好的！不是每一個草叢都能踩的！
再玩再報——
他們又發現，原來遊離於界面之外的哥斯拉竟然還是能被他們打死的！
不僅如此，在他們以凡人之軀擊潰怪獸后，他們還能獲得巨額的分數獎勵以及快速的通關通道，當時間停滯分數上漲的‘BUG’出現后……
叮叮噹噹的脆響好似連綿不斷的春雨，鋪灑大地。
與此同時，駐足觀看的老闆只覺得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個金色數字——
金幣+0.25
金幣+0.25
金幣+0.25
這一事實讓他們喜笑顏開……
而和他們一同展露笑顏的，還有華特·迪士尼的董事長。
四月十日，在迪士尼的股東大會上，唐恩·塔圖姆面帶微笑的向在場眾人宣讀着迪士尼的成績單，“在剛剛結束的一九七九財年裏，我們迪士尼集團的營業收入為三億七千八百萬，和一九七八財年的三億三千七百九十五萬相比，增長了百分之十一點五。全年的總成本和開支為三億一千兩百萬，相較一九七八財年的兩億九千八百五十萬，增長了百分之四點五二。”
“但就算是這樣，我們全年的凈收入依舊達到了六千六百萬，每股凈收益為一點三六美元，相較一九七八財年的五千九百五十萬和每股一點二二美元，我們的凈收入增長了百分之十一點八，每股收益增長了十一點五……”
“當然了，我們也有不足之處，就比如說，在PG級別的電影上，我們開展的並不算好，去年，我們推出了耗資兩千六百萬的特效電影《黑洞》，我們企圖複製《星球大戰》的成功，但我們失敗了，它的總票房只有三千五百萬，北美民眾根本就不喜歡它。”
“除此之外，我們的動畫部門還出現了大量的離職情況，有百分之十五的動畫師在唐·布魯斯的帶領下辭職，這會讓我們的動畫業務出現巨大的危機；不僅如此，在我的領導下，荷里活的審核與規則運行機構米國電影協會還出現了歷史性的成員更迭，這讓荷里活的穩定出現了一道裂痕。”
“因為以上這些問題都是在我任職時出現的，並且我沒有採用合適的手段對他們加以控制，導致事態發展到當下這種難以收場的地步，所以，我，唐恩·塔圖姆決定，即刻起，正式退出華特·迪士尼集團。”
“這是我的辭職信……”
當唐恩·塔圖姆將一份標有今日日期的辭呈展現在參會人員的面前後，偌大的會場裏頓時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雖然外界還不清楚這座屹立多年的童話王國早已千瘡百孔，但能在今日到場參會的股東們都明白，羅伊·迪士尼家族和華特·迪士尼家族的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而現在，歸屬於華特·迪士尼家族那邊的成員竟然選擇了辭職？而且還是直接退場？這……太離譜了吧？
而會場裏的羅伊·迪士尼則是面色冰寒，因為在唐恩·塔圖姆宣佈辭職之後，他便發現，羅恩·米勒向自己投來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炫耀！
更是示威！
而就在他抿緊嘴唇，雙眸噴火之時，現場的一位機構持股人舉起了手，道：“呃……我有話要說……雖然這可能不符合流程……”
在集團化公司已經出現了上百年的當下，股東大會的運轉流程那早就已經完善至極，按照一般流程，主持會議的公司秘書、律師或者官員會宣讀公司上一年的財報，用十幾二十分鐘走完商業上的彙報流程后，董事的選舉和股東的提案投票便會接着開啟，這時，股東們可以按照事先預定好的順序發言，且有時間和次數的限制，當然，如果董事會主席允許加塞或者延長，那想要發言的股東仍舊是有暢所欲言的機會的。
而現在，唐恩·塔圖姆就行使了自己的權力，“我知道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準備，所以今天大家都能獲得更多的問詢次數以及更多的問詢時間。當然，會議有時間限制，還請各位精簡語言。”
這個肯定讓機構投資者獲得了話筒，接着他神色嚴肅的問道：“塔圖姆先生，我想知道你辭職的真正理由。因為從財報來看，雖然華特·迪士尼在去年犯了不少經營上的錯誤，但營收和利潤都是雙向增長的，在公司的發展勢頭一片良好的情況下，你為什麼要離開公司？”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因為我們公司在一九七八年裏有着更多的賠錢業務。”唐恩·塔圖姆毫不猶豫的說道：“那一年，我們在電子遊戲業務上投入了不少資金，但做出來的遊戲卻沒有賣出理想的數字。”
“所以，就算去年的利潤比前年多，我也沒有什麼自豪感，反而有些羞恥，因為我並沒有把過去幾年裏的損失彌補回來。”
“電子遊戲？我個人覺得你們在這方面的佈局很棒。”
另一名股東代表舉起了手，要過話筒，道：“雖然你們在一九七八年失利了，但你們為公司拿到了視頻遊戲的專利授權，這筆交易才是你們過去兩月不斷成功的根本，所以，你們能夠透露一下……”
“《哥斯拉》這款街機的銷量嗎？”
如此詢問讓唐恩·塔圖姆輕笑了一下，搖頭道：“這其實是羅恩·米勒的功勞，如果沒有他的爭取，我們迪士尼也不可能介入這筆交易。”
“至於銷量嘛……”
“在過去的十四天裏，我們一共售出了四千兩百台街機。”
“整個西海岸全都充斥着《哥斯拉》的身影。”
“這筆交易為我們帶來了八百四十萬的營業收入，超過一百萬的代理費用，而根據我們的預期，在未來的一個月裏，我們在電子遊戲方面的收入能夠快速的攀升至三千萬，代理費用達到三百六十萬，為全年的營收貢獻大約百分之二的增長點，為凈利潤貢獻百分之一點五的小額增幅。”
有備而來的數字聽得羅伊·迪士尼合上了眼。
但在場股東卻是連連點頭。
更有人接着舉手，道：“塔圖姆先生，你能透露一下你們和世嘉的合作情況嗎？我問的是，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將迪士尼的遊戲搬至霓虹？”
這個問題讓唐恩·塔圖姆看了一眼身旁的羅恩·米勒。
羅恩·米勒也適時笑起，打開身前的話筒，“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在今年年中的時候向霓虹投放我們的街機。”
“由於世嘉在霓虹有着固定的街機廳，所以首批投放的街機數量不會少於三千台，剩下的會根據市場的需要進行增補。”
“根據我們的計算，光是第一期的投放就能給我們帶來至少五百萬美金的收入，為今年的營收再添一個增長點。”
雖然和其他公司那種動輒上億的收入相比，這種幾百萬的生意怎麼看都有些小家子氣，但羅恩·米勒的話語依舊讓在場眾人感到滿意。
畢竟，在當下這個年代裏，年營收上四億的公司那就已經能穩穩的登上《財富》五百強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按億這個單位賺錢的，更多時候，那都是薄利多銷，牢牢地抓住每一個可能獲利的百萬項目。
而股東們越滿意，羅恩·米勒臉上的笑容便越得意，當他清掃會場，發現絕大多數的參會股東都向自己投來了認可的眼神后……
下一秒，他便目光一轉，望向羅伊·迪士尼。
隨着他的注視，羅伊·迪士尼也擠出了一個笑容，似是恭喜。
…………
“所以，羅恩·米勒贏了？”
伊森耷拉着腦袋靠在沙發上，無精打採的詢問着最新的情況。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是的……”史蒂夫·鮑爾默望着羅伊·迪士尼發來的文件，道：“雖然迪士尼的股東們接受了唐恩·塔圖姆的辭職，但他並沒有離開迪士尼，依舊留在了董事會，擔任執行委員會的名譽主席。”
“新上任的董事長是卡登·沃克，羅恩·米勒的支持人，同時他還兼任了華特·迪士尼集團的行政總裁。”
“而羅恩·米勒嘛……他成為了卡登·沃克的副手，名義上是幫助卡登·沃克管理整個迪士尼集團，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主理人。”
“所以，從迪士尼目前的架構來看，他們……大勝。”
這一事實讓伊森微微點頭。
接着隨口問了一句，“那羅伊·迪士尼呢？”
“羅伊·迪士尼的位置出現了些許的變化，他在保留動畫部門總負責人職位的同時成為了華特·迪士尼集團駐米國電影協會的首席負責人，同時他還兼任華特·迪士尼樂園的創意總監。”
說到這兒，鮑爾默自己都忍不住了，聳了聳肩，道：“實際上，羅恩·米勒只是將我們為羅伊·迪士尼爭取到的位置正式的交給了他而已。”
“因為在此之前羅伊就已經掌控了這些地方。”
“當這一事實出現后，所有人都清楚，他……”
“輸了。”
低沉的聲線讓伊森嘆了口氣。雖然他早就知曉，這一回的交鋒里，他和羅伊·迪士尼已經沒有獲勝的可能，但從勝券在握到現在的黯然收場，那種突兀的轉變還是讓他有些接受不能。
可沒辦法啊，在金融資本暗搓搞事的情況下，在羅恩·米勒懷揣不服的反擊下，他們的確沒有很好的應對方法。
而這或許就是生活吧，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羅伊·迪士尼那邊有什麼反應？”伊森問。
“他想先休息一下。”鮑爾默答：“他說他有些累了。”
伊森明白羅伊·迪士尼為什麼會這麼說。
當敵人勢頭正勁時，低調發育就是必然。
“行吧。”伊森點頭道：“看一看迪士尼今天還有沒有別的突破點。”
“如果沒有，那我們就還有機會，如果有……”
“那事情就麻煩了。”
如果迪士尼今年還能折騰出幾個利好，那按照華爾街資本家的尿性，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將這個盤子繼續做大，在迪士尼的股價連年上漲的情況下，想要繼續幫助羅伊·迪士尼控制它，那就是一個非常麻煩的事情。
可如果迪士尼今年沒有其他的利好……
那他們就還有機會。
當然了，這僅僅只是一些美好的設想，因為就連伊森自己都不相信，羅恩·米勒不會趁熱打鐵的維護自身的權力。
而事實嘛……
在發現《哥斯拉》這種IP都能大賣后，手中握有一堆怪獸版權的環球影業頓時跳出來宣佈，他們已經在組建自己的電子遊戲製作部門，準備着手開發《金剛》這個IP，遊戲會在今年年底和大眾見面。
不僅如此，他們的行政總裁西德尼·辛伯格還強調道——
“當霓虹的怪物都能在我們北美的土地上綻放光彩時，我們自己的原創怪獸金剛就必須出世，讓世人見證它的威猛！”
“我們相信，怪獸題材那就是一個深受民眾喜愛的題材！”
“而民眾喜歡的東西，那就是我們製作的方向！”
當此公告發出后，環球的股價也出現了些許的上漲。
雖然這件事情和迪士尼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奈何環球不想從飛利浦的手裏高價買視頻遊戲的授權啊，於是乎，當羅恩·米勒再一次代表迪士尼跳出，想要代理環球的遊戲后……
伊森突然發現了，為啥羅恩·米勒能打贏羅伊·迪士尼了。
因為他不舉啊！
若是不然，他為什麼會不停的追尋權力這個世界上最好的CY？
好吧，開玩笑。
現在的他在苦中作樂呢。
而在他展露無奈的同時，華納總部，史蒂夫·羅斯也抄起了聽筒。
他撥通了科莫多爾董事長辦公室的電話。
待電話接通后，他說道：“動手吧。”
“你確定？”傑克·特拉米爾輕問道。
“當然。”史蒂夫·羅斯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雖然過程和我們預想的不一樣，但結果依舊沒變，不是嗎？”
“既然動手的必要條件已經全部出現，那……”
“我們為什麼要猶豫呢？”
這個問題讓傑克·特拉米爾笑了起來，“好的……”
“史蒂夫，如你所願。”
傑克·特拉米爾那低沉的聲線好似惡魔的低語。
在四月十八日那天，打開了地獄的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