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那封信上並沒有寫什麼,只是柳玉芙約周文清在哪裏什麼時間見面。雖然沒寫要幹什麼,但僅憑這封信就可以坐實柳玉芙和周文清私下有來往。
一個是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一個是年少有成的不羈少年。就算她們兩個清清白白也足夠編排出一段蕩氣迴腸的風花雪月之事。
柳逸戎的臉黑的活像鍋碳,柳玉芙則是低着腦袋根本不敢打量柳逸戎的臉色。終於,一聲震怒降臨了。
柳逸戎像是無邊的風暴驟然颳起了,無情的席捲了一切活物。致使柳玉芙這棵小樹來不及發出求饒就被暈乎乎得提了起來。然後狠狠摔在地上,臂膀脖子麻痹了。從中生出撕裂一樣的疼來,她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目光所及,是自己的母親跪在地上。抓着父親的衣擺苦苦哀求,而他,自己的父親舉着板凳像是要砸在在自己的身上。
柳玉芙閉上眼,用胳膊死死抱住自己,連哭泣的聲音都無法發出了。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她顫抖着,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那樣。
“老爺,芙兒只是一時糊塗啊!你饒過她這次吧,芙兒的身子骨經不起這一下啊!”
板凳到底沒有落在柳玉芙的身上,可冷汗卻濕透了柳玉芙渾身。她張着唇,悠悠吐出一口氣。忽然覺得渾身鬆懈下來,緊接着頭腦就昏沉了。在劉倩擔憂的目光里暈死過去,一直到天光大亮也毫無知覺。
再醒來已經是自己的房間,柳玉芙嗓子乾澀的緊。她拍片床框呼喚着綠竹的名字,進來半點卻是個陌生面孔。
“三小姐有什麼吩咐。”
柳玉芙喉頭一滯,險些沒喘上氣。她怨恨地盯着新來的侍女,嘶啞着嗓子問道:“綠竹呢?”
“綠竹伺候不周,被父親罰了三十板子,現在恐怕還不能起身呢。”
說話的是柳飄飄,她撩開帘子,手裏還端着安神的湯藥。陽光照在她身上,柳飄飄的肌膚通透好似透明,嘴角的淡淡笑意更是溫婉。可這副樣子在柳玉芙眼裏卻是醜陋無比。她憤憤盯着柳飄飄:“你來幹什麼?”
“我當然是來看三姐你的,你昏迷了兩天,妹妹可是寢食難安。”
這一聽就是假話,自己吃癟,柳飄飄不知有多高興。吃不下飯?恐怕長胖了兩斤吧?
“不用你假好心。”
柳玉芙側過臉,不肯再看柳飄飄。可柳飄飄卻兀自端着葯碗走近了,她坐在床邊,吹涼了湯匙里烏黑的葯汁然後遞到柳玉芙的嘴邊。
“我怎麼會不關心,那晚曲水廊亭我差點名聲盡毀,清白不在。而姐姐不過是被父親責怪就昏迷兩天,醒來還想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叫我白白受了屈辱嗎?”
柳玉芙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飄飄,壯足了膽子問道:“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一五一十的告訴父親。還請姐姐快些喝葯,喝完了好去父親面前討個公道。”
說罷不等柳玉芙反應過來就將葯汁灌進了她嘴裏。
“咳咳。”少女不住咳嗽,委屈的眼裏沁出淚花。纖纖玉指指着柳飄飄的鼻子罵道:“賤人,你大膽!”
柳飄飄伸手打落她的手,“我好心喂姐姐吃藥怎麼成了壞事,反倒是姐姐為什麼勾結周文清毀我清白!”
柳玉芙慌張的眼神四處亂飄,“我不是,我根本就不認識周文清!”
“不認識周文清為什麼約他在風月雅居見面?不認識周文清她為什麼會在我的廂房。不認識他,又為什麼我一進去你就等着捉姦。認證物質都有你還要撒謊嗎!”
柳玉芙是手腕被柳飄飄死死抓着,疼痛和害怕讓她不住掙扎。看向柳飄飄的眼神也越發恐懼。
現在的柳飄飄一副猙獰樣貌,形似惡鬼。一隻手抓着柳玉芙的手腕,另一隻手撐在柳玉芙的身側。腿壓在柳玉芙的兩腿中間,整個人死死貼在柳玉芙的身上,就差一把刀架在柳玉芙脖子上了。
柳飄飄雖然沒有刀,頭上卻有簪子。這簪子頂部尖銳,抵在人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戳出個血窟窿。
柳玉芙從小嬌生慣養哪見過這陣仗,嚇得不住掙扎,可她越掙扎那簪子反倒更用力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戳破她的喉嚨。
鮮紅的液體淹沒了她的視線,柳玉芙逐漸沒了力氣。
喘不上氣。
她往下看,發現柳飄飄正摁住了自己的脖子。動彈不得,掙扎不得。
“為什麼要害我?”
柳玉芙害怕極了,再也顧不得顏面。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她抓着柳飄飄的手覺得對方的力氣鬆了些。
“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害怕你搶走我的東西,搶走父親的注意,搶走我的太子妃之位。害怕我會變成你。”
柳飄飄不禁覺得好笑,原來她們也知道自己的日子過的差勁。於是自己剛剛想爭取好點的生活就迫不及待的打壓,要把她壓進泥潭裏。
她深深喘了口氣,才覺得憤怒稍稍退去,讓她不至於一個失神掐死柳玉芙。
柳飄飄啞着嗓子,“誰教你這麼做得?”
柳玉芙猶豫了,她觀察着柳飄飄的臉色小聲說了兩個字:“二姐。”
柳溫嵐?
也是,以柳玉芙的腦子和膽量都不可能想出這樣歹毒的主意。
柳溫嵐,她就這麼容不下自己嗎?
柳飄飄真的笑了出來,她鬆開手看着一臉劫後餘生表情的柳玉芙忽然覺得柳玉芙其實才是真正過的好的人。只要她能放下自己的執念,那麼柳逸戎和劉倩一定會幫她找個好人家,她依舊可以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一生。不像自己,如果想生活的好一點都要殺個頭破血流。
可是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既然決定了去爭,半路停止的下場就只有死。
柳飄飄趴在柳玉芙的耳邊,說:“父親已經決定了,要做太子妃的是柳溫嵐,我不過是幫她鞏固地位的側室。你費儘力氣幫着她除掉我最後得利的是誰?柳玉芙,你自詡冰雪聰明,怎麼被她柳溫嵐耍得團團轉。你與她姐妹情深,可她何嘗把你當個東西!”
柳玉芙呆住了,她從沒想過自己做的這一切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也沒想過自己把柳溫嵐當做主心骨卻不過是別人手裏的玩意。她以為是柳飄飄奪走了她的一切,沒想到是柳溫嵐用她來剷除異己。
她捂着臉,直直倒回了床上。
本想痛快哭一場的,誰知柳飄飄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其實父親已經不追究了,我炸你的。哎呀,你和柳溫嵐還真是姐妹情深啊,不知道這次過後你們二人還做不做得成姐妹”
柳玉芙登時怒不可遏,卻沒有半點力氣起身。只能扔了個枕頭出去,還沒砸到柳飄飄。
她氣得咬牙,柳溫嵐,柳飄飄都不是好東西。
這個家除了母親根本沒有人向著自己。
想到這裏,她不禁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哭泣起來。
可母親,又何嘗不會為自己的另一個女兒打算呢。
柳玉芙哭得更大聲了。
見柳飄飄邁着輕鬆的步子出來禾枝的心才放回肚子裏。趕緊迎上去問道:“姑娘你總算出來了,裏頭的動靜怎麼這麼大?”
柳飄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在哭吧。”
她又嘆了口氣說:“問出來了,這事是柳溫嵐一手策劃的,柳玉芙當了那把槍罷了。”
禾枝有些着急:“那可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柳飄飄笑笑,“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和她算是競爭關係,當然要決出勝負。不是說父親找我嗎,趕緊去吧,不要讓他等久了。”
話雖這麼說,柳飄飄的心裏也有些沉。柳玉芙做事太沉不住氣,壞事都在明面上。柳溫嵐卻不同,哪怕下一秒要捅死你,這一刻柳溫嵐都會溫聲細語地同你說話。
他日,柳飄飄想,自己與她或許是個不死不休的下場。
柳逸戎早已等着柳飄飄,見她到來幾分愧疚湧上心頭。
“我兒,身體好些了嗎?”
柳飄飄含笑,似有受寵若驚。
“謝過父親,孩兒好多了。”
柳逸戎頓了頓,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他既不能懲罰柳玉芙,又何必在這裏假惺惺的問柳飄飄,豈非虛偽。
只是他心裏愧疚,總想說些什麼表明自己心裏仍舊有柳飄飄。
“去看過玉芙了嗎?”
柳飄飄點點頭,“三姐的身子看起來不大好。”
柳逸戎冷哼一聲:“那是她活該,干出此等下作之事來,我沒將她打死已經是手下留情。”
柳飄飄不知那日之後的事,全是劉倩回來后添油加醋的描寫,只說柳逸戎暴怒險些打死柳玉芙。只是剛才柳飄飄並沒有看見柳玉芙身上有什麼青紫痕迹。想來柳逸戎確實動手打了柳玉芙,只是並沒有多用力因此也沒有留下傷痕。
想來,這不過是柳逸戎用來安慰自己的說辭。她也就順着柳逸戎話往下說:“父親未免下手太重了。”
“她應得的!”柳逸戎深深嘆了口氣,“若不是你機敏察覺不對早早下山,豈不是釀成大錯!”
柳飄飄低頭,抬起袖子抹抹眼淚。
“父親別說了,我知道三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柳逸戎看了心疼,更因為柳飄飄的懂事難受。
“飄飄,為父已經處罰了玉芙。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父親說。”
柳飄飄搖搖頭:“父親已經夠煩心了,飄飄沒什麼想要的。只希望三姐以後可以不要這麼厭煩飄飄。”
“她會的。”柳逸戎保證,“等你四哥的婚事了了,父親就把她嫁出去。”
他頓了頓又說:“你只需要和你二姐搞好關係,日後好一起嫁進東宮,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已經確定了嗎?”
柳逸戎擺擺手:“八九不離十。”
柳飄飄不禁疑惑,如果說柳逸戎已經進宮和皇后商討好正室和側室的人選分別是自己和柳溫嵐,那為什麼陸珉卻那麼肯定自己就是唯一的太子妃。難道他還有什麼計劃瞞着沒告訴自己?
見柳飄飄愣怔,柳逸戎以為她還心存芥蒂。可那柳玉芙自小在他身邊長大,又是正室所出。捧在心尖上的寶貝,那日晚上柳逸戎已經下了重手,再做懲罰他實在不忍心。
於是又說:“飄飄,你可是心裏難受?”
柳飄飄心裏難受,可柳逸戎還是一個勁的在說。
“畢竟大錯沒有鑄成,我也動手打了那個逆子,你既沒什麼大礙,此事就不要計較了。飄飄,你畢竟是個庶女。如果不是太子喜歡你,你是沒有資格去東宮的。再一個,若日後恩寵不再,你唯一能依靠的還是家裏的兄弟姐妹啊。”
柳飄飄垂着腦袋,只說:“我知道了。”
她本就比不上柳玉芙,她知道的。
生來爹不疼娘不愛,誰都可以來踩一腳。這件事她不是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嗎?
柳飄飄扯出笑來:“我知道的父親,我今日所擁有的的一切本就是奪了三姐的。如果不是因為太子喜歡我,這些本都是三姐的。所以不該抱怨,要感恩。”
柳逸戎覺得奇怪,卻又說不清奇怪在哪,乾脆擺擺手讓柳飄飄出去了。
柳飄飄出了門,終於維持不了那樣懂事的模樣。她扭過臉,面對禾枝問道:“禾枝,我當真就比不過柳玉芙嗎?”
“不是的。”禾枝安撫着她,“姑娘比她好很多。”
柳飄飄凄然一笑:“我生於天地間,豈是日日做他人腳下之泥,自有我飛黃騰達的一天,何必鬱鬱寡歡。”
她看着禾枝,“我總不會一直這麼卑微的。”
陽光正好,比起前世好很多很多。
現在的日子不是越來越好了嗎,她沒有嫁給周文清也沒有被拳打腳踢。
她再也沒有逆來順受,而是在不斷爭取脫離這樣的困境。
哪怕父親再偏心柳玉芙,哪怕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
現在的自己和柳玉芙相比,她柳飄飄才是贏家。沒人愛就沒人愛啦,自己已經這樣度過十六快十七個年頭了。
柳飄飄伸出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卻聽小廝來報:“五姑娘,太子殿下給您送了東西來。”
是一個精緻的食盒,裏頭裝了一碟青梅蜜餞。
“廚房新做了些小食,想來是你喜歡的,所以特地送來。梅子略酸,少吃些當心倒牙。”
柳飄飄不禁笑了起來,也不是沒人在意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