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柳飄飄來不及細看，就見陸炎鬼魅一樣靠近了她。

在嚇了一跳的同時柳飄飄也沒忘了維持自己的體面，她稍稍後退一步，低了頭。

“二殿下安好。”

陸炎揚了揚眉，“五姑娘我們見過的。”

“難為二殿下還記得我，那日我和白姑娘坐在一處。”

陸炎卻壓低了聲音，“我記得你不是因為白梓妍,柳飄飄，太子似乎很在意你。”

柳飄飄面上並不慌張，自然而然扯開了話題，“大概是我那日太出風頭了。”

“是啊。”陸炎的手抓過一旁獃獃站着的王雨溪，兩人舉着酒杯，柳飄飄便也從侍女那接過酒。說了幾句吉祥話飲空了杯子裏的酒，卻見王雨溪端着酒杯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而陸炎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是關切，倒更像威脅。

“雨溪怎麼了？”

王雨溪搖搖頭，眼眶有些微微的紅。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不礙事。”

隨即在陸炎冷厲的目光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笑着看向柳飄飄，“謝五姑娘吉言。”

柳飄飄有些呆愣，她沒見過這場面。只是直覺覺得王雨溪並不開心，她應付着這群年歲相差不大的豪族之後，半點不能出差錯。今日王雨溪已經喝了不少酒，可陸炎絲毫不體貼她。

柳飄飄正愣怔着，陸炎又開口了。這次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五姑娘真是女中豪傑，面對刺客一點也不手軟。”

柳飄飄狀似驚訝地捂着嘴，“我那日嚇壞了,自己幹了什麼也不知道,這點白姑娘也是知道的。”

白梓妍猝不及防被柳飄飄拉到前面來，她今個心情不大好本來都不想和陸炎打照面。如今被拉到人前來,還提到了遊船遇刺那件事,重重壓力下,白梓妍的臉肉眼可見的白了。

她望着柳飄飄，一時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只不過自始至終都沒看過陸炎一眼。

“那日我早被侍衛們護着出了廳堂，發生了什麼也是聽旁人說的。”

王雨溪見突然走到前頭的白梓妍像是突然點燃了鬥志，有些賭氣的樣子，“白姑娘，今日大喜的日子你不敬我一杯嗎？”

白梓妍一怔，隨即轉過了神。她原本是側對着陸炎，如今一轉身就成了面對面。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王雨溪倒成了陪襯。只不過誰也沒開口，還是白梓妍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那就祝二皇子和王姑娘白首同心，舉案齊眉。”

陸炎沒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陸炎一向瀟洒，卻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長久的呆愣住。白梓妍的杯子已經見底了他還沒動，反倒是王雨溪，明明已經喝醉了，卻強撐着灌了一杯又一杯。

她在笑，但柳飄飄總覺得她快哭了。

“那就多謝白姑娘了,希望你今天玩得開心。”

白梓妍微微頷首，“自然盡興。”

說罷,王雨溪又喝了一杯。

她半邊臉都在面具下,柳飄飄估摸着那下邊是盤橫交錯的傷疤，在酒精的作用下本就不平滑的疤痕此刻更是成了一道道凸起，緋紅色的傷疤蔓延到脖子上，原本淺淡的痕迹這會子也變得明顯。

王雨溪的另外半邊臉卻是極美的，溫婉有餘的同時露出一股子堅韌。

柳飄飄想，她一定傷心極了。

陸炎突然低吼道：“夠了，別喝了！”

王雨溪扭過臉，眼裏水光一片，“大喜的日子為什麼不喝，還是殿下不願意。若是不願意，那就更要借酒消愁了。”

陸炎定定看了她半晌，扯開唇角笑了，“隨你。”

他不再理會任何一個人，而是去了別處應酬賓客。

白梓妍見陸炎走了也就福福身子，“諸位慢用，我去別處轉轉。”

一時間竟只有王雨溪和柳飄飄在原地站着。

柳溫嵐路過柳飄飄身邊時留下一句，“看見了嗎，你以為的飛上枝頭其實也不盡如人意。”

柳飄飄呆在原地看着柳溫嵐離去的背影，她遊刃有餘的穿梭在人群里。攀談敬酒，籠絡人心。比起自己要自然的多，柳飄飄自嘲，自己還真是沒用。如果是自己遊走在那樣的名利場裏恐怕連話都說不利索。

王雨溪和她站在一處，這會子抬起眼來看着倒有些凌厲。

“你還在這站着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她說的有氣勢，可姿態實在不是那麼叫人害怕。反而如同喪家犬一樣帶着虛張聲勢的委屈。

“飄飄不敢。”

王雨溪定定看着她，大約是醉了。嘟囔了半天也不知說些什麼，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句。

“他不喜歡我，為什麼不退婚呢？”

柳飄飄還沒想明白這句話，就見王雨溪捂着嘴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

今日她可是主角，要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吐了一地還有什麼顏面。柳飄飄趕緊和禾枝攙住王雨溪走到一旁的小路上去。

喝醉了的人沉，不住往下墜。拖累的柳飄飄雲鬢亂了兩分，總算到了花樹掩映的園中。柳飄飄攙扶着王雨溪躲在樹後面，此時的王雨溪也顧不得什麼矜持，嘴一張稀里嘩啦吐了一地。混亂中面具的帶子鬆了。王雨溪本能的去扶着面具，只是她醉的厲害，怎麼摸也不得章法，平平常常的兩根帶子這會子卻怎麼也系不上。

王雨溪急的直哭，柳飄飄側過身子。一隻手扶着王雨溪，另一隻手則是按住了她的面具。禾枝擋着王雨溪，替她戴好了面具。簡簡單單的動作彷彿抽空了王雨溪的力氣，她腿一軟，癱在地上。不顧大家閨秀的顏面，倚着樹榦大口喘息着。

柳飄飄正想安慰兩句，就見陸戟在不遠處看她。她有些羞赧，於是側過臉。身子卻死死擋住了王雨溪。

陸戟知道柳飄身後的是誰，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裝作沒看見，然後快速離開這裏。但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陸戟無法抑制自己的思戀，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也覺得滿足。所以他在距離柳飄飄百步的距離停住了，遙遙對望見柳飄飄側頭自個也有些不知作何舉動，乾脆收斂了目光等着柳飄飄處理好王雨溪。

“禾枝，你和玉顏送王姑娘回去休息吧。”

禾枝看了眼柳飄飄，順從的和王雨溪的大丫鬟將人從小路攙扶走。

柳飄飄有些雀躍的，又有些退縮。她走出兩步，不知為何只在原地等着。

“殿下。”

她遠遠喚了一句，陸戟便直直望着她，一步一步向著柳飄飄走來。

到了近前，陸戟停下腳步。一個很安全的距離，看上去像是在敘閑話。

柳飄飄不知說些什麼，好像有很多話說，又好像見到他就不用再說。

“柳飄飄，你收了我的玉佩。”

陸戟笑着，狹長的眸子裏褪去冰一樣的寒冷，倒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柔情。

“殿下不是早就料定了，我會收下嗎？”

“哦？為什麼這麼說？”

柳飄飄抿着唇，“先前我退回殿下的信物殿下也沒生氣，後來還願意幫我。這份情誼非同一般，飄飄再不答應就說不過去了。”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如果不是柳溫嵐，柳玉芙容不下自己柳飄飄是不會和陸戟扯上關係的。可事情不是如她所願，就算她不願意和陸戟糾纏，也有麻煩裹挾着她不住與陸戟碰面。

柳飄飄孑然一身，她已死過一次，知道那感覺有多恐懼。所以這一次怎麼願意為人魚肉，任人宰割。

她不想重蹈覆轍，可在現實面前，她只能去攀附權勢。

柳溫嵐說得一點都不差，飛上枝頭變鳳凰。

陸戟望着她，面前的女子似乎比上次見面又瘦了點。自從認識以來，柳飄飄總是一身的傷。不是這就是那，這次更是傷了頭。

女孩子的臉那麼重要，怎麼有人狠心偏偏傷着。

他想伸手摸摸柳飄飄尖細的下巴，問問她對自己到底是幾分情義。要用死那麼可怕的字眼來試探自己，雖說自己很願意為柳飄飄解決麻煩。但不代表他陸戟是柳飄飄手裏的箭，用得到時就搭弓上馬，用不到了就扔在倉庫落灰。

他急切的需要一個肯定，一個她是正兒八經想嫁給自己的肯定。

拇指摩挲着柳飄飄乾裂的唇，這是個下意識的舉動。他還沒反應過來，手就伸了出去，對方的唇觸感如他想像的一樣美好。儘管那樣乾裂，甚至有些微微的顫抖，但陸戟無法抑制自己想吻她的衝動。

可事實就是，陸戟眸色諱莫如深。企圖看穿柳飄飄，卻在對方的眼神下先一步敗下陣來。

“你在戲弄我嗎，柳飄飄，還是說，你把我當成往上爬的台階？”

“不是的，殿下。”柳飄飄身體微微後仰，這使得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伸出去的一條腿上，同時這種仰視的姿態光是看着都楚楚可憐。

她低下頭，盯着陸戟的手出了神。

面對重要的人時柳飄飄會很笨拙，笨拙到沒有辦法面不改色的說謊。

“殿下知道菟絲花嗎？”柳飄飄仰着頭，不再稱呼我，而是變成了妾身。

“妾身就如同菟絲花，除了依仗殿下還能依靠誰呢？”

陸戟一怔，這個回答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都讓他身心愉悅。前幾日心底那點不甘心也因為依靠兩個字煙消雲散，而這時的柳飄飄卻掙脫他理了理衣襟。即帶着女兒家的嬌羞，又有點惱羞成怒的矜持。

“殿下，請自重。”

陸戟不說話，只是望着柳飄飄歪了的步搖。柳飄飄反應過來，有些羞赧的將步搖扶好，而後瞪着陸戟。後者也不惱，反而走上前去又為柳飄飄扶了扶發簪。

“柳飄飄，母后以召舅舅入宮商談，他可與你說過？”

柳飄飄抿着唇，“說過，二姐做妻我為妾。”

陸戟狹長的眼眯起，看着柳飄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禁有些憤然。

“你一點都不計較？”

柳飄飄反問他，“計較就有用了？”

陸戟倒是很誠實，“沒用。”

柳飄飄差點被他氣笑了，“這就是了，在我看來殿下就是頂天的存在。可殿下之上還有陛下，皇后。更是普天之下最最不能違逆的人。您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難得，若是所求更多豈不是貪心不足？”

柳飄飄知道，她什麼都爭不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陸戟。所以她能擁有的就是陸戟願意給的，其他皆是所求太難。

陸戟也清楚，柳飄飄在以退為進。她費盡心思拒絕了國公府的好姻緣，又託病讓張懷玉把消息遞給自己。更是送上了玉佩表明心意，不是為了做一個妾室的，如若不然還不如去國公府當正兒八經的大夫人。

柳飄飄想讓所有凌駕於自己之上的人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己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了。

所以他暫時壓下性子，懶散道：“委屈你了。”

柳飄飄淚眼汪汪，主動上前一步牽住了陸戟的手，“能和殿下在一起已經是妾身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不委屈。”

這是什麼鬼話，陸戟皺起眉，暗暗發誓等喜結秦晉之好的那天一定要好好教訓柳飄飄。但眼下這個節骨眼他們該告別了。

於是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兩個人依依惜別了好一陣子。

看得柳溫嵐牙酸，柳玉芙牙疼。

柳玉芙恨恨跺着腳，“這個賤人，我說怎麼突然不見了。原來是躲在這裏和太子私會，她把禮義廉恥至於何地，我非打死她不可！”

說罷就衝出去，柳溫嵐一把拉住她。

“你瘋了，這個日子拉拉扯扯像什麼話，是覺得父親太縱容你了是嗎？”

柳玉芙才清醒些，柳溫嵐在跟上她就有了主心骨。

“難道就白白便宜了這個小賤人？”

柳玉芙咬牙切齒，柳溫嵐知道她上鉤了。便把柳飄飄前段時間和周文清糾纏的事一股腦說了出來。

柳玉芙不禁獰笑，“好啊，我現在就要告訴父親，看她怎麼辦！”

柳溫嵐皺眉，柳玉芙確實不夠聰明。這樣的空口白話，都不需要證據柳飄飄只裝裝可憐就可以矇混過去。

“你這樣說有什麼用，父親會相信嗎？”

她靠在柳玉芙耳邊，徐徐道來。

“得把生米煮成熟飯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