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周譽vs蕭紫涵(一)
“娘,”莫雅竹拉着面前婦人保養得宜的手哭的聲嘶力竭,“女兒不想死,不想死!”頭搖晃的像撥浪鼓,髮髻上的首飾隨着動作一晃一晃,晃得婦人腦子裏一團漿糊。
見婦人無動於衷,莫雅竹眼淚掉的越凶,抽抽搭搭道,“周譽他連着剋死了兩個,我要是真的嫁過去,下一個就是我了,娘,您忘了,我去年和今年連着得了兩場大病,要不是有洪太醫出手,您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襄平侯夫人打了個寒噤,臉上出現后怕之色。
去年先帝前腳賜婚莫雅竹和誠王世子周譽,後腳莫雅竹就病了,極其兇險。莫家不敢讓外人知道,否則豈不坐實了怨懟之名。遂連御醫都不敢請,只敢用府上養的大夫,可吃了一個月的葯,莫雅竹不見好,反而更加嚴重。萬般無奈的之下,襄平侯夫人去求了外甥女榮安公主,榮安公主歷來親近母族。
榮安公主得知之後,便暗地裏把自己府上的御醫派了過來,這才把莫雅竹從鬼門關上救回來。
莫雅竹休養大半年才堪堪養好。幸好,遇上先帝駕崩,皇親國戚三月內不得宴飲作樂,一年之內不得婚嫁,之前的婚期作罷,改在今年十二月,才沒有傳出話來。
可是今年五月又傳來梁人使用猛象為騎,猝不及防之下,在邊關指揮作戰的周譽險些遇險,受了重傷。
一聽這消息,莫雅竹又病了,病的比上次還重。
襄平侯夫人看着女兒憔悴的臉,心疼的無以復加,她女兒自小就有這毛病,一害怕就生病,越怕病的越重。
周譽克妻之名,隨着他聲名鵲起,無人敢提,但是她沒辦法也假裝沒這回事,因為要嫁過去的是她的女兒,萬一被剋死了,她去哪裏哭啊。
遲疑片刻,襄平侯夫人摟着女兒哽咽道,“這是先帝爺妻子下的聖旨!”語氣中滿滿的無奈,金口玉言。
莫雅竹大哭起來,“我知道,所以我當初都做好死的準備了,我們需要幫表哥拉攏誠親王府,可是娘,現在表哥已經是皇上了,我為什麼還要嫁過去?
娘,就算不被他剋死。我這輩子也不會幸福的,我害怕,他殺人不眨眼的,他們都說,他上一圈戰場下來之後劍都要豁口子,身上衣衫都能擰出血來,”莫雅竹激動的抓着襄平侯夫人的手,“打仗這麼危險,萬一他遇上意外,我怎麼辦?尋常人家我還能改嫁,嫁進宗室,我這輩子都只能做周家的鬼。娘,我不要嫁給他,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襄平侯夫人聽的心都要碎了,卻說道,“你不要自個兒嚇自個兒,那都是無稽之談,以訛傳訛。周世子相貌堂堂,又能力卓絕,眼下京里有幾個世家子比得過他。你嫁過去就是世子妃,上頭連婆婆都沒有,還沒有小姑子,小叔子要操心,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福氣。”
周氏因為投靠大皇子而伏誅,遠在蘇州的周晴逃過一劫保住性命,卻也被牽連,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再回誠親王府。
誠親王府里就剩下老太妃、誠親王和周譽,祖孫耽擱主子。雖然老太妃是周氏那邊的,但是無依無靠和周譽又不親近,且她身子又不好,根本不足為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譽委實是不錯的女婿人選。
無奈,莫雅竹根本聽不進去,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煞神,還是個有克妻名頭的,只一個勁的在那哭,大有水漫金山寺的架勢。
襄平侯夫人被她哭的一顆心動搖起來,一邊是金光閃閃的誠親王世子妃,誠王妃。另一邊是女兒的幸福和性命。猶猶豫豫道,“我和你爹提一下。”
沒等莫雅竹破涕為笑,襄平侯夫人快速的搖頭,連忙道,“不成不成,你爹不會答應的。”襄平侯夫人想起女兒病的要死時,她壯着膽子和襄平侯提了一句,她至今忘不了那句冷徹入骨的話——女兒就是死也要頂着誠親王世子未過門妻子的名頭。
襄平侯府是皇帝舅家不假,但是家中無能人,要命的是和皇帝還不親近,富貴是有,權勢卻無。好容易有這麼一個能幹的未來女婿,豈會放過。
莫雅竹的失望刺痛了襄平侯夫人的眼,她只能偏過頭,硬着頭皮道,“不是爹娘狠心,是實在沒辦法,那可是聖旨,哪裏有我做主的餘地。”
莫雅竹以為有轉機,小臉驟然亮起來,激動道,“我可以以體弱為名出家,過上幾年還俗。進了空門的人,賜婚自然便廢了。”這在之前便有先例,入了空門就是新生。前朝還有太妃削髮為尼,還俗之後再嫁皇帝為妃的呢。
這法子,一般人也不敢用,因為這大大的得罪了皇帝,但是眼下皇帝可是她嫡親的表哥,她怕什麼。
襄平侯夫人下意識覺得不行,忙不迭的擺手,“你出來之後怎麼嫁人,誰敢冒着得罪世子的風險娶你。世子為皇上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皇上向來優待世子。”
言下之意,在皇帝眼裏,周譽分量比她重的多。
“那又怎麼樣?事情都已經做了,難道皇帝還會殺了我不成,榮安表姐不會答應的。”莫雅竹悲悲切切的哭,“要是姑姑還在,我哪裏會這麼可憐。”后族本來就是靠着太后和皇后,可元后早死了。莫雅竹一直為此自苦不已,若元后還在,她的地位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連嫁個人都不能自己做主。
“皇上頂多生氣一會兒,有榮安表姐求情,過上一陣子就會原諒我們。就是誠王世子,礙着皇上和榮安表姐的面子,也不敢追究的。”她考慮了這麼久,才想出這一個法子,她都願意削髮為尼了,他們為什麼還不答應,難道她不值得他們冒險嗎?又不是多大的事兒!
想到這裏,莫雅竹哭的越發可憐。
與她想像中截然相反,最疼她的襄平侯夫人並沒有為此心軟,莫雅竹一顆心都涼了,絕望的坐在床榻上,她的家人為了攀附權貴,居然連女兒都可以捨棄。
眼淚朦朧中,莫雅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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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什麼樣的?”林瑾衡問蕭紫涵,蕭紫涵幼時得護國寺大師批言,在十八之前不可婚配。眼看明年就十八了,林瑾衡忍不住詢問,對她獻殷勤的人不少,但是她瞧着,蕭紫涵每一個看上眼的。
蕭紫涵望天,很苦惱的樣子。家裏弄了一些人問她意見,蕭紫涵被弄得一個頭兩個大,遂向林瑾衡求救。
這才有林瑾衡施施然上門,以邀請她去寒山寺上香的理由,將人撈了出來。
林瑾衡眼珠子一轉,好笑道,“不若嫁給我小哥得了。”一想,林瑾衡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擊掌道,“你倆湊在一塊兒,多好玩啊,你看,我們還能天天作伴。”
蕭紫涵睨她一眼,“幹嘛不是你嫁給永寧,我倆也可以天天作伴啊!”
林瑾衡煞有介事的考慮了一下,可惜的搖搖頭,“那不成,永寧看見我就縮脖子,我稍微動作幅度大一點,他就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對此,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她不就是有一回打馬球,不小心揮到他一次,天地良心,只此一次。
蕭紫涵噗嗤一聲笑出來,無奈的搖頭,慢吞吞道,“你讓延愈參軍去,我可以考慮考慮。”
林瑾衡哭笑不得,蕭紫涵果然對周譽中毒太深,未來丈夫都得按着那個款式找,“那看來咱倆沒緣分了,我小哥過完年就要背着他的劍走江湖去了。”
之前林延意傷腿,林晉海後繼無人,林延愈原打算放棄自己的夢想頂替林延意繼承父親衣缽,讓林瑾衡難受不已。
後來遭遇一系列變故,林延愈無法參軍。待林延恩登基,林晉海和重華思前想後,還是未將他送入軍營。
林瑾衡猜測,一則林延愈性情跳脫不羈,軍隊委實不適合他。二則父母恐怕不想林家過於勢大,他們家已經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
蕭紫涵點頭,她早知道,方才不過是玩笑話,“永寧吵着要和延愈一塊走,被我父親揍了一頓。”
“可憐啊!”林瑾衡很沒誠意的嘆了一聲,她已經習慣蕭永寧被揍了,實在是這小子太欠揍,梁國公世子太暴力。
林瑾衡將話題拐回原軌道上,“你可別照着你男神的標準找啊,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腦殘粉,傷不起。
蕭紫涵哀嘆了一聲,唉聲嘆氣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誒誒誒。”林瑾衡覺得牙酸,忙叫停,“這詩可不是這麼用的,叫人聽見了,你家男神多冤枉!”
蕭紫涵一怔,大怒,“你到底關心誰啊?”
“你男神啊!”林瑾衡回答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笑嘻嘻道,“要是傳到未來表嫂耳朵里,她以後質問譽表哥怎麼辦?”
“嘁,”話鋒一轉,蕭紫涵心有餘悸,“譽世子娶個媳婦真心不容易!這次可不要出岔子了。”
林瑾衡心有戚戚的贊同。如今京里人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不用擔心自己女兒。憂的是,渾身冒着金光的周譽花落襄平侯府。莫家喜憂各幾分?她卻不知道了,莫雅竹進京不久,她並沒如何接觸過。
林瑾衡和蕭紫涵正坐在涼亭中,欣賞楓葉,說著閑話,旁邊還有丫鬟在撫琴。正是愜意的時候,便見一剛留頭的小丫鬟急赤白臉的跑過來。
“郡主,蕭姑娘。”那小丫鬟都不待把氣給喘勻了,慌慌張張道,“奴婢看見,看見,襄平侯府上的大姑娘和,和一個男子,摟在一塊,還嘴對嘴兒!”好不容易抑揚頓挫的將一串話說完,她一張臉紅得能滴下血來,彷佛女主人公是她一樣。
林瑾衡和蕭紫涵都嚇了一大跳。
“譽表哥好像在西山。”林瑾衡喃喃道,她知道是因為林延意和他一塊去的。西山和這裏可是兩個方向。
蕭紫涵頓時跳了起來,“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