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大祭司，終相見
地下王國。
迪安一行人跟隨着月亮臉和刺蝟女順着環形走廊一路往下深入地底。
沿途稍加註意，3級4級和和以下的夜行種佔七成，是數量最龐大的區間，而5級佔據了剩下的小部分，但都沒有盧光明。
此外，地下王國中瀰漫著一股壓制感知的封鎖力量，尤其集中在底部少數密室里。
這些密室外部厚重的石牆上沒有寬敞門戶，僅僅留下一道道狹窄的橫向探視孔。
迪安往孔后望了幾眼，墨水般深沉的黑暗，斷斷續續傳來暴戾混亂的低吼、鐵鏈相互碰撞的冷脆聲響，更隱隱有一雙雙碩大如汽車的獸瞳閃爍猩紅光芒，帶來淡淡的危機感。
迪安指着身邊一道探視孔，“這種密室裏面住的都是誰？”
月亮臉撫摸着上嘴唇的八字鬍，語氣帶着深深的敬畏，“狂戰士，部落的守護神…”
迪安眼中掠過一絲恍然，橋墩鎮古董店的卡莫迪太太也曾提到過這個夜行種類別。
“你們很害怕狂戰士？”
月亮臉和刺蝟女相視一望點頭，“它們是部落里最強大的存在之一，動動手指就能把我們碾為灰燼…可惜無法交流，腦子裏裝的只有殺戮和毀滅…只能關在密室里。”
“幾位，相信我，你們絕不想和狂戰士接觸。好了…我們地方了，”刺蝟女目光看向走廊盡頭一道花崗岩門戶，“進去吧，他們在等着你們。”
迪安給了身後忐忑到無法呼吸的同伴一個安慰的眼神，領頭走了進去。
……
粗獷、原始、空曠的大廳，四牆花崗岩上雕刻的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壁畫——
左手第一幅，一頭面目模糊的巨人被鐵鏈撐開在古老的符文石柱上，圖騰般展開，周身瀰漫出恐怖的黑灼氣息。
第二幅，黑壓壓一群拿火槍、提鏈枷、操縱超自然武器的獵人、異端裁判官，追殺着身體畸形、奪命狂奔的人形怪物，把它們撥皮剔骨，屠殺得屍橫遍野，讓每一根草莖都浸透鮮血，大地堆滿白骨。
第三幅，穿黑袍、胸前掛十字架的傳教士站在屍山血海間，衝著火刑柱上熊熊燃燒的怪物高喚上帝，朗誦《聖經》。
最後，小部分倖存下來怪物，躲進了暗無天日的地下王國，擠成一堆互相取暖，跪倒在最初的巨人圖騰下…
這一幕幕苦難的畫卷彷佛具備神秘莫測的魔力，在迪安眾人腦海中奏響了癲狂殺戮、嘶喊掙扎、生存希望的樂章。
他們情不自禁就為壁畫中的怪物們悲慘的命運而悲嘆、哀傷、憤慨。
最敏感克里斯汀、莫妮卡更忍不住紅了眼睛。
咕嚕嚕。
一陣詭異的沸騰聲喚回眾人的注意力，空蕩蕩的大廳中央，一根半人高的褐色石柱上的金屬大鍋里，某種渾濁的液體突然在鍋中翻滾起來。
一縷縷水汽蒸發到半空中，昏暗光線在濕潤和朦朧中嬗變，突然間便凝聚出一群肅殺而冷冽的人形。
他們彷佛從某個空間瞬移到了大廳里。
居中的是一位身形挺拔的老人，身穿骯髒、簡陋如中世紀囚犯的亞麻布長袍，頭髮鬍鬚濃密得如同灰褐色的掃帚、皺紋深刻的兩頰，數道魚鰓般的疤痕為他增加三分威嚴和尊崇。
相比於那些奇形怪狀的夜行種，他的外形和人類區別不大，既不高又不壯，這單薄的身影卻向外散發出一種在歷史中永生不滅的滄桑和浩瀚的氣質。
身體洋溢而出的強橫能量擠壓得空間扭曲變形。
他至少是釘子頭一樣的6級。
“雷斯柏大祭司…我們把人都帶來了。”
踏入大廳的刺蝟女和月亮臉朝着突然現身的老人鞠了一躬，隨後退了出去。
老人一點頭，雙眸就像乾涸海床上的兩枚菊石化石，帶着亘古的威儀和洞徹靈魂的睿智，掃過六位客人的臉，空氣中一種無形脈動蔓延到迪安身上，刀子般穿透皮膚直達他的骨髓靈魂。
讓迪安心頭升起一種輕微的不適感，
但迪安兩次被神性提升后的擬形已經能欺瞞神明，大祭司沒能從他身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秘密，只有眼神變得越發幽邃嚴肅。
迪安的目光轉向大祭司身邊的至少5級的夜行種們。
最右邊的長着鱷魚的長吻，滿嘴鋸齒獠牙噴出駭人腥風，半蹲在地；
第二位有着半黑半白的陰陽臉，看上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正嘴角含笑靠在身後石牆上，用黑白交織的指甲剔着牙齒；
第三位身形健碩、頭頂一對長角直插天際，雙手環胸審視着客人們，氣息強悍、眼神充滿壓迫力…
而站在大祭司左手邊一個國字臉男人、五官有鮮明的亞裔特徵，皮膚呈現迥異於人類的鮮艷橙色，分佈着兩棲動物一樣的各種條紋，並且哪怕在陸地上，也保持着濕漉和黏滑。
此刻他略微弓着背，尾椎骨拖着的長而側扁的尾巴懸停在半空。
他皺着眉頭，隔着二十米的距離聳動鼻子嗅探氣味，眼神極緩地掠過迪安的五官，好似在辨認着什麼…很快目光中透出強一絲驚疑、不確定。
對面迪安沖男人點了點頭，一種歷盡千辛萬苦實現目標的成就感、血脈相連的親切感油然而生，讓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咧開。
跋山涉水、無數次戰鬥和事件，數萬公里的旅程，終於找到你了——盧光明！
地獄難度事件“血緣”進度跳到了百分之百！
你可以繼續提升進度增加獎勵。
……
唰——
影眼眶中湧出極光般絢爛滾燙的七彩淚珠，失控地飛出了迪安的身體，迫不及待要撲過去，跟這位闊別多年的父親擁抱在一起，把他帶回去跟母親萊娜團聚！
但迪安心靈傳音制止了他，就見大祭司緩緩朝他們分開雙手，沙啞的聲音回蕩於大廳，
“部落的月亮擁抱你們，命定之子，第七人…歡迎光臨米甸。”
“第七人？”鱷魚嘴和身邊的陰陽臉交換了一個恍然的眼神，“難怪有如此驚人的殺戮氣息。”
角男眼中跳躍着火焰要將人燒成灰燼，朝迪安勾了勾手，好似完全看不到他身後的同伴，“哥們兒，來切磋切磋，或者熱熱身。”
“閉嘴，蘭德，腦子被肌肉塞爆了嗎，現在不是爭輸贏的時候！”此時已經變成夜行種的盧光明訓斥了角男一聲，緊張地盯着迪安的臉，“夥計，我們是不是認識，在哪兒見過？！”
明明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墨西哥裔臉，卻給他一種深入靈魂的親切和悸動。
“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九年多前，相處十分融洽…我有一肚子話要跟你講，但待會兒再敘舊吧。”迪安微笑着安撫住了他，隨後看向大祭司，“雷斯柏祭司，我們不遠萬里奔赴米甸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到底為什麼呼喚我們？”
雷斯柏大祭司注視着迪安的眼睛，朗聲道，“踏上怪物之路起，你們應該見識到了，人類中一部分對怪物的迫害和追殺有多麼兇狠、酷烈，無論伱們是否遵守人類社會的規矩，行善或者作惡，他們都會想法設法地除掉你們，或者捆上手術台製成實驗標本。這種迫害行為延誤了幾千年從未停止。”
“在外面的世界，就算你們躲開人類的追殺，另一個更加可怕的匯聚律，也會把你們逼迫入絕境，連累你們身邊的家人、朋友慘遭厄運，永生永世折磨你們不得安寧…”
雷斯柏斯話音一頓，多了一絲循循善誘的意味，
“而米甸，給了所有異類一個機會。”
“遠離部分人類和匯聚律的迫害，安全、平等、快樂地生活下去。”
……
大廳的空氣有了片刻沉默。
迪安一行人眼神轉動思索起來。
莫妮卡、彼得兩頭吸血鬼臉上閃過濃濃的不信任之色，壯着膽子反駁，
“你把我們召喚到米甸就為了保護我們？這簡直比耶穌基督是聖人的說法更可笑？”
“兩隻新人小菜鳥，質疑別人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角男眼神不屑地看向兩頭吸血鬼，就像在看螻蟻，
“別威脅客人。”大祭司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目光平靜地轉向眾人，“這當然並非免費的，米甸為你們提供庇護，你們首先需要成為自己人。”
“暴露了吧，你果然對我們別有所圖，但抱歉，我們不需要這種庇護。”肖恩和布恩環目四顧這陰暗的大廳，桀驁地提出異議，“長期住在米甸這種暗無天日的地下不亞於坐牢。”
克里斯汀躲在迪安身後補充，“我們的首領自會保護我們，用不着米甸負責。”
“你們不願意接受，我不強求，我甚至可以馬上送你們離開米甸。”大祭司也不生氣，但語氣中多了一絲緊迫感，“但我想提醒你們一點，巨大的災難即將到來。”
“只有留在米甸，七位命運之子齊心協力，才能打造出度過災難的諾亞方舟。”
“災難，什麼意思？”迪安心頭一動，
大祭司意味深長地看向面前沸騰的石鍋，“把手放進去，吾主會告訴你答案。”
“夥計，別擔心，我接受過啟迪，我發誓不會造成任何損害。”盧光明忽然忍不住看向迪安誠懇地勸告，
迪安實在沒感覺到任何惡意，預兆專長也沒觸發危機感，便依言而行，把手放進了石鍋。
沸騰的液體並不燙手，反而帶着一種滲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凍結靈魂，讓迪安眼前一黑，瞥到一閃即逝的幻象——
天空、大地，海洋，全世界、無數顆星球，都淪為一片漆黑和死寂。
那種黑暗超過了迪安過去所見的一切，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宇宙黑洞的內部。
萬事萬物都被吞噬，時間也失去了意義。
在無盡的空虛和黑暗中。
他本身的存在也被湮滅。
不再有迪安，甚至連他過去存在的痕迹也被剪碎。
毛骨悚然，迪安喉嚨里發出嘶嘶抽氣聲，閃電般把手抬出石鍋，看向大祭司，
“我看到的是什麼？”
“吾主的啟示，你最終的命運，但還有改變的可能。”
“是什麼導致了這種命運？”
“吾主之敵，所有生命和存在的敵人。”
迪安陷入沉思。
“我也試試？！”彼得從沒見過迪安如此凝重的表情，忍不住第二個把手伸進石鍋。
大祭司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目光看向彼得的後背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暴食的地獄領主·蒼蠅鬼王別西卜印記的地方。
彼得臉色慘白地抽出手。
莫妮卡、肖恩、克里斯汀、布恩逐一嘗試了一遍。
“為啥我們只看到了一些毫無邏輯的凌亂畫面，我感覺某種力量鑽進我身體窺探，另一種力量在隱藏？”
“這需要時間慢慢理解和消化。”大祭司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的臉，尤其在克里斯汀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但你們通過了吾主的檢測，現在跟老盧找個房間休息休息吧，我得暫時失陪一下，回來后再為你們解答別的問題。”
盧光明看向迪安，“我們交流交流？”
“恩。”
迪安一行人，跟着六個夜行種離開大廳。
雷斯柏凝視着他們的背影，眼神變得黑沉如同深淵，下一秒身形消失在原地，進入了地下王國最深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