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常季白
“常季白,你個小兔崽子,趕緊給老子滾進來!”
院門內,傳來一聲嚇死人不償命的怒吼,常季白不得不停下往外挪動的腳步。
他很無奈的抬頭看了看。
宅院上頭的五彩隆達正死命飛舞,竭盡全力的抵禦着勁風的吹襲,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高原上的風,一直都是這麼狂放不羈的。
巨大的風聲就像神魔的咆哮,不斷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吵死個人。
可是即使如此,風聲仍然無法蓋過裏頭那人的聲量,這讓常季白非常清楚的意識到,老常今天肯定是真的發火了。
這回必須迎難而上了啊……
只有把問題徹底解決,才能扎西德勒,否則後果……嗯,就撲街了。
常季白很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臉部肌肉,擠出一個無辜的笑容,邁步往院子裏走。
“爸,你為什麼事情生氣呢?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了……
唉唉唉,上回陳醫生可是說了呀,你血壓有點高,可不敢發這麼大火。
你萬一出點什麼事,你讓我媽怎麼辦?”
常季白一邊說,一邊又看了看院子裏坐着的另一個人,點頭笑了笑:“馬校長,您來了呀!”
被常季白喊“爸”的那個人,叫做常建國,是常季白的老子,親生的,兩輩子都是。
沒錯,常季白就是重生過來的。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一覺醒來淪落至此,常季白也弄不清楚是為什麼,只能順其自然。
當然,重活一世,有些事情肯定得不一樣的。
至少,得讓自己活得更好。
也讓身邊的人活得更好。
這樣才不會白白浪費了這珍貴的讀檔機會。
所以,常季白平時總變着法子折騰。
只是這一次,他折騰得有點大了,以致於自家老子火大燎原,想圓過去得花點功夫。
至於常建國身邊那個叫做馬國立的校長……嗯,這人不重要。
聽見兒子把“媽”搬出來,常建國略一啞火,沒有立即說話。
不過他那雙牛一樣的大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常季白,繼續醞釀火氣。
馬國立和常建國同樣是黝黑黝黑的膚色,只是人更消瘦一點,個頭也稍高。
他看着常季白進門,臉上當即流露出半是打趣、半是無奈的神色:“我能不來嗎?好幾天沒在學校見到你了,學校里的人也被你拐跑了不少,嘿,我要是再不來,你把所有人都拐跑了怎麼辦?我這校長還當不當了?”
“馬校長,就這點小事,值得你大老遠跑一趟?”
常季白裝作若無其事的搬了張小板凳坐下,一邊給自己倒酥油茶,一邊說:“平時家裏農忙的時候,學校不是也能放幾天假的嘛,這回就當是給我們放個農假好了,又不妨礙什麼。”
“農忙?你這……能一樣嗎?”
馬國立看着面前這明明逃學卻一副有恃無恐的學生,頓時陷入了無計可施的窘迫境地。
明明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學什麼都一教就會,卻偏偏不把心思放在讀書上,總愛東搞西搞亂折騰,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而且,他自己折騰也就算了,學習成績一直遠超其他人,各科都是第一,學校老師對他睜隻眼閉隻眼不是不可以。
可他在學校里太深得“人心”,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學校里其他孩子沒事總愛跟着他屁股後面轉悠,所以他一折騰起來,每一次動靜都小不了。
這一次,直接把學校里的孩子拐跑了一大半,攪得學校里的正常教學工作都沒辦法開展,馬國立這才不得不找上門。
“馬校長,這怎麼不一樣了?”
常季白有滋有味的喝着酥油茶:“農忙放假,是讓大家回家幫忙,幹活掙錢,我現在帶着他們也是衝著掙錢去的,沒什麼不一樣啊!”
“……”
馬國立無可奈何,只能轉頭看向一旁,流露出求助的表情。
“小兔崽子,你對校長怎麼說話的,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旁邊的常建國已經蓄勢很久了,腰間雖無七匹狼,可他那條氂牛皮帶更加真材實料原生態,這時候被校長的眼神一刺激,頓時準備長身而起,先打為敬。
“停停停……”
常季白一動不動,擺出一副清風拂山崗的姿態來:“爸,我們有話好好說行不行?我都上高中了,你還一來就上手,這影響可不好。而且,我做的事情是在幫你的忙,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常建國一聽氣笑了:“你小子不但自己不去上課,還領着學校里其他孩子逃學,這居然還是幫我的忙了?”
“你是縣裏的扶貧主任,我找到門路帶大家一起賺錢,怎麼不是幫你的忙了?”
常季白理直氣壯解釋一句后,又稍作威脅:“看你敢打我,等我媽回來我一定讓她給我評評理。”
這一下,倒是把常建國架住了。
馬國立也連忙勸:“老常,可不能打孩子,有話慢慢說。”
轉過頭,他看了一眼常季白:“那你說說,你給他們找了什麼賺錢的門路?”
常季白不慌不忙的先把小茶碗放下,舔了舔唇,然後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打開來秀給面前的兩人:“就是這個!”
兩張黝黑老臉不明所以,齊齊探過來,盯着那張紙仔細瞧起來。
只見上面有一行漢字,清清楚楚的寫着以下內容:“藏地電視台電視製作中心紀錄片《話說雪域活fozhuan世》拍攝期間,招募演員、工作人員若干,有意者請到……”
這倆沒回過神,常季白自顧自又說:“他們缺人幹活,手裏經費又不多,正好我們這些孩子要的少,能幫上忙,一拍即合了……唔,這事算是短期的活兒,賺的是快錢,也就一個星期多點的時間吧,等拍攝完了,大家肯定就回學校了,不耽擱什麼。”
沉寂一陣。
馬國立問:“真的只是一個星期多點的時間?”
常季白唏噓輕嘆:“真的,我倒想領着大家多干幾天,可不是說了嘛,他們經費不足啊。”
馬國立不吭聲了。
常建國同樣沒吭聲,大概覺得褲頭有點松,默默的又把氂牛皮帶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