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場酒局
即使無良老闆一再表示自己公務繁忙，但一個小時后他還是醉眼朦朧地摟着蔣雲龍開始稱兄道弟……
他滿身酒氣地說自己從來不和陌生人喝酒，隨後他就貼着蔣雲龍的鼻子打了一個長長的令人作嘔的酒嗝。
“嗝……10255呀……我們喝過這次酒就算朋友了吧？我還……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嗝……”
蔣雲龍對眼前的醉貓失望至極，狗日的每天裝作一副兢兢業業要累死在單位的勞模樣子，合著竟然連老子的名字都不知道？這業務能力也太差了吧！這領導就這麼當呀！
“老闆……我叫……”
“噓……不要說話……殺手守則第一條！永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底細！”
無良老闆伸出一根食指杵在嘴上擺出一個噤聲的姿勢，隨後又探過身子將那張潮濕泛紅的大臉向蔣雲龍慢慢湊過去。
這樣一個即便放在戀人中間也會引起腎上腺素飆升的距離讓蔣雲龍十分沒有安全感，所以他趕緊慌亂得搬起椅子向後蹭過去。
“嘿嘿……你不要怪我呀老弟……你的業績實在太差了！你說誰他媽的能記住公司最後一名的名字呢？要不是被考核架住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公司里還有你這號人……嘿嘿……我說話比較直，你不要介意呀老弟……”
“不介意不介意……人之常情嘛……再說你說的也確實是實情……”蔣雲龍心想狗日的你最好永遠不要記起老子來才好！
“怪我……怪我！平時對你關心不夠！這杯酒我給你賠罪啦老弟！來！”
無良老闆不等蔣雲龍說話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蔣雲龍趁着他揚脖的瞬間又一次把酒潑在了地上。
如果無良老闆的腦子裏尚存一絲理性，那麼他就會疑惑自己的腳下為什麼會越來越濕……
“哎呀……10255呀……你最近……最近和那個小黑皮過得怎麼樣呀……”無良老闆將酒一口吞下，隨後大落落地癱回椅子裏。
“小黑皮？什麼小黑皮？”
“就是你那個黑人姑娘呀！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嘛？哎呦哎呦！你看我！魯莽了！喝點酒嘴裏不乾不淨的！弟妹！是弟妹！這一杯給你賠罪，對不起對不起！”
無良老闆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蔣雲龍則再一次搞起了酒精澆灌作業。他想按照這個喝法，也許明天全公司都能收到老闆的訃告。
“老闆……我……”
“你不用說了老弟！我懂你！你肯定是不快樂！要不然這個麥麗素狂歡節你能跑出來找我喝酒嘛！”
蔣雲龍聽到這句話忽然就明白過來，原來那個傻缺“麥麗素”的進門口令就是無良老闆想出來的呀！
無良老闆又自顧自地說下去，“這個婚姻嘛！就需要磨合！你倆這個民族呀，文化呀，都需要慢慢磨合，當然了，找個黑人姑娘，在床上也確實是為難你啦……嘿嘿，巧克力……”
說到這裏，他竟然露出了一抹放蕩的笑容。
“老闆，其實我……”
那一刻蔣雲龍很想編個善意的謊言跟無良老闆解釋一下關於黑人姑娘這件事，但無良老闆已經舉起酒杯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話，“酒後失言！酒後失言呀！莫怪，老弟，我再自罰一杯！”
仰頭，舉杯，吞咽，無良老闆的動作一氣呵成，蔣雲龍只好苦笑着陪潑了一杯。
“不說女人了啊！聊事業！聊男人間的事兒！你那個……平時都怎麼訓練呀10255？”
“訓練？！”蔣雲龍顯然不太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對呀，不訓練你怎麼幹活呀？干我們這行的……搏擊？散打？還是鐵人三項？”
無良老闆夾起一粒花生米，目光聚焦好久才艱難地送進自己嘴裏，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10255從不訓練。
“啊……啊啊啊！我那個……我平時主要就是刷刷盤子……就是兩隻手一起刷，做到盡量刷得快，打碎的少！這個……能鍛煉雙手和身體的協調性、靈活性！”蔣雲龍含糊其辭地說。
其實這也不算說謊，畢竟他平時乾的最多的活動就是給飯店刷盤子。
“這個……這個方法倒是第一次聽說呀……好用么？”無良老闆拿起一支煙扔給蔣雲龍，隨後自己又點上一根悠哉悠哉地抽起來。
“還在試驗階段！”蔣雲龍滿臉嚴肅認真地回答道。
“唔……要是有用的話一定告訴我……我也練一練……”
“這個……您就不需要練了吧……您看你現在，也不用拼着命去賺錢，坐在辦公室里就能抽全公司人的血。上面董事會器重着，下面一萬來人……和貓尊敬着，不缺吃不缺穿，每天西裝上衣口袋裏的錢嘩嘩進着，西褲下面的女人唰唰的換着……我要是你不知道該有多快樂呦……”
蔣雲龍逮到機會對着無良老闆又是一通嘴炮，他想反正狗日的現在喝的半死不活，大不了陪他吹三瓶賠罪好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無良老闆竟然絲毫不見憤怒，反而變得異常沉默……
他先是迷茫地盯着天花板愣愣出神，隨後又抄起一支煙大口大口地嘬起來。
在一陣陣升騰的煙霧裏，他突然開口喃喃自語，近乎獃滯:“我快樂么……是呀……我應該快樂的……我應該快樂的……”
按照蔣雲龍征戰酒桌數十載的經驗來看，無良老闆此刻的狀態怕不是要敞開心扉傾訴人生了吧！
狗日的，你也有今天！還他媽殺手守則第一條！永遠不向別人透露……老子今天喝不死你的！
“來老闆！為了你我同樣的孤獨！我敬你一瓶！男人生來既孤獨！得一知己須盡歡呀！”
“說得好老弟！干他媽的！我吹一瓶！”
在一下下酒瓶撞擊的清脆聲音里，蔣雲龍和無良老闆的感情被迅速拉近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這個高度不多不少，恰巧適合與之訴說內心的痛苦與迷惘。
蔣雲龍明白，他即將要聽到無良老闆那不為人知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