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的體面
深夜，蔣雲龍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從飯館裏走出來，兩隻手因為長時間泡在水裏而發白髮腫，刷盤子實在太他喵的累了！
沒辦法，殺人是不可能去殺人的，只有靠刷盤子才能維持的了生活。
狗日的公司底薪只有象徵性的600塊，還要每天堅持打卡才能拿的到！
無良老闆竟然還有臉問自己是不是對公司的薪資待遇不滿意！
自從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后，自己連績效提多少個點都不知道好不好！
萬惡的資本家呀！
忽然一陣溫柔的晚風吹過來，蔣雲龍變得無比的愜意，看看這個人聲鼎沸又霓虹閃爍的不夜城吧，宵夜，啤酒，歡聲，笑語，蔣雲龍從未感到過自己竟是如此的熱愛着生活。
他突然又想到了那個“三號”，已經是第四天了，他怎麼能忍心讓她離開這個美妙的世界呢？
在這四天裏，蔣雲龍分別在不同的時間穿行過三號家的樓下。
每一次都是死氣沉沉的樣子，每一次都是厚厚的窗帘，將他與三號隔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蔣雲龍總是在猜想那間屋子裏會是什麼樣子，但他卻很少敢去想那張青春洋溢的臉。
他特意跑到公司的技術服務部門去請教什麼才算是“比較體面的死法”，那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只透過渾濁的老花鏡告訴他兩個字，“尊嚴”。
蔣雲龍又問怎麼才算有尊嚴的死，老太太說軍人正面向敵犧牲在戰場上就是有尊嚴；消防員縱身衝進火海里消失於爆炸中就是有尊嚴；公交車司機在車禍發生的一瞬間努力把車安全停下來就是有尊嚴。
蔣雲龍聽了以後覺得甚是有理，但一個普通人怎麼才算死的有尊嚴呢？
那老太太抿了抿嘴想了好半天，“那你可別問我！我一個食堂洗菜的哪懂得那麼多！？”
蔣雲龍雖然覺得老太太很深奧，但並不太靠譜。
後來幾經輾轉蔣雲龍總算找到個科學怪人模樣的大齡眼鏡男，在送給人家兩瓶生髮洗髮水以後終於得到了啟迪。
“這個體面嘛，首先就是完完整整，身體完整你懂吧！不能搞個身首異處，缺胳膊少腿！你覺得那樣體面嘛？”
科學怪人撓着自己半禿的大腦袋緩緩說道。
“哦，對對對，講究囫圇個！”蔣雲龍連忙說道。
“其次嘛，就是乾乾淨淨！不能搞出傷痕血跡！你想想身體上又是刀口又是繩痕，一轉過身子血浸半邊，那體面嘛！”科學怪人一邊擺弄手裏的超大口徑手槍一邊這樣教導蔣雲龍。
“哦！是是是，講究乾淨又衛生！”
“最後呢，那就是沒有痛苦！你搞個枕頭給捂死倒是完整又乾淨，但胳膊腿亂蹬上不來氣，你覺得那體面嘛！”
“哦！是是是，講究個舒適性！”
蔣雲龍聽完科學怪人的一番話茅塞頓開，按照高人的指點，既然這活兒要做的體體面面，那就必然要放棄槍支、炸藥、刀刃、繩索等等一系列不體面的、傳統的暗殺工具，那麼留給自己的選擇就只有下毒一條了！
“那個博士呀……那你手裏有沒有能幫別人體面的東西呢？”蔣雲龍滿含期待的問道。
“哎呀！這你可算是問對人啦小夥子！我的工作就是專門研發各種各樣幫助不想體面的人體面的東西嘛！”
“那你快給我吧博士！我趕緊幫她體面了之後也好在老闆那裏體面一下呀！我用了你給的東西體面了，那您不也就體面了嘛！”
蔣雲龍異常急切，心想有這好東西總算能減輕一點自己的負罪感，那些傳統的、破壞性極強的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那可不能給你！都是有研發成本的，你這可就不太體面了！”
怪人博士盯着生髮洗髮水上的成分說明，異常認真的說道。
“卧槽，老傢伙你過分了吧，我在自己單位的內勤搞點料材你都不給呀！我幹活兒還得自己搭錢呀！”
“哎？你可別亂說話呀小夥子，這裏可不是公司的內勤，這是技術服務部！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毛博士！我呢，是負責武器研發的科學家，可不是什麼給你支取物料的庫管！再者說我也沒有你們那樣的績效工資，和你要點油水錢怎麼了！”
科學怪人毛博士一臉不屑得看着蔣雲龍，將吃拿卡要說得無比自然。
“哎你個老棒子！你信不信我實名舉報你！你這是向我索賄！你這是拿着公司的物資為自己牟利！你你你！你便宜點吧沒毛博士！”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嘛，好說好說，我給你批發價啦……”
言罷，科學怪人毛博士就摟着蔣雲龍的肩膀向材料室里走進去。
蔣雲龍的計劃被耽擱了兩天，原因是這兩天一直在下雨。
他覺得既然要體體面面送那姑娘走，那麼也需要個體體面面的天氣。
那總該是一個陽光明媚又微風不燥的好日子，也許她的靈魂會穿過暖洋洋的日光，一路飛到天堂去。
就是在這樣一個雨過天晴，空氣里濕潤着絲絲水汽的上午，蔣雲龍敲開了三號家的門。
為蔣雲龍打開門的是個陰鬱衰老的男人，他已經白髮漸生，滿臉的褶皺里藏着許許多多人世間最最悲傷的苦難。
“你找誰？”
“哎呀……大哥你在家呢啊……你看你大周末的也沒去上班哈……那我換個時間再來吧……”蔣雲龍衝著男人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臉，然後就想轉身逃離。
“你是來看詩詩的吧……進來坐吧，她在屋裏……”男人看着蔣雲龍手裏的花束，自然而然得以為蔣雲龍是來看望病人的朋友。
“是啦，詩詩就是三號的名字，要是沒有病魔，她本來也是該有詩一樣的美妙青春，要是沒有我……”蔣雲龍心裏想。
“那個……你好大哥，這是我在鄰居家偷……不拿來的曇花，送給詩詩，它的寓意是一剎那的美麗，一瞬間的永恆……你知道我沒有惡意，但是……”
“好了好了……進去吧……”男人揮揮手打斷了蔣雲龍，將詩詩所在的屋子指給他看。
“那就不好意思了，打擾了！”蔣雲龍點點頭就向屋裏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