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嚴氏兄妹
在徐記烤鴨店買了兩隻烤鴨，楊易來到了興寧坊。
他家就住興寧坊中，是神都三百坊市之一。
神都每晚宵禁，每當入夜後坊市就會關上坊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會打開，每個坊市就相當於現在的一個大型社區。
楊易家是座小宅院，大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門環也生了綠色的銅銹，透着歲月的氣息，一看就知道有好些年頭了。
從外面看裏面，只能夠看到一株高大的棗樹，上面結着成片紅彤彤的棗子，個頭不小，比冬棗還要大一些，看上去非常誘人。
楊易打開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大門后是院子，對面就是房屋了，中間為正堂，東西為廂房。
至於廚房，則在堂屋後面。
楊易住東廂房，以前康伯住西廂房，自從去年康伯去世后，西廂房也就空了下來。
記憶中，他沒有見過母親，就連和父親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每年最多也就一兩次而已，他實際上康伯養大的，一個非常慈祥的老者。
只是可惜，去年康伯染疾去世了。
“楊易，你出來了！”
一個驚喜的聲音，從西邊的圍牆外傳來。
楊易轉頭看去，是一個英俊帥氣的少年趴在牆頭，正一臉驚喜看着他。
這是他的發小嚴明軒。
嚴明軒的父親嚴師法是禮部的一名員外郎，為人刻板嚴肅，鄙夷武夫，楊易自然也在被鄙夷的範圍之內。
但嚴明軒卻喜好練武，常常趴在牆頭看他練功。
或許是為了‘報復’嚴師法，你不是鄙夷武夫么，那我就你兒子練功，把他也變成武夫。
於是在前身的慫恿下，只要嚴師法應卯上衙去了，嚴明軒就會偷偷爬上圍牆看他練武，他也會認真教導，就為了氣嚴師法。
當然，他與嚴師法的每次‘爭鬥’，受傷都總是嚴明軒。
不是挨板子，就是被罰抄寫書籍。
這可憐的孩子還渾然不覺，依舊樂此不疲。
嚴明軒長相英俊，穿着寶藍色長衫，他安靜的時候也很斯文，能夠用‘安靜的美男子’來形容，但只要一開口，形象就會瞬間崩潰。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害得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連你家的棗子都吃得沒味了。好香啊，你買烤鴨了，見者有份。”
嚴明軒笑得很粗獷，有種故裝豪邁的樣子。
因為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大俠，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而不是坐在教室里每天讀書寫字。
他雙手在圍牆上一撐，身手矯健地落在了院子中。
對於嚴明軒知曉自己被關入大牢之事，楊易並不意外，因為嚴明軒的父親嚴師法就是禮部的員外郎，這件事情肯定是知道的。
“我特意買了兩隻，這一隻給你吧。”
楊易笑着，把一隻烤鴨遞給了嚴明軒，他就自顧走向了堂屋。
嚴明軒笑嘻嘻地接着，問道：“楊易，你是怎麼出來的？我聽我爹說了水晶失竊案的事情，據說是江湖上有人用五鬼搬運之術盜走的，這是不是真的？只是可惜，我爹他位卑言輕，向禮部尚書替你求過情，但卻沒有用。”
楊易腳步微微一停，他心中挺意外的，沒有想到嚴師法竟然還替他求過情。
因為他和嚴師法，可從來都是相看兩相厭的。
以那腐儒的性格，應該是巴不得他早死才好，以免把自己‘乖兒子’引向歧途。
來到堂屋中，楊易在八仙桌前坐下。
他搖頭說道：“不是五鬼搬運，是禮部出了問題，有人暗中截留了兩箱水晶，沒有入庫卻登記造冊了，營造出了水晶失竊的假象。至於屋裏的鬼火，這是對方故意掩人耳目的，讓人誤以為是五鬼搬運，好混淆我們的視線。”
嚴明軒在對面坐下，他把烤鴨放在了桌上。
“卧槽，竟然是這樣的，那人真是處心積慮。不過如此天衣無縫的作案手段，我連想都想不到，靖武司和刑部是如何破案的？還好破案了，否則你這次可就在劫難逃了。”
“是啊。”
楊易笑了笑，他也沒有多做解釋，說道：“替我向你父親說聲謝謝。無論如何，他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嗨，何必這麼客氣。我爹雖然是個老頑固，可也不至於那麼冷血。更何況，他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不用記什麼人情。”
“你這句話最好不要被你爹聽見了，否則你少不了一頓板子。”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
一個穿着綠色裙子的小女孩，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這個女孩六七歲的樣子，扎着兩個羊角辮，長得宛若瓷娃娃一般，非常得精緻漂亮。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靈動間藏着狡黠之色。
這是嚴師法的幼女嚴瑤，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嚴明軒臉色一變：“小妹，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讀書么？”
嚴瑤沒有理會嚴明軒，而是走到楊易面前。
她仰着頭嬌聲說道：“易哥哥，還好你出來了，瑤瑤這幾天好擔心你呢。”
楊易笑道：“有勞瑤瑤關心了，這次你易哥哥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下次找個時間，我帶你去飄香樓吃好吃的，好不好？”
飄香樓是一家高檔酒樓，隨隨便便就要四五兩銀子。
要知道，他現在的月俸才三兩銀子而已。
嚴瑤眼睛大亮，她暗暗吞了吞口水，驚喜道：“真的么？不過還是算了吧，飄香樓好貴的，我們還是去張記喝糖水吧，他們家的銀耳蓮子湯最好喝了。”
楊易大氣道：“沒事，請你吃一頓飄香樓還是吃得起的。”
嚴瑤開心地連連點頭，眼睛彎成了月牙形。
她隨後看向了嚴明軒，一張小臉頓時嚴肅了起來，裝腔作勢地威脅道：“大哥，你竟然敢說父親的壞話，你現在說怎麼辦吧？如果不能夠讓我滿意，我晚上就去告訴父親，讓他打你屁股。”
嚴明軒磨着牙齒，卻努力擠出幾分笑容，帶着討好的語氣說道：“好瑤瑤，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可千萬不要告訴父親。”
楊易看好戲般看着，也不在意。
這種把戲他們兄妹倆從小就在玩，誰讓嚴明軒老是不長記憶，經常被嚴瑤抓住小辮子，一直被吃得死死的。
嚴瑤眼珠子轉動着，嘻嘻笑道：“看你這次認錯得這麼誠懇，我就不為難你了，就罰你幫我一遍《女經》吧。”
《女經》是大家閨秀必讀的一本書，內容主要是講如何做一名賢良淑德的女子。
嚴明軒臉色微變，他本來就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寫字。
可嚴瑤竟然讓他抄錄《女經》，這不是存心為難他么。
可是他又不敢不答應，因為嚴瑤真會告訴父親，而他也真會挨板子。
“行吧，都聽你的。”
“嘻嘻，大哥你真好。”
“你開心就好。”
嚴瑤說道：“易哥哥，我想吃你家的棗子。”
“好，我帶你去摘棗子。”
楊易站了起來，拉着嚴瑤往外走，很快就來到了棗樹底下。
他縱身一躍就來到樹枝上，專摘熟透了的棗子往下扔，嚴明軒很苦逼的兜着衣服，用來幫助嚴瑤裝棗子。
棗子紅彤彤的，楊易期間吃了幾個，非常清脆香甜。
“夠了夠了，易哥哥，摘多吃不了就該壞掉了，我下次再來。”
嚴瑤拍着小手，高興歡呼着。
“好！”
楊易點頭。
他把嚴明軒兄妹兩送出了院門。
此時夕陽西下，染紅了大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