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關於東悠的第四種生物形態
霧島悠月淡笑着說:“你放心吧,我會如天使般溫柔,以最好的情緒來指導你的。”
東悠挺直了胸膛,儘可能的用最真摯的語氣,謹慎地做出回應:
“霧島同學,現在坐在你身邊的是對鋼琴一竅不通的萌新,或許我一開始沒有說明白,但希望你現在能知道,我是認真的。”
既然說出了真話,那麼就必須要莊重且高雅,嚴肅且慎重,讓對方明白這句話的重量。
霧島悠月臉上的笑容以可見的速度消失,歪着頭狐疑地說:“咦?騙人的吧?”
東悠眉頭一抽,困惑不已的她說出這種話來更讓自己覺得罪惡感十足。
“我有必要和你開這種玩笑嗎?”他自信滿滿地回答。
——真是抱歉,自己的自信用錯了地方。
霧島悠月小手抵着下巴,之後投以蔑視的眼神:
“難怪......抱歉,我還是太過高看你了,從現在開始,我會在心裏把你再降低一個層次。”
她的聲音宛如極南之地吹來的風雪,冷冽中帶着冰刺。
東悠一臉百感交集:“這句話到底是讚美我還是在安慰我?”
她揚起視線看着東悠,稍微壓低聲音,語氣平靜:“鄙視,還有所謂的一竅不通是怎麼的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難不成還有其他定義?
東悠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希望我到達什麼程度。”
霧島悠月用專門留給垃圾看的眼神突然出現了。
“......”
現場的靜默讓人悠哉不起來,充斥着緊繃的氣氛,彷彿呼吸都會產生迴音。
良久,霧島悠月手腕倚着細腰,揉着太陽穴輕嘆一口氣:“你到底想讓我從哪裏開始吐槽你。”
“你以為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啊......”東悠泄氣般地看了下手機。
——漫長的兩分鐘沉默,怎麼回事,為什麼才過兩分鐘,時光老頭是不是就在剛剛漏掉了時間?
霧島悠月深深吸氣,再緩緩地吐氣:“你果然沒有什麼自覺。”
“真的,我真心實意的想學鋼琴的,請不要拋棄我!你說過會如天使般溫柔,用最好的情緒來指導我的......”
東悠的目的非常簡單。
目的,學會鋼琴。
其次,有一個不需要交學費的教師和免費的鋼琴。
最後,有和美少女獨處的空間。
怎麼想都是一份穩賺不虧的事情吧。
霧島悠月毫不掩飾失望的表情,這讓東悠更加不敢直視她的臉,真是太愧疚了。
當他注視到一旁有個毛茸茸的小生命時,心情又不自覺的舒坦起來。
對啊,霧島悠月現在沒有表示委婉的拒絕,就已經是個好兆頭了。
“霧島同學,你應該相信我。”
“什麼?”
“我看過太多一邊叫囂着自己熱愛什麼什麼,一邊肆無忌憚的消耗着光陰而不花時間把所熱愛之物做到最好的人,相比之下,在那一片熱愛的海洋里,大多都是一些空談夢想的鹹魚罷了。”
霧島悠月不悅地解下束縛着長發的髮結,冷漠瞪向他:“所以?”
東悠深深吸了一口氣,呼了出來:
“你知道棒花魚嗎?我在我爺爺的魚缸里見過,它永遠處在緊張忙碌的狀態,過濾着底砂上的浮游生物,其他魚大多時間都在遊手好閒,四處打擾追逐嬉戲,只要一有動靜就會緊張兮兮地躲起來,
可如果它們發現掉下來的是魚食的話,就會立刻竄出來,而棒花魚無論發生了什麼騷動都無法影響到它,它始終在底砂上,重複着吸進,吐出,吸進,吐出的動作。”
霧島悠月揚起含有深意的笑看向他:“所以,棒花魚是你的第四種生物形態是嗎?”
東悠雙手放在腿上,微微側身對着她,極其嚴肅地說:
“對,我現在內心所下的決定如棒花魚般持之以恆,如果你覺得我做不到的話,可以用各種手段把我從你的家裏趕出去,然後鎖上門就好了。”
霧島悠月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要是你學不會怎麼辦?”
“你見過我散漫過嗎?”東悠以「批評」的語氣說。
“確實,一和女生在一起你就不會散漫。”她非常認可地點了點頭,以揶揄的語氣說。
“更別說是一名超級美少女。”
東悠爬上了心裏奉承她的梯子。
霧島悠月朝他露出試探的目光說:“那你認為你完全掌握基礎需要多長時間?”
“撐死了一周。”
“呵,如果這樣的話......”
她纖細凜然的身影走到靠在牆壁的書架前,手指輕點着第三排的書本,確認后直接拿了出來。
“這個,你拿回去看。”
霧島悠月將書本放在了琴凳上。
“——《連貓都看得懂的鋼琴基礎知識》嗎......”
東悠的神情複雜,看向了在一旁玩着毛球的白幼貓小琢。
——這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鼓勵自己?
霧島悠月走到一旁拿起雞毛撣放在鋼琴蓋子闔上:“可以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你回去吧。”
“啊?回去?我才剛來沒多久啊?”
“那你會彈鋼琴嗎?”
“不就是把手放在琴鍵上,然後摁下去嗎?”
霧島悠月聽見他這麼說,眉頭一皺,神情顯得十分不滿:
“不是摁,是敲,還有,調式、構建自然音階、八拍子、混合拍子、散拍子、強弱關係、各音譜號、度、音值......”
“我還是回去好了。”
聽着她口中那完全不懂的詞彙,東悠的神情有些哀戚,像倉鼠般灰溜溜地站起身就要離開。
“書還沒拿走。”身後傳來了霧島悠月有些無奈的聲音。
東悠這才意識到手中空無一物。
他立刻轉過身走向霧島悠月。
“喵~”
小琢突然從一旁躥出來,要去追趕拍打走的毛球,小小的身體擋在東悠已經跨出的右腳上。
“別!”
霧島悠月臉色大變,用從來沒有過的聲線喊出聲。
東悠跨出的右腳徒然卡在空中,身體往前傾。
停不住了!
噗通——
——
她的長發披散,胸前微微起伏,睫毛微微顫動。
兩人的臉頰貼近,發出細微的呼吸聲,朦朧的氣息妙不可言。
被壓倒的霧島悠月倏然露出瞧不起人的視線,冷冰冰地說:
“東悠同學,你在做什麼?犯罪嗎?那種事請回家自己一個人做。”
“我在家裏也不會做,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做什麼啊。”
“警告你,不準對我的肉體產生好奇。”
“我怎麼可能會好奇?說這句話的你是不是顱內高潮了?”
“看來你計劃了很久。”
“什麼叫做我計劃了很久?我懂喵星語嗎?小琢是無辜的。”
“那麼現在?”
她的語氣越來越弱,視線也從東悠的臉頰處落在乾淨的地板上。
東悠赫然驚覺自己還像只烏龜一樣跨在她軀體上。
兩人雖然沒有進行肉體觸碰,可她的身體嬌媚甜美,這麼一看,胸部的曲線清晰可見。
校裙被微微掀起,東悠整個人跨在她的身上,霧島悠月用大腿牢牢夾住關鍵部位,做出了少女氣息十足的防禦姿態。
「我會脫掉你的襪子和上衣,最後再不情不願地把手伸向你的裙子,這樣一來,只剩下最後一道防線了」
——自己到底是想起了哪部劇的羞澀台詞啊!出來接受起點審核的裁決!受死拿命來!
臉頰微紅的霧島悠月雙眼中卻充滿着知性和冰冷:“你從一開始就抱着這種想法接近我的是吧?”
再次瞪着東悠的那張臉,和那一天月測完后的天空一樣美麗。
落地窗射入的光線反射着她的眼瞳,為這個瞬間點綴着繽紛色彩。
“每個人都在追求着裝有美夢的寶箱,可我沒有認真的喜歡過一個女生,當然我有欣賞的女生,可目前作為霧島悠月的你,在我眼裏僅僅只是個包裝。”
霧島悠月冰冷的視線宛如在看着身上的跳蚤:“只要是女生,你都能欣賞。”
“因為我就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人。”
“東悠,你果然是喜歡我,逃不出一般男生的範疇。”
霧島悠月挑了下眉頭,不苟言笑地盯着他,語氣里彷彿是瞧不起他。
好感僅為30的她這副模樣在東悠眼裏就像一出蹩腳的戲。
“準確的說,我喜歡的是你們。”
“噁心。”
“會嗎?”
兩人陷入深深的沉默,東悠卻激動的指甲快要刺破皮膚。
罪魁禍首小琢直接跳上霧島悠月露出肌膚的白皙肚子上,豁然舉起小貓爪做出攻擊東悠的姿態。
東悠這才急忙起身深吸了口氣,拿起掉在地上的《連貓都看得懂的鋼琴基礎知識》,終於像個犯人一樣往外走去。
霧島悠月盤坐在地板上整理着衣服后,撫摸着懷中的小琢,另一隻手充當扇子往臉頰搧風。
“東悠?”身後的她突然喊道。
“嗯?”他轉過身。
“我思索了會兒,作為主人,需要我送你上路嗎?”
“這句話聽着怪駭人的,還是不用了,你沒有抱「死渣男來這裏真噁心」的想法就已經很好了。”
在離開房門的那一刻,東悠都在幻想霧島悠月會在身後喊住自己,然後說「別走啦!今晚留下來我教你基礎」的可愛語言。
然而直到東悠的雙手捂住登山車的車把手,都沒有實現。
在閣樓處,霧島悠月透過窗戶,看着那個騎着登山車逐漸遠去的東悠。
他的身影消失在紅綠燈拐角處,她又靜靜地凝視着那裏幾秒后,才收回視線。
霧島悠月單臂懷抱着《八月之光》,白幼貓輕輕蹭着她的腿。
她拉上落地窗的窗帘。
幾盞街燈照亮着蔭間道,這裏瀰漫著鄉村的靜謐。
東悠打開前輪的照燈,踩下腳踏,輪胎變得沉重,發出「喀嚓」的單調聲響。
霧島悠月,我們兩人,是否建立起了足以讓雙方都認真回答問題的透明關係?
人影稀疏,烏鴉悠哉地琢着黑色垃圾袋,下午被它欺負的黑貓就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