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是最好的風景
顧兮兮的性格溫婉卻又孤清,幾乎所有的情趣都在一把古琴上。
在織衣坊時,上官蒼月待她好得出奇,讓她獨居一院。她想要彈琴,隨時都可以彈。
但是到了語嫣樓,她只有一個寬大的房間。怕琴聲影響到別人,也就只能偷偷到山裏彈琴。彷彿每一個孤獨且高雅的靈魂,都在用獨特的方式張揚和釋放。
在一個個月朗星稀的夜,她都會出城,在山崖之上彈奏數十長曲。
期間,也曾遇見過一些宵小之輩意圖不軌,但以她的武功輕鬆就可以打發。只是一聲輕嘆:“這座山是不能再來了。”
也遇上過野外的激戰,但都是躲避開去,不願留意這些江湖的小紛爭。但是有那麼一次,卻讓她駐足遙望。
那是猿魔與南宮吹燈之戰,那是山崩地裂的一戰。也是在那一戰中,顧兮兮才真正感受到南宮吹燈的武道實力。
猿魔在激戰中,盡顯血性與瘋狂。南宮吹燈將鐵扇分裂成數把小飛劍,他站在飛劍上配合奇妙的身法躲避,同時運轉流炁控制着其他的飛劍攻擊猿魔。
可是,在猿魔的絕對力量面前,總有躲不過去的時候。即便只是挨了兩拳,卻也彷彿丟了半條命!
終於南宮吹燈將十一把飛劍,結合成螺旋狀,在猿魔的心口鑽開了一個血孔。在那一刻,猿魔吃痛,揮手轟飛了他。
南宮吹燈倒地不起,彷彿像是死了一般。
猿魔大吼一聲,全身散發鮮紅的血氣。那心口的血孔沒有癒合,反而逐漸擴大,其中像是一個小型的黑洞,附帶着巨大的吸力,將周圍的事物逐漸吸了進去!
這黑洞快速擴大成了一顆黑球,遙望像是一個黑圓,外圍泛着一輪鮮紅的血光。整個猿魔的身體已經都消失了。這個時候瘋狂的吸引力更加可怕,周遭的樹木和山石頭都被吸進去一大批。
觀戰的顧兮兮只能快速遠遁避開。
南宮吹燈的身體被黑洞吸了過去,毫無懸念地被吞噬。
黑洞逐漸縮小,猿魔龐大的身軀再次顯現了出來。它的雙眼到嘴角各流出一道血痕,這是使用絕技的後遺症。但它臉上掛着笑意,心滿意足地撫摸胸口,那心口上的血孔已經合攏,卻還是留下一朵疤痕。
但他的笑意驀然消失,因為他看到面前若隱若現地有個影子。那是南宮吹燈!
“從來沒有人可以從我的暗宮裏出來!你是第一個!”猿魔聲息粗重地說道。
“我並沒有落入你的暗宮。那不過是我的一道幻影!”南宮吹燈淡定看着它,“你所謂的暗宮絕招,必然是不能再施展了。威能太大,其中消耗怕是你也扛不住。”
緊接着,數十個南宮吹燈出現,他們手上都各執一柄飛劍,飛身躍起,手中的飛劍都在一瞬間發出刺向猿魔。
猿魔被數十飛劍刺傷流血,卻還是一臉輕蔑。但是接下來他就開始驚恐地吃痛了。
因為還有三個手持長劍的南宮吹燈飄忽於它的身畔,一劍劍削着它的血肉,仿似千刀萬剮。那一片片血肉離開猿魔的身體,就不見了蹤影。
在它的細看之下才知可怕:南宮吹燈的劍在削落一塊肉的時候,劍身會有一道靈炁將那塊血肉牽引拉向劍身,並且消融在劍身上。那三柄劍,在吃它!
南宮吹燈的劍招是在太快,所以食肉劍只能是先斬后吃。而且在南宮吹燈快速變換地身形中,一劍劍都落在猿魔身上,令猿魔身上被食肉劍啃食得坑坑窪窪。
猿魔似乎能夠聽到那詭異長劍發出的鬼笑,充滿了歡快和嘲諷。南宮吹燈的幻影和飛劍,混淆猿魔的視聽,令它更加煩躁和不安。它拚命地釋放靈炁,招式慌亂且瘋狂。
它似乎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卻心有不甘,一心想抓住南宮吹燈拍死。
南宮吹燈的幻影被轟殺的越來越少,猿魔身上的血肉也被食肉劍吃得越來越少……
後來,南宮吹燈僅存一個本體手執長劍削向猿魔內臟。最終的猿魔只剩下一副巨大的骷髏骨架。那個鮮紅的骷髏骨架承載着猿魔的意志,最後還是在半空將南宮吹燈砸落地面。
猿魔的骨架掉落,一陣塵土飛揚,它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機。
南宮吹燈受的傷害也是不輕,它也多次被猿魔拍中,而且使用絕技都是極度消耗自身的。所以他倒在山石間就暈厥過去了。
許久,再也沒有動靜。真是一個寂靜的夜啊!
顧兮兮不忍南宮吹燈死去,所以將他帶回了南宮家。只要將他救回南宮家,自有人會給他療傷。
顧兮兮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南宮吹燈就常常在自己身邊。“晴風纖雲江坡上,一曲秋波瞰晴川。”他一定在我的身後,聽着我彈過琴。或者還不知一次……
跟猿魔的激戰,會不會是幫我擋住巨大的麻煩?
顧兮兮還記得去年清明,在清秀山上遊玩,她和小玉、雨琪放着風箏,轉頭看見南宮吹燈正在看着自己。
南宮吹燈的臉上為何總是掛滿了憂鬱?
他的家世顯赫,擁有別人一輩子都在追求的名聲與財富。她想不清為什麼這樣一個少年,會有那麼多的愁情。
南宮吹燈發覺顧兮兮看着自己,綻開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原來笑起來也還挺好看的。
顧兮兮走過去問好:“公子也有雅興來青秀山?”
南宮吹燈微微一笑:“這邊的風景……值得好好看。”
小玉戲謔道:“公子是來看風景還是看人呀?”
顧兮兮喝道:“小玉不得無禮。”
小玉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雨琪看着他手中的摺扇,說道:“素聞公子喜歡在摺扇上作詩,不知道公子的摺扇……可否借來一觀?”
南宮吹燈微微笑了,坦蕩將摺扇遞了過去。
摺扇的一面是白紙上畫著黑色圓圈,圓圈中有一個筆鋒剛勁的“醫”字。翻過另一面,刻着花瓣色的詩句:
清秀見清明,風箏逐風塵。
痴夢痴太狂,路人路太彎。
哭過多少笑,笑過多少傷。
晴空空葉上,蝶戀戀花香。
——【那個江湖,那片山川,你是最好的風景。】
那飄逸的字跡,其實是鮮花的汁液。晶瑩溫潤的線條,可見是剛剛用流炁刻畫上去。
那個時候,小玉還很花痴地誇獎南宮吹燈……
想起往事,也有甜蜜的部分。
此刻,顧兮兮又低頭看了一眼南宮吹燈,眉頭深鎖,一邊是巡國醫鋪,一邊是織衣坊,自己跟他之間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反目成仇呢!
過了一個時辰,南宮吹燈幽幽轉醒。顧兮兮過去將他扶起來。
南宮吹燈在這一刻笑得反而無比幸福。他做了一場夢,夢到自己到帶着顧兮兮遠走高飛,娶其為妻,採菊東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平安,並且愉悅。
顧兮兮的長琴已經用行囊秘術收起,攙扶着南宮吹燈往前走。他們還是想要去吃些粥點,畢竟過去的一夜莫名的身心勞累。
南宮吹燈一手搭在顧兮兮的肩上,雖說行走有些不穩,但是被這樣一個人兒攙扶,也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他臉上幸福的笑着。
忽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消失。那一陣的心驚,讓他的眉頭深深緊鎖,再也開心不起來。
他的手心放在胸口,靈炁流轉。一塊白色玉佩從他身體裏被抽了出來,落在他手裏。
看着這塊玉佩,上面雕琢火的符文。原本在火符文里,會跳動着生命力。但是他手裏的玉佩死一般的寂靜,還有一道深刻的裂縫。
“兮兮,不用扶我了。”南宮吹燈沉聲說道。
顧兮兮放開他,讓他獨自站立。
接着,南宮吹燈便是施展輕功快速去往南宮府。在進入南宮府的那一刻,南宮吹燈愣愣站住了,他已經知曉了大半。
跟在他身後的顧兮兮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蹙額道:“公子有沒感覺府里的異常?”
南宮吹燈的心沉了下來:“太過安靜了……”
他兩對視了一眼,向逍遙閣走去,看見兩副少女的枯骨,卻沒有找到敬康君。就在這時,逍遙閣中浮起了一顆珠子。看着這顆珠子,南宮吹燈心裏滿是驚疑。這……怎麼可能!
顧兮兮嬌嫩的手指了指,問道:“這個……是什麼?”
“這是回塵珠。在我們南宮家的直系血親中,身上都有一顆回塵珠。如果不幸死去,回塵珠會竄入地,受到血脈召喚才會出現。父親……他去世了!”
久久無言。
顧兮兮疑問道:“家主是否想將假死計劃弄得更加逼真,讓你也不知道?”
“不會的。回塵珠一現,那就是真的……去了。”
“那麼……回塵珠有什麼功用?”
“南宮家有很多秘密藏在身上,有些惡賊會冒險偷屍。回塵珠可以指示死者的身份和屍體的方位。也只有回塵珠與屍身再次回合,那些留下來的秘密才會告知南宮家的後人。”
“那麼這偷屍……是何居心呢?”
“想讓南宮家的秘密被他們所控制吧。”
“那偷屍賊為什麼不在這裏等。以這等功夫,難道還怕南宮吹燈么?”
南宮吹燈搖搖頭,他也不能讀懂當下的場景了。
顧兮兮清亮的眼睛看着南宮吹燈:“……你又為什麼告訴我這麼多?”
“因為我只願意相信你。”
“南宮家那麼多的家臣,公子為何這樣說?”
“相信自己心愛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的事。”
顧兮兮嘴巴微張,心中有些訝然,然後又眼神閃爍,低下頭不語。
南宮吹燈嘆了一口氣:“所謂的南宮家的家臣就是父親的家臣,現如今父親已死,他們不一定會受我的驅使。”
南宮吹燈抓過那顆回塵珠,看了一下回塵珠中指示的方向,抬眼望向逍遙閣門外,繼續說道:“偷屍的人說不定也知道回塵珠。如果是這樣……難道是想將我引向他能控制的地方?”
顧兮兮看了一眼南宮吹燈空洞的眼神,道:“無論如何,家主必定是留有指示的。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快將家主的屍身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