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三）
趕走沈玉梅后，濮晨玄便在洞府內專心煉丹。他自幼修鍊丹道，但自從十年苦役結束后，便很少靜下心來研究。只這次回到武當山，他與之前的故友幾乎全部失聯，才重新開始了煉丹生涯。
這期間少不了要與丹鼎山原來的許多舊識打招呼。比如一直在練氣期徘徊的陳興。
陳興當年遇見少年濮晨玄時已超過四十歲，早沒了向道之心，每日做些丹藥交換的閑事，掙些可有可無的資源。后搭上濮晨玄，從他這裏獲得不少極品丹藥，修為一度提升到練氣第九層。但之後濮晨玄去了閔地，從此便斷了往來。現在濮晨玄重新開始煉丹，有些數量較多不好處理的丹藥，便找來陳興幫忙。那陳興當然樂意之極，屁顛屁顛趕來。
通過陳興，濮晨玄也了解了一些同門情況，發覺自己雖離開這麼長時間，門派眾人變化並不太大。許多原本的練氣修士依然在為築基而努力。而築基修士也大多未能更進一步。
濮晨玄回想自己的修鍊歷程，其實大抵也是如此。當年他長期被困在練氣第五第六層，後來機緣巧合遇仙，才有了練氣七層築基的奇迹。不過前提卻是許廣林願意給他一顆築基丹。如若不然，讓他將修為提升到練氣十二層，那還不知道要到何等年月。
丹鼎山作為七十二旁門偏弱的存在，其門內弟子大多是濮晨玄這等內門和其他旁門看不上的四靈根、五靈根的修士，修為速度較慢。少有的部分真靈根弟子，或者那些大家族後輩，往往也是在為築基後進入內門打算。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十幾年時間丹鼎山整體沒有太大變化。畢竟大家都沒有什麼天賦。
築基修士中，濮晨玄特意去拜訪了一下陳亮。他依然是築基後期修為，修行進步很慢。築基修士想要提升一個階層需要時間和機遇。像濮晨玄自己，築基已經超過三十年，卻絲毫沒有達到築基初期瓶頸的跡象。
陳亮見到濮晨玄的第一句話卻是：“聽說晨玄道友在外遊歷，修為大進？”
濮晨玄聞言有些愕然，沈家的消息似乎開始傳出來了。這陳亮歷來與沈家較好，說不定是受沈家指示來試探他的。
不過青鸞和七魂早預料到這種情況，為他準備好應對方法。
濮晨玄假意謙虛道：“哪裏哪裏。只是弄了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修為卻依舊停留在築基初期。”
他放出一個築基傀儡，指着其身上紋制的法陣道：“這是乾坤山劉德仲道友研究的層疊陣和升龍陣。主要作用分別是延長法力使用時間，以及控制傀儡自主行動。我從乾坤山租借了幾套，給自己的傀儡用上。”
陳亮知道這兩個陣法。當年劉德仲研究成功后都上報了門派，領取獎勵。門派弟子想要複製法陣玉簡，或者成套租借需要繳納一定費用。其中有一部分會返還給劉德仲，也是門派鼓勵門派弟子加強研究的獎勵。
陳亮得到的消息也是一鱗半爪，並沒有太多細節。見了紋有法陣的築基傀儡，倒是信了幾分。
他不動神色的問濮晨玄道：“晨玄道友，聽說你在外遊歷獲得了秘境，不知是真是假？”
濮晨玄一聽這問題，心頭一緊。他並沒有獲得什麼秘境，當然矢口否認。對陳亮道：“若真是獲得秘境，我老老實實留在秘境中修鍊不好，何必回武當山。”
陳亮一聽這話也有些道理。他知道濮晨玄最近回到丹鼎山煉製丹藥，領取和交換了許多物資、材料，煉製的丹藥也上繳給門派。似乎不像假話。
他只不過得了沈家命令來試探濮晨玄，也會將獲得的信息反饋給沈家。至於濮晨玄所說是真是假，那就留待沈家判斷。
離開陳亮洞府後，濮晨玄有些擔憂的對青鸞和七魂道：“沈家似乎並不打算輕易放過我。”
他身邊雖然有青鸞和七魂，但沈家乃是真武門的修仙大族。若是真爆發衝突，濮晨玄可不認為自己憑藉青鸞和七魂可以對抗整個沈家。
青鸞卻笑道：“你為什麼認為整個沈家會盯上你？”
看着濮晨玄不明就裏的表情，青鸞道：“那沈玉梅當初找上你的時候，說她猜到你們三人找到秘境，並曾經聯繫過你們三人。我估計現在盯上你的只是沈玉梅和她口中的胞兄沈辰宇。按照沈玉梅那種性格，既然偷偷找上你敲詐秘境，又怎會分享給別人。”
濮晨玄聞言頓覺輕鬆：“是這樣嗎？”
青鸞道：“要不出去走走。引誘一下沈家對你出手！到時候你就知道究竟是誰要對付你了！”
“對了，你門口那兩塊石頭來歷非凡，從哪裏弄來的，我們就先去那裏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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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陽山，子午陰陽乾坤陣前。
青鸞看到這大陣，在濮晨玄肩頭跳來跳去，道：“這是個不錯的大陣，我感覺到這大陣中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
濮晨玄察覺自從青鸞變化成自己的模樣捉弄沈玉梅后，整個人——整個鳥性格都起了些變化，從她的靈魂也能看出一些倪端。她的靈魂開始散發出一些金色的光芒，讓濮晨玄覺得十分美妙。
他對青鸞道：“我曾在練氣期來過這個大陣。當時是在全天最安全的時間按照安全路線走了半天才走進去。”
青鸞道：“你知道這大陣的安全路線？”
濮晨玄點頭道：“沒錯，我看玉簡看到的。”
將自己當時發現這結丹洞府的經過簡略告訴青鸞。青鸞道：“隔世留書！這一招我們鳳凰一族也常用。”
七魂附身的傀儡立在濮晨玄身後，看着眼前的大陣，忽然給濮晨玄私下傳音道：“主人，我破不了這個大陣！”
“什麼？”濮晨玄聞言十分驚訝。七魂可是八階花嫁樹精，而且其花嫁的蓍草，號稱八卦之源，最擅長破解陣法和尋找通道。雖說樹精的陣法技術比不上人類。但這大陣乃是一名結丹修士建造，按理來說，七魂不該破不了。
七魂道：“主人，我們飛到天上看一看。”
它帶着濮晨玄飛到半空，俯瞰這大陣。那七魂當年為幫助新的樹神在各個樹界成長，與人類打了不知多久的交道。對於人類的各種大陣早就耳熟能詳。在它的指點下，濮晨玄發覺那大陣果真玄妙，幾乎與天陽山山體合二為一。從空中來看，根本無法發現大陣的存在。
“這是什麼神仙手法！”濮晨玄感嘆道。想要七魂帶着他靠近查看，七魂搖頭道：“一旦靠近馬上回引發大陣。到時候，這空中也不安全。”
濮晨玄聽了此言不敢再胡亂開口。
他當年曾來過兩次。第一次完全憑藉記憶中的安全路線進入洞府，但當時的他即便在安全路線上都走得戰戰兢兢。而且安全路線還需要用奇門遁甲術來推算。
第二次倒是走得輕鬆，但那次有仙人青銅相伴。
他對七魂道：“我現在還能記得入陣的安全路線。你要不要和我走一走。”
七魂點頭道：“也只有這樣。”
濮晨玄這才帶頭，在申時一刻進入子午陰陽乾坤陣內。經過一番推算，一路往前。
不過，很快濮晨玄發覺了問題，他此次推算前進的路線居然與上次的有差異。
雖然最終，他還是正確抵達洞府大門，但他十分確定，路線變了。
當他將這個疑問告訴七魂的時候，七魂卻道：“這很正常。這個大陣本就是流動變化的。每次都必須依靠奇門遁甲來推算前進的道路。”
濮晨玄道：“陣法還能這樣玩？”
七魂道：“我曾接觸過數以萬記的人類大陣，越是高階的陣法，越是如此變化多端。你若想靠單純的記憶路線來破陣，只有死路一條。”
濮晨玄聞言驚出一身冷汗，他原本還以為只要自己記住上次走過的路線便能安全到達大門，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許多變化。幸好他記住了進入的推算方法，否則今天就會將七魂和青鸞帶到溝里。
進入結丹洞府，裏面倒是沒有多大變化。這洞府當年被丹鼎山送給沈家，又被沈家送給沈夜白。沈夜白卻還未來得及處理這洞府內物品，便去了魔界。所以這洞府內的一切都還保留在原位。
一路看下來，青鸞與七魂倒是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相比於門口大陣的驚艷，這洞府內的東西就平平了。
濮晨玄看着那藏寶閣中的寶劍，想起當初青銅為自己挑選的是放在角落裏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符文劍。誰能想到那居然是能承載仙法的寶劍。
蕭沐雨的靚影從腦海中閃過。濮晨玄忙提醒自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直到看到當初那個被仙傀儡擊穿的百餘米長的大洞，青鸞和七魂才再次認真起來。
“這裏還有個洞。”青鸞道，“不知通向哪裏？”
七魂點頭道：“也許藏着什麼秘密！”
濮晨玄看着那個大洞歐協羞愧，對青鸞和七魂道：“這個洞是我打開的。對面是......沈夜白的洞府。”
青鸞用她的天賦神通看到了想看的內容，吃驚的道：“沈夜白是你的心上人？我一直以為你的心上人是峨眉那個小姑娘。”
濮晨玄有些惆悵的道：“我不能有兩個心上人嗎？”
青鸞飛快的飛進破洞，道：“那我要看看你心上人的洞府！”
濮晨玄：“......”你這麼猴急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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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夜白離開后，濮晨玄便沒有再進來過沈夜白的洞府。
事實上，當年兩人在天戍山開立洞府，即便是沈夜白也只回過一次洞府。當時的沈夜白因為千年孤煞的緣故想要脫離沈家，連沈家前輩贈與她的靈眼之樹也不再留戀，態度決絕。
後來沈夜白去了魔界，這洞府幾乎就荒廢了。
對於濮晨玄來說，他與沈夜白的洞府早變成了天戍山洞府，此地乃是屬於沈家。他又怎會擅自進入。只這次被青鸞忽悠進來了。
青鸞最先在沈夜白的洞府里轉了一圈，問濮晨玄道：“你心上人的洞府似乎有些簡略啊！”
這個情況濮晨玄倒是十分清楚，他對青鸞道：“夜白是個很純粹的人。她的修鍊生涯幾乎都是在打磨自身的法力和法術。”
沈夜白的洞府佔地面積很廣，裏面配備齊全，諸如煉丹、煉器、制符、養寵等等房間一應俱全。但當年濮晨玄陪伴在沈夜白身邊時，她每日只去練功房，聽濮晨玄講解，與仙傀儡對練。其餘時間便是休息。卧榻——練功房，兩點一線。
在築基階段，她每日所思所想，都是不斷打磨自身能力，提高戰力水平。至於煉丹等其他修鍊，或許要等到結丹以後再說。
青鸞感受到濮晨玄心中對沈夜白的愛意，忽然問道：“沈夜白長得什麼模樣？”
濮晨玄道：“你問這個幹嘛？”
青鸞道：“我感覺到你對沈夜白的愛意比蕭沐雨還強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蕭沐雨乃是當世不可多得的美人，對你也是柔情萬分。結果在你心中居然更喜歡沈夜白，所以不得不好奇沈夜白的長相。”
濮晨玄道：“夜白的容貌與沐雨相比，不相上下。夜白性格更為冰清冷漠，如萬年寒霜。不似沐雨這般柔情似水。”
青鸞道：“果然，我就在想，那沈夜白肯定也是個美若天仙的，否則又怎與蕭沐雨相比。”
濮晨玄忙解釋道：“其實主要倒也不是因為相貌。”
青鸞好奇道：“那是因為什麼？你為什麼會愛上沈夜白？”
濮晨玄皺眉想了想，道：“我愛上沈夜白，是因為她......對我很公平。”
青鸞神情為之絕倒：“公平？這是什麼爛理由？”
濮晨玄嘆了口氣，對青鸞道：“我最初確實迷戀沈夜白的美貌。但也知道，憑藉當時我的實力地位，是不可能獲得對方芳心。所以並沒有太多想法。”
“只第一次為夜白煉製丹藥之後，她卻送給我一個儲物袋，還有許多物資，作為煉丹的費用。”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物資。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外面的煉丹師可以收取這麼多物資！”
濮晨玄回想當年情形，雙目不禁有些濕潤。“當時的我因為自幼資質低下，長年被人看不起。也不可避免的被人欺負利用。在遇見沈夜白之前，我所有的煉丹費用都被門派其他人拿走大部分，只能分到小部分。”
“我最信任的兄弟許廣林，同樣面臨這種問題。他雖然極力保護我，但他也一樣處於底層，一樣遭受同門的盤剝。”
“所以在夜白拿給我最公平的物資時，我便愛上了她。因為只有她不會讓我吃虧！”
這是一種很難為外人所知的情愫。誰能想到一個一無是處的五靈根修士，會因為一次公平的交易而愛上一個絕色美人？只因為不會吃虧？
青鸞有些驚訝：“那沈夜白對你可有情意？”
濮晨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她曾與我有過百年之約。”
“我二人私定終身，並約定百年之內我是屬於夜白的！”
“但是，我背叛了與夜白的約定！”
說到此處，濮晨玄有些沮喪。青鸞感受到他的內心，化作人形，撫摸着濮晨玄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我覺得你並沒有背叛。”
濮晨玄被青鸞安慰后更加沮喪：“你變人樣能不能不要變成我的樣子。我看到我自己安慰我自己，感覺更難受了。”
青鸞：“......要我變成沈夜白的模樣嗎？”
濮晨玄更加抓狂：“不許你變成夜白模樣！”
一旁的七魂忽然道：“有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