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賭場
賭是人的天性,在2002年,煤礦資源發達的地方,地下賭場還是一種社會現象。作為長在紅旗下的四好青年,我自然不愛賭,也不會賭,我相信我老爹也不願意,可是,做生意嘛,有時候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有多狠呢?狠到在我12歲時,就被我爹往賭場帶。所以,眼下我捧着這一堆賭籌,輕車熟路的就來到了位於市區花街的一個賭場。
按照我的意思,悄悄進去,拿賭籌換了錢,然後悄悄出來,回家過個肥年。
可是……
“大哥,兌換一下賭籌!”我盡量讓自己裝得成熟一些,自然一些,把一摞子賭籌放到了換籌處的桌子上。
“哎呦!兄弟今天好手氣啊,贏了不少?”換籌的人,不冷不熱的說,“不好意思,現金不夠,要不你再玩幾圈?”
哦,是這樣啊,那好吧。
天真的我自然沒有想到,這是人家嫌我贏的錢太多,而我卻以為人家是真的沒錢。
就這樣,我揣着一堆賭籌,和石頭蹲在賭場邊上,打着瞌睡等人家現金夠了。
“哥們,過來玩會唄?”一個流里流氣的傢伙,端着一瓶啤酒走到了我面前。
“大哥,我不會玩。”我實話實說。
“不會玩?”這位大哥瞄了一眼我鼓鼓囊囊的衣兜,沒好氣的說,“不會玩有這麼多賭籌?”
“我爹的,他讓我幫他換了錢。”我不怎麼想理會這人。
“別啊,這才哪到哪呀,過來玩會,聽話。”大哥嘴裏客氣,可手卻不安分,一把就拉住了我。
關鍵時刻,石頭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把那傢伙也給嚇了一跳。
“放手!”石頭大吼了一聲。
“哎呦,還帶着保鏢呢!”這位大哥拍了拍手,扭着腦袋對我說,“你不玩玩,我怎麼知道你是來騙錢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壞了,我不知道我哪裏沒有做對,但是我知道,我壞事了。
眼看着石頭要發威,膽小怕事的我,趕緊攔住了他。
“要不,就玩一下?”我雙腿發抖的說。
“玩一下,玩一下!”對方見我認了慫,非常開心,指着一個賭桌說,“不難為你,就玩十把,沒有啥技術含量,爬三會不會?”
爬三就是簡易版的扎金花,我以前倒是經常玩,不過那時候賭得是啤酒,可現在要賭錢。
就這樣,我顫顫巍巍的坐在了賭桌前,和三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混混,開始了賭博之夜。
“提前說好了,咱們玩的是硬張!每把必須跟,不能棄牌!”一位大哥看我就像看綿羊一樣。
既然眼下被迫上了桌,那多少就得輸一些,其實我已經想好了,主動輸,輸掉一半,還有一半,嗯,關鍵是不要出事。
抱着這樣的心態,我連續輸了三把,小二十萬的賭籌,還剩下十五萬。
第四把開始了,我起手就是一個同花順!
嘿!這把要不贏一回?本來抱着求輸的我這樣想。
來不及多想,報了幾輪話后,開牌了!
果不其然,奶奶的,我贏了,而且對面兩個傢伙這把都是同花順——當然沒我大,可卻往死的下注,最後,我這一把竟然贏了六萬多。
好嗎,好不容易輸出去四萬五,又贏回來了六萬。
看見我贏牌,桌子上的哥幾個有些不高興,但是好在都是場面人,沒有現場罵娘。
第五把開始了,我好死不死又接了一把豹子!
我趕緊看隔壁大哥的臉色,奶奶的,這一副蠢蠢欲動的表情,難道也接了一手好牌?大哥,憋住啊,可不敢和我杠,我可是豹子!
又一次果不其然,我贏了,比剛才還多,和我的名字一樣,八萬!
手裏的籌碼眼見變成了三十萬,我憂心忡忡——萬一換籌的地方沒有這麼多現金怎麼辦?
第六把開始了,我咬緊牙關,求爺爺告奶奶,小心翼翼的打開牌一看——好了,這把是個“578”,估計能輸一把了。
關節時刻,桌面上的哥們們,竟然不看牌,玩起了“飄”。這個“飄”其實是爬三的一種玩法,就是不看牌的前提下下注,而我作為看了牌的玩家,下的注必須是人家的兩倍。眼下我拿着一手爛牌,對於迫切想輸了錢早點滾蛋的我來說,實在是個好機會。
可惜!
這把我還是贏了,那哥三的手氣一個比一個差,我拿着這樣的爛牌,竟然又贏了三萬多。
就這樣,我一直玩到第九把,幾乎把把都贏,我手上的賭籌,已經有五十萬之多了。
第十把,終於要開始了,不知何時,賭場裏靜悄悄的,十幾個一看就是打手的小青年,一個個罵著娘站在我的身邊,我發誓,我要是贏了這一把,估計不能好好走出去。
“等等,我們老闆有話!”最早拉我上賭桌的那傢伙,突然打斷了賭局。
賭場老闆難道看不下去了?我摸着汗水,差點沒尿出來。
“老闆說了,難得遇到你這樣的高手,所以最後一把,他和你賭!”那傢伙取出一副撲克,攤開了放在桌子上說,“賭簡單的,賭大小,A最大,2最小,黑桃比紅桃大,紅桃比方片大,方片比草花大。”
“額額呃呃呃,好好好。”這一刻,我真想把手頭的所有錢全部給了人家,然後就當啥也沒發生的離開。
這傢伙說,“小子,因為你拿着不屬於你的賭籌在這裏騙錢,已經壞了規矩,按理說,要剁你一隻手,但是你今天運氣好,贏了前面九場,這筆錢就算是你的了。”
原來,原來我壞事在這個地方了,奶奶的,我要是知道了,早就不來了。
“至於賭注呢!”這傢伙接著說,“一把定輸贏,你贏了,帶着錢,安全離開!輸了,你要把你家的煤礦以兩千萬的價格賣給我們老闆!當然了,你也可以不玩,但你必須把你家的煤礦免費讓我們老闆承包三年!”
什麼?這幫子人怎麼知道我家有礦?
難道,我被人宰了?
一股子大禍臨頭的感覺突然上了身,我無助的看向身後的石頭,卻發現他不知何時早就被那幫人給五花大綁了起來。
安靜的賭場裏,一面面被砍刀折射來的寒光,照在我的臉上,頭上的汗水,不要錢的往下落,我該怎麼辦?我這會認慫來得及嗎?
“大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把這筆錢都給你,放我走吧,我家的礦,我做不了主,要不,要不讓我打個電話?”我取出手機,渾身發抖的就要打電話。
“啪!”一根棍子,進准無誤的打在了我的手上,我爹留給我的手機,也落在了桌子上。
“你敢!”一個臉上帶疤的傢伙威脅到。
“行了,你一個煤老闆,不會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吧?”另一個傢伙帶頭嘲笑起了我。
賭不賭?賭一把,贏了,錢不錢的不說,安全回家!輸了,兩千萬賣礦?不行啊,礦上那伙子人該怎麼辦?老楊和老石該怎麼辦?要不,不賭!才三年,對了,才三年的承包權,三年後,煤礦還是我的!還是我的!
我晃動着雙手,哆嗦着嘴唇,被嚇唬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剛穩住心,準備說不賭時,突然看到了摔在桌子上的手機,不知何時打開了屏保,而屏保圖片上,是我今天剛剛更換的我爸照片。
要是我爸活着該有多好!
我是不是就不會被人家這樣欺負了。
豆大的淚珠,又開始在我的眼睛裏打轉。
該死的,我都十八歲了,怎麼還動不動就要哭呢!
可是,我沒有爹了,我怕呀。
“嘿!威風凜凜的胡大礦主,當年也是河川地界上的一號人物,他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孬種!”人群中,一個戴着口罩的的大漢,慢慢走了出來,坐在了賭桌前。
“嗯?你認識我爹?”我喘着粗氣,大聲問到。
“見識過你爹的風采,不過,想來都是裝出來的,看你這慫樣子,哎,你爹也就是個面瓜而已,錢壯慫人膽唄!”大漢故意用彆扭的語氣狠狠的噁心這我爹。
我爹的樣子,突然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
“操你媽!你再說一句試試!”我像是發了瘋一樣,用力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扒開領子,歇斯底里的吼叫到,“來呀!賭呀!”
說話間,我毫無理智的從桌子上的撲克牌中隨便抽了一張,然後看都不看的翻開。
方片2?
完了,我今晚的好運難道都用光了嗎?
看着這張牌,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哎呦,奶奶的,完了!”
耳邊響起了大漢的話,原來他也在我後面摸了牌。而我像一個真正的賭徒似的瞪大眼睛看去他的牌——草花2!
“恭喜你啊,你贏了!嘿!看我這手!”大漢站了起來,竟然還給我鼓了掌。
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些,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大漢自嘲的聲音,鼓掌的聲音,石頭叫好的聲音,混雜着賭場內時而昏暗時而明亮的燈光,我的腦袋一陣眩暈,力氣像是被抽走了,有一種想吐卻吐不出來的感覺。
“來呀,把我們今天的幸運兒拉起來!”大漢輸了牌,卻似乎一點都不生氣,言語之間,竟然還有一股欣慰的感覺。
我被幾個人扶到了他面前,看着他那雙眼睛似曾相識,突然很沒有禮貌的上手摘掉了他的口罩。
“秋叔?怎麼是你!”
眼前的人,竟然是看着我長大,在我心目中排對我好第一位的,我爸的好兄弟——秋叔!
“八萬!沒事了,嚇住了吧?”秋叔像往常一樣,和顏悅色的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接受不了這些,很想委屈的大哭一場,但是,我再一次忍住了,因為我突然想起來,秋叔小時候經常替我爸給我開家長會,給老師告狀告得我沒少挨揍。
“秋叔,求你了,開學家長會,不要告我的老師我出來耍錢,我想念書!”我委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