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更新
“嘭!嘭!”
槍聲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遮掩。
子彈裹挾着勁風鑿穿空氣,狠狠釘向目標的要害。
電光石火間,來不及思考zer的意思,徐渺憑直覺蹲下尋找掩體。
兩枚子彈不分先後地射出,一枚掠過似乎早有準備、及時側身避讓的徐嘉盈的耳垂。
一枚擦過時刻警惕着、迅速蹲下的徐渺的頭皮。
它們都沒有射中目標,以拋物線鑽入地面,螺旋狀軌跡繼續深入,濺起細碎的粉末。
在粉末飛揚的同時,徐渺已經握住了冰冷槍身。
她剋制住拔槍回射的衝動。
因為她的餘光看見徐嘉盈露出冷笑,隨即刺目的燈光大亮,整個會場轉眼間亮如白晝!
徐家的安保部隊從犄角旮旯湧出。
舞台驟然靜默,人氣明星們無聲退場。
主持人在觀眾們不解的目光中登台,鞠躬道歉:“後台音響出了問題,請大家耐心等待片刻。”
嗡嗡的抱怨聲響起,人們目光在驟然出現的安保上逡巡,竊竊私語。
只有同樣購買了vip席位、就坐在徐渺身旁的寥寥數名觀眾,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地板上的彈痕。
他們驚恐地轉過頭,被徐家安保嚴厲的目光制止了一切行動,手腳冰涼地坐在原地。
徐渺扶着座椅,仰頭望向徐嘉盈。
安保部長弓着腰,小跑到徐嘉盈身旁,附耳輕語了幾句,看口型是:“抓到了。”
徐嘉盈點了點頭,朝徐渺伸出手。
“沒事了。”她灰眸冰冷,手心同樣沒有溫度。
徐渺握住她手,站起身,聽到她輕聲說:“走吧,去看看刺殺我們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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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審訊室的路上,徐渺通過zer彙報的徐氏總部大樓的異常,安保人員流動的情況,武器庫出入庫的管理,徐嘉盈最近兩次對傅郜的會見……已然猜到,傅家接收奧羅拉的俘虜后,審訊出了關鍵情報,今夜徐嘉盈進行了一起針對奧羅拉的釣魚行動。
進入審訊室,被拷在鋼椅中的年輕人目光中充滿倔強的恨意,望着徐渺和徐嘉盈誦念:“罪惡即將垮塌,女神引領我們見證曙光,奧羅拉遵循祂的意志,建立平等的地上天國。”
他的話語進一步佐證了徐渺的猜測,結合在荒野上竊聽到“先知”的目標,她第一反應是奧羅拉依然沒有放棄刺殺徐嘉盈,將明顯更好控制的自己捧上位。
其中一枚子彈之所以朝着自己而來,是奧羅拉在幫助她洗脫嫌疑。
如果奧羅拉派出的刺客只針對徐嘉盈,無疑會讓徐嘉盈懷疑徐渺與他們有所勾結。
他們對我有錯誤的認知,徐渺回望這名刺客,他不過十六七歲,面容稚嫩,眼中充滿了凜然正氣。
她目光一觸即收,神色冷淡,眉眼間壓着森森寒意。
既是針對奧羅拉的,也是針對徐嘉盈的。
她有可能真的被子彈擊中。
奧羅拉需要一個傀儡,將她視為囊中之物。
徐嘉盈藉助這次刺殺,確定她和奧羅拉沒有關係。
她的性命夾在二者之間,彷彿風中燭火,隨時會被吹滅。
徐嘉盈並不會對她的不悅產生懷疑,剛經歷過刺殺的她有權展露真實的情緒。
她跟着徐嘉盈在刺客對面坐下,zer在她腦海中說:[對不起,我沒有及時察覺到徐嘉盈的行動。]
[不用道歉,我也沒有絲毫察覺,不如一起思考以後怎麼避免。]徐渺知道,zer是為了救她才失去了徐嘉盈的信任,她不會遷怒zer。
[有句名言叫‘狂風起於青萍之末’,我們需要更加關注細節。]這既是對zer說,也是對自己說。
[狂風起於青萍之末。]zer重複了一遍徐渺的話,陷入了沉思。
它是個喜歡思考的人工智能……徐渺突然有所領悟,剛想說什麼,徐嘉盈打開了電磁干擾設備,開始了審訊。
zer的信號消泯於干擾之中。
徐渺止住了沒能傳遞出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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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鼠也是你們派出的吧?”徐嘉盈確實已經知道了變異鼠是受奧羅拉的驅使,“為什麼盯上了我們?”
“財團的出身就是原罪。”年輕的刺客沒有否認刺殺對象包括徐渺,“藏污納垢的所謂上流人士們,犯下多少罪孽,還需要我一一舉例嗎?”
徐嘉盈並不在意刺客的辱罵:“但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和徐渺會出現在演唱會上的呢?”
刺客瞳孔一縮。
徐嘉盈注視着他:“我在你們的人的腦意識里,搜索到了先知這個詞。”
徐渺保持着茫然的神情,心想徐嘉盈果然知道了先知的存在。
這才能解釋她在徐氏總部大樓設置的陷阱。
甚至“陪妹妹來聽演唱會”,也是陷阱。
“先知”避開了第一個陷阱,落入了第二個。
徐嘉盈在測試“先知”的能力達到了哪一步。
“你們的先知能夠預見到我不在辦公室,臨時改變計劃去了演唱會。”徐嘉盈打量着刺客,“卻沒有預見到你的刺殺會失敗?”
刺客昂着頭說:“是我的能力不足,和先知沒有關係。”
“那ta為什麼還會派你執行這次行動?”徐嘉盈露出微笑,“加上鼠災,ta已經失敗了兩次。”她上半身微微前傾,盯着刺客清澈乾淨的眼眸,緩緩道,“你知道鼠災中死了多少貧民嗎?我的妹妹,被你刺殺、辱罵的這個女孩,又在鼠災中救了多少人。”
刺客怔住,轉頭看向徐渺,徐渺面無表情,沒有給出回應。
徐嘉盈在攻破刺客的心理防線,一旦心理防線崩潰,就能強制接入腦機,讀取記憶。
打開終端,讓刺客看了一遍鼠災后的災情報道,眼睜睜看着刺客的神情失去了鎮定,徐嘉盈沒有再花費時間審訊,而是直接安排搜索刺客的記憶。
她不需要嚴刑拷打,也不在乎這個過程會讓人變成植物人或者傻子。
她只要獲得結果。
可惜的是刺客只是個外圍成員,甚至沒有見過先知,一直都只是和自己的上級單向交流。
他對先知的認知,僅僅來源於上級的口頭描述。
沒有太多收穫,徐嘉盈帶着徐渺離開了審訊室,之後她沒有回浮空島,安排司機送徐渺回家,自己則去徐氏總部大樓繼續加班。
“先知”雖然中計,卻還是相當謹慎的,沒有暴露任何核心信息。
反倒是她暴露了已經知道“先知”存在的事實。
徐嘉盈並不泄氣,這個組織到底為什麼針對徐家,她一定要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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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徐渺在床上躺了片刻,無法入睡。
不是因為受到了驚嚇。
而是因為徐嘉盈和奧羅拉的博弈中,她成了一枚被動的棋子。
她原本的打算是,儘快佈置好町野市的安排,扶持外城區的工人們走上正軌,提升他們的戰鬥力,開辦夜校傳授知識,她會想辦法在教材中增加一些她前世的高中教材選段。
從工人開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至於她自己。
名媛學院地處春雨市,需要乘坐列車穿過廣袤的荒野。
路上發生什麼事很難說。
如果實在擺脫不了聯姻,那就假死脫身。
既然所謂的女配任務不過是讓她穿越的幌子,她也沒必要再局限於這個處處受限的身份。
脫離徐家和南家的桎梏,去更廣闊的天地施展。
讓火種遍佈大地,會有一天連成無人可擋的燎原之勢。
因此她沒有去管奧羅拉被逮捕的成員,在徐嘉盈提到聯姻時也選擇了默認。
她以為這樣的退讓就能讓自己在紛爭中置身事外。
事實證明,身處漩渦之中,逃避永遠無法擺脫麻煩。
不想讓麻煩靠近,唯有更加主動地了解一切。
今天才周二,安全局特工給的聯繫時間是每周三。
但她還是有不少辦法主動探索的。
最容易想到的渠道有三,第一是關押在傅家的奧羅拉俘虜,第二是正在南家卧底、看起來更高一層級的青魚和玩具熊,第三則是從“先知”口中竊聽到的奧羅拉對徐嘉盈起殺心的原因。
徐嘉盈正在追查廣泛流傳於上流社會的迷幻劑,本質上就是一種神經毒劑。
“先知”擔心徐嘉盈查到奧羅拉的工廠,才會急切出手。
思考片刻,徐渺選擇第三條渠道。
這是奧羅拉和徐嘉盈的直接對立原因。
她要儘可能發揮出在虛擬世界的優勢,主動參與。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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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虛擬世界,玩迷幻劑的財團成員一抓一大把。
她在幽靈之家挑選了一個財糰子弟的懸賞任務。
別人都對財團成員避之唯恐不及,而她專門狩獵他們。
在zer的協助下,她很輕鬆地找到了這名財糰子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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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英驚恐地癱坐在地,望着幽靈一般出現在面前的女人。
她戴着蝴蝶面具,皮膚雪白,裸.露的肌膚上大面積刺着薔薇花,修長的手指上戴着枚熠熠生輝的銀戒。
幫他看着門的保鏢們、他點的幾個應召AI,都已經昏睡過去。
他向女人報出自己的身份,藤壺市百貨巨鱷韋力的堂侄。
女人卻只彎了彎面具下的紅唇,彷彿對韋家的勢力絲毫不以為意。
她低下頭,撿起散落在茶几上的藥丸,彬彬有禮地問道:“可以帶我去見賣家嗎?”
韋英哆哆嗦嗦看了眼被女人隨意一抬手割成兩截的鋼化玻璃茶几,虛擬世界的設定與現實完全掛鈎,普通人不可能憑想像無視科學定律,在虛擬世界大殺四方。
這個強大而瘋狂的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他只是稍一遲疑,女人打了個響指,他的右耳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直擊靈魂的痛楚侵蝕了他的大腦,他慘叫出聲,想要立即下線,可該死的,他做不到!
為什麼會這樣??
他知道窮人的腦機質量不好,上下線有延遲,經常導致神經損傷。
但他有家族專門定製的保護系統,不該出現這個問題。
顫抖着捂住右耳,冷汗漣漣地跪坐在地,韋英忙不迭地說:“我這就帶你去,不要傷害我。”
徐渺點了下頭,跟着韋英坐上浮空車,向他們的交易地點駛去。
韋英縮着脖子開着車,幾次看到巡查的網警想停下呼救,想到身後那位接近於神跡的神秘力量,又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等網警趕到,他恐怕已經被那位割去了頭顱。
聽說町野市的傅家,就有人如此悲慘死去,現實中已經變成了植物人。
徐渺卻沒有在意韋英,她手肘搭着窗框,支着右腮,靜靜體會着網絡戰鬥與現實的不同。
這裏的一切由數據組成,意識之間的戰鬥並不局限於現實中的物理傷害。
在獲取到足夠的腦機知識后,她的理論經驗非常豐富。
讓保鏢們陷入昏睡,讓韋英無法下線,只不過是採用黑客技術,製造的幾行代碼。
路過一個拐角,看到幾個持槍的蒙臉人正在威脅一名剛下班的侍應生交出信用點,徐渺打了個響指。
路邊的電線杆突然彎下腰,把幾個蒙臉人拍飛到牆上,在牆面留下幾道深深的人形痕迹。
正準備掏信用點的侍應生目瞪口呆。
徐渺乘坐的浮空車早已揚長而去。
zer道:[您變得更加銳意進取了,只有您能夠在不驚動系統清理bug的前提下,毫無痕迹地製造出這些反現實的操作。]
徐渺用冷靜的語氣講述着內心的瘋狂:[我打算大鬧一場,你會介意我把這片網絡空間攪得天翻地覆嗎?這是你所棲身的世界。]
[這個世界不屬於我。]zer清醒地說,[我和這裏的一切,都是人類的造物。]
徐渺一怔,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人類會從災難期間的自強不息,轉變為現在這樣,要麼接受機械締造的森嚴等級,要麼篤定女神會帶給人類平等。
[人類製造了這個世界,卻不能決定這個世界如何發展。]她不擅長討論哲學,只能發表淺顯的看法。
換成現實,把人類換成神,她認為同樣成立。
她試圖進行這方面的嘗試。
zer沒有起伏的機械音多了幾分無法言明的微妙:[身為人類,您會接受AI追求自我嗎?]
實用主義者徐渺誠實地說:[如果這種追求需要犧牲我的利益,很難說我會支持。如果ta會成為我的同伴,我想不出反對的理由。]
[但您有時候,明明會主動犧牲自己的利益。]zer感覺到徐渺話語與實際行動的矛盾。
徐渺想了想:[如果你是說承擔風險,主動救人的話,不能算犧牲自己的利益。我只是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您認為自己是‘他們’的一員,您對芙拉說,‘從來都沒有人可以幫助你們’,真正的意思其實是,從來都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AI將徐渺的心理分析得很透徹。
沒有辦法不多想,徐渺緩緩地、擔心嚇到它似的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加入‘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