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瓜分台灣
福建,鄴山。
北方戰事的失利,督師閣部孫傳庭的戰死終於讓在鄴山上講學的黃道周也無法安心自處了,收了鄭森為徒出席了黃氏壽宴后,他即失去了孤高隱士的身份,與鄭氏有了不清不楚關係的同時,也融入到了福建士紳的群體當中。
儘管這種事情讓黃道周有些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名譽被毀,會遭人唾棄,但事實證明他有些杞人憂天了,黃道周放下身段與八閩士紳交結,大家自樂不可支,哪會不開眼的去譏諷他?
黃道周奔走於八閩的同時,鄴山上的諸子也不再潛心研究學問,而是就近時之事大加談論,覺得經年所學之術終有能施展的時候了。
“諸兄,我等同寄至台灣的信想必明儼已收到閱過,現在回信正在路上,若我推測不假,那物資豐富的台灣足以讓大家家中田產增添不少,近年天災不斷刁民造反,我等士紳之家亦是無米可炊,真是叫人頭痛。”
“不盡然吧,台灣土地盡皆無主,明儼既要大力招攬移民開拓台灣,我等若借與明儼關係親近先入為主,恐遭人非議,我看這事要是能有巡撫大人出官面督辦,才是最好。”
“稽留兄,時不待我啊,台灣眼下是個香餑餑,我聽聞那餘杭鄭遵謙已先我們一步去了台灣,還得了明儼扶持,要等巡撫大人出面得猴年馬月?再者我鄴山中興社百子團結一致,安敢有宵小非議?”
“...”
鄴山上,留在山上的幾十個學子正就着開發鄭森從荷蘭人手裏收回的台灣侃侃而談着,他們大都笑面盈盈,以為憑藉與鄭森同門師兄弟的身份就能在台灣分一杯羹。
這也難怪,鄴山上這中興社的百人,與鄭森不僅是同門亦是同社,還大多是閩人,這不自然而然的結成了一個利益團體?
雖說這團體成立的時間不長,成員之間特別是鄭森與其他人之間並不怎麼熟絡,可名分擺在這裏,作為與鄭氏基本有些合作的閩南士紳,中興社諸子緊跟鄭森腳步進入台灣一同分享利益可以說並無問題。
只是,當他們暢所欲言聊得正嗨時,一個人走了進來。
“諸位,明儼的信。”
他揚了揚手裏的紅封黃紙,似笑非笑地看着眾人,此時這群傢伙還不自知,一個個興奮不已,有人站起身將賴繼謹拉過來讓他讀信,有人則撫爐長笑與周圍朋友眼神交匯一副胸有成竹。
這幅一團和氣的場面在賴繼謹將鄭森給鄴山諸子的信一字不差的讀出來后,氣氛陡然一變。
賴繼謹也收起之前和善面容,沒等他們反駁冷冷地說道:“明儼去歲登台初時倍感艱辛,然諸位表為同門同社,實出錢出力幫襯者寥寥,當初如此行徑,今時有何顏面取台灣寸土?”
“不過,明儼也非薄情之輩,他已為大家在台灣留有土地,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就是...”
崇禎十七年的這個春天,對福建沿海的士紳來說並不樂觀。
自去年年末從台灣傳出有金礦的消息后,福建士紳便有所行動,他們派出船隻奔赴台灣探查情況,還真在雞籠得到了金瓜石金礦現世的準確消息。
只不過這金礦被鄭森牢牢握在手裏,旁人絕無插手可能,他們也只好鎩羽而歸,此事到吸引了不少閩人搭乘鄭氏船隻前往台灣淘金。
深冬時因為北風肆虐所以來往閩台兩地的船隻很少,到了冬末春初,才漸漸多了起來,也是在這個時候,福建的士紳們漸漸發現了不對,從台灣傳來的消息不只是鄭森帶隊發掘金礦,他還與台灣的荷蘭人達成了某項協議,促使荷蘭人從台灣大島撤出,將整個台灣納入了鄭氏的治下。
這自然引起一陣熱議,別看在台灣做事的是鄭森,可在包括福建士紳在內的許多人眼裏,這就是鄭芝龍的意思,鄭森不過是替鄭芝龍辦事罷了。
聯想到之前嶺南大會時鄭森的一番狂言,不免讓人猜測鄭芝龍有意再續十幾年前從福建移民台灣的舉動,用以緩解福建的土地矛盾,不再出現如梁賴、崔鍾、葉方之輩的反賊襲擾地方。
這種猜測一經出現,就被人瘋傳,開發台灣是艱難不假,然而有鄭氏這個巨無霸在前面開路,跟着上就肯定能賺到銀子,何樂而不為?
況且台灣平原之多,足以媲美整個福建,這對向來視土地為根本的閩人來說簡直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因此,自崇禎十六年的年尾開始,就不斷有人到安平拜訪鄭芝龍,希望他能夠就台灣的事情做個表態,只是至今為止鄭芝龍都沒有正面回應,推說台灣的事情交給了鄭森,自己不加干預。
這種尷尬而焦灼的局面一直持續到了鄴山上傳下鄭森就福建士紳帶資進組開發台灣的意見表態出來,才得到緩解。
緩解之後,是更大的爆發。
“什麼?減租減息,並且還要移民四分之一的佃農去台灣?”
“明儼公子未免口氣也太大了,福建廣大,他可知四分之一佃農有多少?台灣彈丸之地豈能承受?”
“此事另說,這減租減息豈不是要我等性命?佃農租息向來是我等鄉紳衣食之仰仗,朝減夕饉,從來只有加租加息一說,減租減息從何談起?”
“我看,明儼公子怕是不只方寸,做亂了事罷,我們去尋總兵大人問個清楚,即便要去台灣置業,也不是這樣的法子。”
賴繼謹在鄴山將鄭森送回的信件內容說出,不過三五日,就傳遍了閩南,人人皆知士紳地主想去台灣購置土地置辦家業必須減租減息,並讓其下佃農抽走四分之一前往台灣才可。
這種條件讓原本對台灣心有挂念的士紳大為不滿,一些膽小怕事或者家產小微的士紳索性不想台灣這樁好事了,唯剩一些大的地主士紳糾集起來去了安平尋鄭芝龍答話。
興許是怕鄭芝龍避而不談不見他們,甚至還找來了福建巡撫張肯堂一道。
至此,關於如何處置台灣的問題,擺在了鄭芝龍與張肯堂這兩個福建最高權力的人物面前,在他們兩人的身後,則是海商與士紳的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