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覆血美人面,自戕芷凝宮

第229章 覆血美人面,自戕芷凝宮

時間一點點流逝,壓抑的氣氛讓空氣都變得稀薄。

眾人靜默,趙子舒也止了啼哭。

顧七垂首而立,只覺脖頸發僵,呼吸困難。她抬起衣袖,擦去額角搖搖欲墜的汗珠,藉此朝對面掃了一眼。

見趙子舒目光獃滯,淚痕猶在,那張瘦得出奇的臉,透着死一般的灰。

終究是來晚了一步,眼前形勢,似早已脫離掌控。顧七心生懊惱,怪自己太過大意,不該將計劃全然托給旁人。

“皇後娘娘!陛下,陛下醒了!”

一聲呼,引得眾人注意,紛紛跟着皇后奔向淑貴妃的芷凝宮。

帝后未有令,縱心急如焚,也只能在外候着。顧七昂着頭朝里望,視線穿過奔忙的宮女,見晏楚榮和徐碩躬身行禮,朝皇后說著什麼。不一會兒,兩人便退了出來。

她快走兩步,欲上前問個究竟,卻見徐碩面色凝重,搖搖頭讓自己留在原地。就連晏楚榮,也抬手橫放胸前,暗示自己沉住氣。

可越是如此,就越會心慌。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穩住慌亂,讓自己快速冷靜。再睜眼時,見唐鶴站在不遠處,笑意森然。

陣陣秋風吹散細汗,讓脊背隱隱發涼。

自趙子舒和秦艽進去,已過了一個多時辰。誰也不知,這道緊閉的房門后,是怎樣場景。猛然聽到摔碎碗碟的聲音,驚魂未定之際,從裏面傳出陣陣啼哭。

忽然,門開了。

衛禮面容嚴肅,徑直走到院中:“陛下口諭,將趙煜一干人等押入大牢,聽候發落。有勞唐將軍,將人帶下去。”

“臣遵旨。”唐鶴手一揮,候着的兵當即上前,將趙煜等人押走。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讓顧七頓覺失控,卻全然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更不知該作何反應。

“裴大人。”

她回過神,搭着手淺行一禮。

衛禮皺着眉,連說話的語調都開始發沉:“進去吧。”

眼皮忽跳,心跳陡然快了起來!

她深吸氣,抬腳踏進芷凝宮,俯首行禮,不敢怠慢。時間卻好似停了,整個寢宮安靜異常,連呼吸聲都變得輕淺。

“裴卿。”

她一驚,叩首應道:“臣在。”

“危難之際,幸有裴卿攜醫者前來。”元承熙着明黃寢衣,蠟黃的臉,眼窩深陷。他坐在床邊,身子微蜷,忍過一陣眩暈后,緩緩坐直,用力維持着帝王該有的威嚴。

“陛下無恙便好。”

“朕若沒記錯,裴卿應該在府上自省。”

顧七腦袋“嗡”的一聲,頓覺頭皮發麻,汗毛乍起!

“臣……”縱心生驚懼,頭腦卻仍然清醒。她深知,此刻不是如實告知的好時機,卻也沒有任何辯解的借口,只得埋頭認罪:“臣知罪!”

元承熙雙手撐在床沿,欲站起身,卻實在沒有力氣,只得作罷。

“聽皇后說,徐太醫才薦了你,就聽到了你攜醫者求見的消息。”他喘着氣,疲憊的雙眼難藏疑慮和殺意,“病發突然,朝臣尚不知信兒,裴卿倒耳聰目明得很。不知這消息,是何人告訴你的?”

“我……”她舌頭打結,不知如何作答。

元氏叔侄,向來多疑。若自己坦白,與徐碩互通消息,又該如何解釋這“未卜先知”?只會讓元承熙覺得,一切早有預謀,而自己,會被划作哲王一派,更會背上弒君的罪名!

可眼下,必得說出一個名字來,才能打消皇帝疑慮……

她靈機一動,大聲應道:“是……是趙良人!”

皇後站在床側,眉頭緊鎖:“趙子舒?”

“是,良人說……”

“你胡說!”

話未說完,便被人當場駁斥。顧七心裏“咯噔”一下,錯愕地抬起頭,見趙子舒雲鬢散亂,面露猙獰撲了上來!

“你們一個個!合起伙來陷害本宮!”眼前的趙良人,雙眼泛紅,似發了瘋,直到被人拉開,還在咒罵不停,“你們不得好死!都要下地獄!下地獄!”

皇后厲斥一聲:“拉下去!”

“陛下!”趙子舒用力將宮女甩開,撲向床榻,緊抱住皇帝的雙腿,“陛下,臣妾冤枉!那葯,那葯明明是……”

元承熙肅着臉,銳利的眼睛乍然射出寒光。嚇得她渾身發顫,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朕待你不薄。”

此時的皇帝,再不是溫柔的枕邊人。頸間的那隻手漸漸收緊,迫得她呼吸困難,卻又實實在在嗅到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兒。

“噗——”

熱血噴出,趙子舒慘白的一張臉,瞬間染上猩紅!

“陛下!”

一聲尖叫,讓顧七大驚失色,慌忙起身。剛上前兩步,便聽到皇后厲斥:“放肆!”

無奈,只得再次跪下,趁機朝邊上站着的惠妃使了個眼色。江月吟會意,小跑着沖了出去。

不一會兒,晏楚榮奔了回來,撲到床前號脈。

“請神醫,務必盡心,”皇后抱着元承熙,憂心忡忡,“陛下他……”

“呵呵呵……哈哈哈哈……”

笑聲越發放肆癲狂,顧七循聲望去,見趙子舒緩緩起身,頂着滿臉血污咧嘴大笑。

“陛下……”只見她笑着笑着,淌下兩行淚來,“是臣妾,有負聖恩,穢亂宮闈,與太醫秦艽私通……”

倏地,寢殿裏所有人的目光,悉數聚在她身上。或驚訝,或得意,或鄙夷……她渾不在意,只望着床上的天子,朦朧淚眼揉進不舍,撲簌簌掉落成線。

“妾,自知無顏面君,願……”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此刻,眾人皆將注意力放在眼前幾近瘋癲的趙良人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的天子,唇角抽動,無聲掉了淚。

顧七更忘了臣子之儀,此刻正昂着頭,一動不動望着趙良人。

只見趙子舒抿嘴一笑,隨後輕嘆口氣,抬頭望向窗外:“陛下,我去了。”

自認反應夠快,卻沒能在她提裙撞柱時,將人救下來。

顧七趴在地上,雙眼泛紅。縱知她該死,卻從未想過是這般結局。

“啊——嚇死人了!”唐笙矯揉造作地縮了縮身子,隨後大着膽子走上前,眼看趙子舒沒了氣兒,抽出手帕掩住口鼻,嫌棄地揮了揮手,“晦氣,還不快拖走!”

“趙子舒已自戕,秦艽也已經認罪,裴大人還在堅持什麼?”

晏楚榮正跪在床邊捻穴扎針,聽到這話,快速拔針轉過頭來,神色緊張,緊緊盯着二人。

顧七悲緒斂盡,面色如常。她捶了捶發麻的腿,重新跪好:“臣不知,貴妃娘娘的意思。”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唐笙頓生火氣,擼起衣袖欲上前賞他一巴掌!

“貴妃息怒……”江月吟見狀,忙上前將她抱住,小聲道,“到底是宰輔,打不得。更何況,皇後娘娘在這……”

“知道了。”她瞪了顧七一眼,重新湊到床前,故作關切地拉起元承熙的手,聲聲喚着“陛下”。

見床上天子昏迷不醒,皇后嘆了口氣,起身主持大局。抻抻衣領,綉鳳長袍襯得人更高貴端莊,她緩步上前,昂頭俯視:“裴啟桓。”

“臣在。”

“本宮且問你,今日之事,到底是誰給你的消息?”

一旁徐碩見狀,朝前挪了挪,還未說話,便聽到裴啟桓答:“回皇後娘娘,是趙良人。”

皇后板著臉,嚴肅道:“哦?你們是如何傳遞消息的?”

“回娘娘,先前陛下,曾賞過臣一個婢女。”顧七面不改色,淡淡應道,“那婢女,乃是趙良人身邊的宮女。”

“這樣看來,你們早有聯繫。”皇后冷哼一聲,隨後又皺起眉頭琢磨起來。方才,分明聽裴啟桓提到“陛下”,那麼,此事陛下是知情,甚至是默許的。

如此,倒不好追究了……

她眨眨眼,不由得審視起眼前的宰輔來。裴啟桓乃朝廷新貴,聖眷正濃,又怎會貿然投靠趙子舒一個小小良人?

越是猜不透,便越是好奇,她不禁問道:“趙子舒今日,給你傳了什麼消息,讓你急匆匆進宮?”

“良人說,陛下突發重病,讓臣將晏大夫帶來候着。”

“胡說八道,”唐笙坐在床邊,掃了晏楚榮一眼,“區區一介游醫,會比太醫院的太醫好用?”

“說來慚愧。”徐碩穿着官服,後背已悶出汗來,散發著一股淡淡餿味兒。他不敢上前,只得遠遠行禮:“早先哲王遇襲,失血昏迷,太醫院束手無策,還是這位晏大夫救治的。”

“那又怎樣?”

皇后臉色微變,對淑貴妃貿然插話已稍有不滿,卻仍耐着性子聽她說完。

“方才,趙子舒分明不知此事,還說是裴啟桓陷害她,眾人皆在場,可做不了假。”唐笙撥弄着頭上翠飾,陰陽怪氣道,“皇後娘娘若審不出,還是不要白費功夫,等陛下醒來再說吧。”

“既如此……”皇後面色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便將裴啟桓押入大牢,等陛下親審吧。”

“皇後娘娘——”

“臣裴啟桓——”顧七抬高音量,蓋住晏楚榮的求情聲,朝皇后磕頭行禮,“謝皇後娘娘!”

眼下,求情越甚,天子的疑心就會越重。倒不如靜一靜,事緩則圓,總會有迂迴解決的辦法。

徐碩深知其意,垂着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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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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