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難咽的飯
說來也是個奇迹，儘管生活苦不堪言，楊秋菊家，油鹽還是不斷的，總會有一些油味。
夏天，王永貴編製草鞋穿。到了冬天飄大雪，每一年，楊秋菊也會給王永貴買一身冬天的衣服，一雙雨鞋。
雨鞋沒有鞋墊，用稻草摺疊放在裏面，還是很暖和的。
王永貴慢慢長大之後，開始整理修剪父親留下來的果園。沒錢買飼料，技術也不太成熟，雖然果子都是歪瓜裂棗，但好歹能賣些錢，改善生活。
也不用天天吃玉米、紅薯、灰包穀，飯吃還是有，甚至十天半個月趕一次集，還能吃上幾兩肉。
王永貴長大懂事之後，和楊秋菊心裏有疙瘩，關係似乎不太好，平時很少說話，但內心卻關心着對方。
小的時候不懂事，感覺后媽背叛自己父親，壞了王家的名聲，很氣。
而且楊秋菊，每一次在家裏，王永貴只要做錯了一些事情，就會破口大罵，罵得很兇。
小的時候覺得很委屈，覺得不是親生母親。
長大慢慢回憶，才體會到人生生活不容易，而且楊秋菊一個女人家，壓力很大，只有回家對着王永貴發泄一下，才天天罵。
買衣服的錢哪裏來的？是楊秋菊天天去和那些男人打麻將。贏了還好，輸了沒錢給，那麼就得和那些男人去房間裏面商量怎麼還錢。
平時就是靠這樣忽悠那些男人的錢，把王永貴拉扯大。
哪個女人願意這樣？一旦這樣做，平時就會被人戳脊梁骨。而且沒有男人會尊重這樣的女人，一見面就會污言穢語，動手動腳，根本沒有尊嚴可言。
甚至王永貴記得一幕，那一年乾旱，田土顆粒無收，實在沒有吃的，借也借不到，因為很多人自己都填不飽肚子。
有時候和小夥伴一起玩耍，有氣無力，餓得倒在路邊就能睡着餓昏過去。
實在沒有辦法，一到了晚上，楊秋菊就拉着王永貴，專挑那些家庭生活條件比較好有些餘糧的男人，去走街串巷。
說白了就是去人家家裏蹭飯吃，現在回想起來，那飯可不太好吃。
去到男人的家裏，也的確有飯吃，每當到吃飯的時候，那男人就會對小媽比一些手勢。
小媽就會和那男人站起來，看着王永貴交代一句。
“永貴，餓了你就多吃點，使勁的吃，不然太虧了。你在這裏吃吧！我和你叔在房間裏商量點事，事情商量完，就帶你回家。”
然後看着別的男人摟着楊秋菊的腰，進房間裏商量事情，接着就會聽見，兩人像在裏面打架又像在裏面吵架。
偶爾也會聽見楊秋菊無奈的聲音：“你要死啊！我們母子倆就是來你家吃一頓飯而已，你有必要這樣嘛！簡直不拿我當個人，下次不來了。”
然後聽見那男人邪惡的笑聲。
手裏端着碗，喉嚨里咽着飯，感覺很難咽下去，甚至感覺有些咸，是把淚水和飯一起咽下肚子。
那飯是天底下最難吃的，比灰包穀、比紅薯土豆、還要難吃無數倍。
每當夜裏楊秋菊拉着王永貴回家，頭髮凌亂，臉色陰沉，路上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寡言回到家。
在外人眼裏，楊秋菊很喜歡無故罵王永貴，不當人看。
小時候也覺得后媽永遠是后媽。
如今長大才知道，這后媽可是比親生母親更好。
楊秋菊，也被男人騙過，和男人談過戀愛，甚至都帶回家，那男人經常來到王永貴家裏，和楊秋菊睡在一起過夜。
可是真正到談婚論嫁，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娶楊秋菊。
楊秋菊長得那麼嫵媚好看，名聲先不說。
但傳聞克夫，剋死四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下不了蛋的女人。
嫁給這麼多男人肚子沒大起來過，和那麼多男人鬼混在一起，也沒有跡象過。
而且楊秋菊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帶着王永貴，男人必須把王永貴當兒子一樣養着。
把一個個男人嚇退，楊秋菊也有些傷心，後來再也沒有和男人談過戀愛，也沒有離開改嫁。
把王永貴當做自己親生兒子養着，也知道自己下不了蛋，嫁給哪個男人都不會幸福，靠王永貴以後養老，算是死心在這裏。
長大之後雖然懂這些，但是楊秋菊的做法，心裏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現在楊秋菊也不罵了，但是兩人關係冷淡，因為心裏無法接受，解不開那心結。
王永貴加快腳步趕路，也一直皺着眉頭，嘴裏在罵著。
“現在生活慢慢好轉，有必要這樣去打麻將嘛！說了不聽，不要把我給惹急，到時候我就把你給趕出我王家。”
很快也來到東村頭，天已經黑下來，家門口沒有人，打麻將的人已散去，沒有看見楊秋菊的身影。
忽然看見老村長小賣部旁邊，有一老人端着一碗飯蹲在那裏，趕緊走過去。
“老姑婆，這天都黑了，你有看見我小媽嗎？我叫我小媽回家吃飯。”
老姑婆一開口，門牙已經掉光，說話含糊不清。
“永貴呀！剛才看見你小媽在小賣部打麻將，天黑大家回家吃飯，你小媽好像去王麻子家吃晚飯去了。”
“哦！”
王永貴答應一聲，轉頭急切往三組跑去，來到王麻子家門口，就聽見裏面有聲音，而且人還很多，好像好幾個男人。
同時心也顫抖了一下，聽見楊秋菊在屋子裏發出的聲音。
“王麻子，你們這麼多人可不行的，我害怕。天也不早我要回家，欠你們的錢，我回家和永貴拿，明天還給你們。”
緊接着屋子內又有男人那猥瑣的笑聲響起。
“秋菊，別和我們裝了，你這婆娘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就你這身段，這兩對磨子，喝點酒之後，絕對不得了，我們幾個人都要甘拜下風，誰還不知道你呢！喝酒喝酒，喝酒之後才好呀！到時候咱們就一起瘋。”
“真的不行啊！我要回家，永貴現在長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樣。真的，欠你們的錢，明天我就還給你們。”
這個時候另一個男人也在旁邊笑着：“得了吧！現在什麼季節？你家永貴也沒有桃子賣，也沒有收入。
就算這兩年得些錢，也不夠你們那麼多年欠下的賬，也不夠還債的，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而且你今天欠這麼多錢，欠我們大家的，可不像以前那麼好說，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