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鹿再現
四下寂靜,有風徐徐,吹來一片厚重雲彩,月影婆娑。
雲峰上,一條翠綠的藤條在空中輕輕一抽,瞬間,以雲峰為中心,高空中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的波紋四散開來,滌盪周天雲氣,攪碎了厚重的雲層。
夜空澄澈,月華大盛。
白鹿抬頭看了看雲峰,甩了甩耳朵,吐出了嘴中銜着的一截翠綠枝幹,衝著公孫老祭司嗤了嗤了鼻子,示意老祭司拿着。
老祭司滿臉疑惑的撿起那截翠綠的枝幹,仔細看了看,這枝幹手指粗細,老祭司沒看出啥名堂來。
白鹿埋下頭,又從心窩整潔的毛里咬下一撮毛,輕輕的放在地上,抬頭看了看老祭司,伸出蹄子指了指地上的絨毛,然後自己站起來退了兩步,示意老祭司拿着。
看到公孫老祭司把東西拿起了,白鹿輕輕跺了跺腳。
老祭司一臉疑惑,不知道白鹿這是在幹啥。
白鹿又輕輕跺了跺腳,見老祭司還是不明白,白鹿鄙夷的看了老祭司一眼。
公孫老祭司看着白鹿那鄙夷的目光,愣了愣,自己活了幾十年,啥大風大浪都見過了,被鹿鄙視還是頭一回…
白鹿抬頭看了看月色。再有兩個時辰,就該破曉了。
白鹿無奈的甩了甩頭,低頭把腳下的符紙銜起來,走過去吐在了老祭司腳下,拿蹄子敲了敲符紙,又抬頭望了望祭雲頭上貼着的引月符籙。
老祭司這下有些明白了,是要自己再給祭雲畫一張引月符嗎,但是自己畫的那張引月符時效還沒過啊,短時間自己也畫不出第二張了…
但是這枝幹與一撮鹿毛用來幹嘛…
白鹿見老祭司還是不開竅,又白了老祭司一眼,扭頭去把老祭司放在院子裏的符筆叼了起來,直接扔在了老祭司面前。
老祭司這下明白了,這枝幹跟鹿毛應該是拿來自己做一隻符筆,但是做符筆幹啥,自己也畫不出第二張引月符了啊,身體裏空蕩蕩的,早已啥也感覺不到了。
老祭司無奈的擺擺手,指了指祭雲腦袋上的那張光芒大盛的引月符,又指了指自己,攤了攤手。
白鹿又跺了跺腳,鼻子裏嗤出聲來,蹄子敲了敲腳下的符筆。
老祭司明白白鹿想要自己用這枝幹與絨毛造一支符筆,但是自己這啥工具也沒準備啊。
白鹿看了看天色,焦急的在地上來回敲着蹄子。
老祭司只得盤坐下來,想了想,索性拔了幾根髮絲,扭成一撮,將絨毛勉強捆在了枝幹上。
這筆還是真夠潦草的…
白鹿一看老祭司捆好了,趕忙叼來一張符紙,鼻子裏呼呼喘着氣,似乎是催促老祭司趕緊畫。
老祭司有些無奈,這鹿是不是看不懂自己剛剛的行為啊,這麼通靈的鹿,咋啥也不懂呢。
自己已經感受不到身體裏的靈氣了,還畫啥嘛畫。老祭司雖無法內視,但感受到靈氣的存在還是毫無問題的,感受到靈氣這種小事,所有的上級一階祭司們都能做到。
白鹿焦急的小聲踢踏着蹄子,催促着公孫老祭司。
公孫老祭司沒辦法,只能蘸上符水,硬着頭皮畫了起來。
不對勁,很不對勁,老祭司剛剛下筆便感覺出來了。
自己已經沒辦法喚出靈氣畫符了,但是,這張符是有靈的!繪製完成是一定能勾動天地法則的!
這枝幹,不對,這枝幹跟鹿毛都很不對勁,公孫老祭司抬頭看了看白鹿。
白鹿又嗤了一聲,很明顯,這次是嗤笑,跟在說老祭司是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的。
老祭司愣了愣。自己這輩子算是值了,給鹿嘲笑了。雖然心裏知道這鹿可能不一般,跟雲峰神靈絕對有關係,但是到底自己是給鹿嘲笑了。
白鹿又嗤了嗤鼻子,示意老祭司趕快畫,老祭司眼神怪怪的看了白鹿一眼,又埋頭接着畫符籙了。
今夜月光高潔,清輝撒遍山野。老祭司跟白鹿的旁邊又還有個“光源”,渾身月華流淌的祭雲把周圍照得亮亮的,老祭司藉著光,繪製着一張大不相同的引月符籙。
越是臨近符成,老祭司越能感覺到,手中物件的不一般,這符籙的威能跟祭雲頭上貼着的怕是一模一樣,甚至猶有過之。可是,祭雲頭上的那張引月符可是掏空了自己身體裏的靈氣繪製的啊!這東西可沒耗費自己一丁點靈氣啊!
老祭司畫好符籙,盯着手中物件打量了起來,白鹿輕呦了一聲,蹄子踢了踢,似乎是讓老祭司趕緊把符籙拿去給祭雲貼上。
老祭司只得把這支簡易的符筆放在地上,捏着符籙蘸上符水,貼在了祭雲跟前。
看見老祭司貼好了符籙,白鹿又踢了踢蹄子,又叼着一張符紙扔在了老祭司面前。
公孫老祭司只得又拿起筆接着畫。祭雲身邊已經是月華如流水,若是站得高一些,便能遠遠看見這一場奇觀。高天上,明月璨然,一縷縷如水月華正從高天上往地上一處匯去,如天上流水而下。
第三張引月符籙畫完,翠綠的枝幹暗淡了下去,變成了褐色,老祭司捏着手裏的簡易符筆輕輕甩了甩,看來這東西畫符消耗的是裏面的靈氣啊,嚇我一跳,還以為是了不得的啥神靈手筆,不過,這小小一截枝幹便能支撐着畫出三張這種級別的引月符,這枝幹的靈氣含量挺驚人,是啥樹啊…
三張貼地引月符,將祭雲圍在中間,額頭上那張引月符已經成了一塊光團,老祭司都在擔心這麼大量的靈氣湧入祭雲的身體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但是老祭司扭頭看到那頭白鹿正趴地上休息,腦袋埋在了身體裏邊。老祭司心一橫,這鹿都沒擔心,自己怕啥,難道自己比神靈更懂不成,隨後也坐在了地上,開始打坐靜養。
夜色寂靜,蟋蟀聲四起。周圍空氣中開始有了淡淡露氣的時候,白鹿把頭抬了起來,看了眼還盤坐着參悟雲中錄的祭雲,站了起來,踱着步子小聲的走出了村子。
老祭司睜開眼睛看了看,目送着白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林子中。
秋毫符的效果已經過了,老祭司看不清白鹿離開的方向了,等到白鹿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公孫老祭司站起來走了兩步,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小雲這次費時還是挺久嘛,想來能把雲中錄的運轉路徑搞清楚吧,把靈氣運轉路徑搞清楚了,以後就能自己催動,自主修行了,就不再是瞎吐息了。
沒有法門對身體內靈氣進行統一的調動,引導靈氣有序運轉,一切的吐納都只是山野蠻人的胡亂修仙罷了。
老祭司自然是修習有法門的,叫致靈法,是文梟婆婆教給老祭司的,老祭司每日帶着祭雲吐納便是順着致靈法的路徑來的。
這類法門在各村寨並不少見,老人創造,新人傳承,一代傳一代,一代一代的去完善,最後也就成了法門。
這些法門祭司們自然不會亂傳,每位祭司修的東西基本都不一樣,當然,諸多下級祭司們的大抵都只是些極粗劣的“法門”,僅僅只是簡單的吐納兩口,吞吐靈氣入體便結束了,經脈內能吸納進多少,全看運氣。
正走神時,白鹿又折返了回來,嘴裏叼着一支樹杈子,上面還結着三顆朱紅的果子。
老祭司看着白鹿,白鹿也看了看老祭司。白鹿將樹杈輕輕放在村口,用角撇斷結着一個紅色果子小枝椏,頂向了老祭司,而後用蹄子指了指地上剩下的兩個果子,又指了指祭雲。
老祭司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一個給自己,剩下倆給祭雲嘛,老祭司衝著白鹿點了點頭。
白鹿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老祭司,輕聲鳴叫一聲,兩隻前蹄半跪了下去,老祭司見狀也趕忙以祭司禮拜了下去。
白鹿起身後,獃獃站了會兒,目光緊緊的看着祭雲。
天色開始有些泛白了,白鹿最後看了祭雲一眼,而後扭頭踢踏着步子慢慢消失在了林子裏。
公孫老祭司將樹杈子撿了回來,手裏拿着地上那顆硃紅色的果子。
白鹿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公孫老祭司對着雲峰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