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聽政(四)
【小宇宙-夌】
【第一次科技大爆炸時期,3020年,10月30日,星期六】
【疆寧-新田】
空空知道他自己不能倒下,否則便大廈將傾了。
他每天都在為著如何建設國家而發愁,他的導師也教導他讓他良政利民。他想建功立業,他想收復國家失地,他想成為一代明君。
但是他的想與現實卻隔着一層巨大的鴻溝。空空的權威已經是呈現拋物線了,從【空秦之變】到達巔峰,【太傅之變】開始轉折,而現在『聽政大會』的召開則說明他的權威已經極具下降。
他開始後悔削藩援戰了,為了這場戰爭,他不惜借口抄了國都內的寡頭來保障資金,然而,他卻低估了那群商賈的力量,他們迅速團結起來,給了空空一次致命的回擊。空空觸及到了商人的利益,這對全國經濟的發展勢必會造成波動。況且,還有一路叛軍未曾消滅。如果他們聯合再反叛,就不是什麼經濟資金的問題了,而是政權危亡的問題。
所以,空空明白他徹底輸了。
一想清楚這點,他便被恐懼驚醒在宮中。
他的頭腦發熱疼痛,像存在着一個陰魂不散的噩魔,不斷重述他所做下的錯誤。空空被迫地捂住頭,卻絲毫不管用。他把眼睜得碩大,卻看不出一絲光亮,甚至是月光。
他將要瘋了。
他不停地搖晃着頭顱,想把腦中的惡魔甩開來,卻發現無濟於事,他下意識地哭出了聲。但沒人回應。
直到——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了空空的左手。
空空一開始以為是真正的噩魔,或者是『妖管局』派人來宰殺他了,他已經抱着必死的心態,已經生無可戀,痛不欲生。
但是緊接着,在他滾燙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層唇痕。是那樣之冰涼,將臉部的溫度凝固了;又是那樣的溫柔,像一盤剛出的果凍。
空空立馬回神一看,看到了一張他熟悉的臉——他的皇后,花溪空。
“陛下,不哭。”花溪空站起,將空空摟在懷中,用胸前的溫暖環抱着空空的頭腦。
空空的頭很熱,但現在卻從那種大漠炙熱中感受到了一股宜人的暖和。
他哭出了聲,嘶吼着,抓緊了花溪空的衣裳。漸漸哭累了,頭腦也涼了下來,沒有了哭聲。
“溪空……”
“溪空在。”
“你恨我嗎?”
“不會的。”
“你為什麼選擇幫我啊?我只是——”
“陛下,是因為你選擇了我呀。”花溪空抱緊了他,“我想,其實秦空這個人還不錯,不僅當皇帝很在行,頭腦也很冷靜,為人也還不錯。”
空空只覺得自己撐不起這個名號:“不,不,我太懦弱了……”
“陛下,每個人都是哦。”
“怎麼可能。”
“陛下不知道,我小時候很怕蟲子的,感覺見到那種小蟲子就能嚇到跳起來。我也非常不解於為什麼你們能吃下去那樣丑的蟲子啊,為什麼我看到的只有可怕啊。”花溪空像講睡前故事一般,用手不斷撫摸着空空的頭髮,“後來,父親非得讓我吃了一次烤蟲子,吃的第一口還是覺得噁心,但是回味起來其實感覺還不錯。雖然我依舊害怕蟲子。”
“怕蟲子就算懦弱嗎?那我,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算什麼?”
“陛下,誰說你失敗了?難道一次生病就算失敗了嗎?”
“我輸了,我已經名存實亡了,那些大臣商賈誰不想着我的位子?”空空又出現了淚。
“陛下,既然如此,沉浸在自責的感受中難道就能解決問題嗎?我父親教過我:既然問題已出,不要只關注問題帶來的痛苦,要關注的應該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嗎?”
空空緘默了。
“既然現狀無可避免,我們就得好好想着要改變它,對吧?”
空空點了一下頭。
“所以現在什麼也不要想,睡覺吧。”花溪空將空空托在床上。
“溪空。”
“溪空在。”
“你……也上來吧。”
“好。”花溪空也進到被窩裏,二人握着手,便又睡了過去。
今日塵沙滿天,姚方博岩也跟着愁苦。
他身為新人,自然是很受人覬覦;作為丞相,國家現狀他也無法改變,雖然位高權重,但他深知這個系統不可能會因為幾次換洗而崩塌的,在這個系統之下,官商的勢力確實是比皇權更強大,國家的基調全在寡頭手中,而真正的物資土地分配也只在地方貴族。
戰爭?打『漠北』倒也容易,但他明白『疆寧』拖不起戰爭,一旦戰爭變成慢戰,國內的各種問題就會暴露出來,但是皇帝卻不顧一切執意開戰。姚方博岩沒有什麼異議,只有擔憂。他擔憂陛下的狀況,擔憂朝內權臣分配。
黃沙席捲全城,能見度很低,抬頭不見天日。街上幾乎沒有人群,除了一個劈頭蓋面抵着風暴向著皇城走去的男子。
他向城口守衛出示了證件,皇城守衛便讓他進去。他馬不停蹄地趕往丞相府,終於來到門前敲了敲門。
“丞相平日不住在丞相府,此時他應該還在家中。”
那人一句話沒說,立馬轉頭向皇城外走,來到姚方博岩家前,敲門,說明,進門,姚方博岩出門迎接。
“方寒士,你怎麼今日才來?我讓你送達的消息已經過時了。”
“回丞相,鄙人到達花將軍營中時他已經了解情況了,並允諾隨時待命。但……”
“但?”姚方博岩深感不妙,“進屋說。”
二人進入了客堂,閉了門。
“但據將軍所說,新式武器第一批次已經送達,但第二批次只來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不知所蹤,送行人只說路上遇劫。”
“什麼?!”新式武器的配備關乎可是開戰的時間啊!
“將軍還催促第三批次和第四批次的武器運送,據將軍說運輸部隊根本沒有與前線聯絡過。”
姚方博岩只是皺眉。
“於是鄙人只好妄自獨斷,在返回途中四處搜羅運輸部隊的下落,發現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王仕林將軍追擊叛軍的附近,此後好像運輸路線發生了偏移,不知所蹤。而第二批我則在新田城外的某處私人宅邸中窺探出一把。我敢確定那就是第二批的貨物,我在前線已經記住了樣貌。”
姚方博岩瞪大雙眼,滿臉驚恐地看着方寒士。
“可,可信嗎?”
方寒士不知道姚方博岩問的什麼意思:“丞相是在問我我的消息可信嗎?”
“不,不是。”姚方博岩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胡話。
“讓我好好想一下。”姚方博岩沒辦法冷靜下來了,第二批的一部分如果真在新田城外不遠,如果第三批第四批都在王仕林那,那,他們的目的不就是……
姚方博岩已經無法再思考了,他只能讓方寒士先走,再派幾個人去私下查證搜尋,自己則準備直接去宮中。
他聽到了敲門聲。
“姚丞相,王耀輝求見。”
姚方博岩驚了一下,開門見面。
“丞相,剛剛那人怎麼走得那樣着急?”
汗水流在了姚方博岩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