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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章喜悅接到前男友盧波電話,問她有空見一面嗎,急,在線等的時候,獃滯了片刻,才問:“怎麼知道我新號碼的,拉黑你。”
前男友大驚:“別別別,真有要緊的事情。大不了請你吃飯,就算是八百一客大餐我眉頭都不皺一下。”
“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下這麼大血本?”前男友盧波是位格朗台式的人物,信奉不花錢就是賺錢,花一分錢在別人身上就得天誅地滅。
這位準前夫哥是早上瞌睡沒睡醒,還是腦殼被人打壞了?
章喜悅大覺驚訝,好奇得要死要活。
不過,畢竟在一起好多年,該發生的都發生過,分手的時候撕得一地雞毛狗血淋頭,章喜悅想起了前男友盧波當初的惡劣行徑,心頭怒火冒起:“還有見面的可能嗎?姓盧的,你現在是不是單身?”
盧波的聲音一愣:“是啊,怎麼了?”
章喜悅:“你今年三十了吧,三十歲還沒有女朋友。對對對,就你那個性子,有女人看得上才希奇。怎麼了,感到社會和家庭的壓力了,後悔了,想破鏡重圓了,當我什麼人?”
“我我我,我沒有……”
“姓盧的,回答我,你是怎麼拿到我電話號碼的?”
“我剛去過你家,見過阿姨。”
“什麼?”章喜悅大驚失色:“還找了我媽,你想幹什麼,給我等着。”
當下就換了衣服,叫上出租車,怒氣沖衝殺向和盧波的約定地點。
在去和前男友見面的路上,章喜悅不禁回想起自己和他交往的那些日子。
章喜悅家教嚴,從幼兒園到高三,視線就沒有離開過父母兩米。這也使得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省重點本科大學,學的又是熱門能賺錢的計算機技術。大約是被爹娘約束得狠了,進入大學校園,獲得自由,她便放飛自我,享受起自己的青春歲月。
至於盧波則在章喜悅母校旁邊的另外一所從前的三本,現在的二本念書,是學生會成員。兩校因為只一牆之隔,學生之間頗多往來,組織過許多活動。那時候的章喜悅還是個稚嫩的小丫頭,很快被相貌平平卻頂着副主席光環的前男友弄得五迷三道。
大學的圍牆隔絕了外界的喧囂,章喜悅享受着風花雪月的浪漫情懷,大學生涯飛快過去。等進入社會參加工作,985+211重本和二本的差距很快就顯現出來。
章喜悅很順利的進大公司做了程式設計師,拿着高薪,而盧波則在人力市場兜兜轉轉,工資一直徘徊在三千到五千之間,多年如此,毫無寸進。
章同學倒不是個嫌貧愛富之人,青春美少女心思單純,也沒有那些市儈的心思,盧波是她的初戀,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彼此覺得愉快就好。
但盧波身上的許多毛病在進入社會後很快顯現出來,他吝嗇,摳摳唆唆,一分錢掰成兩分錢花,襪子穿到露出大拇指,內褲磨到半透明。吃完菜哪怕還剩點湯湯水水,都要擱冰箱裏第二頓熱熱泡飯。他和小章的同學同事聚會,都是只帶一張嘴去,讓買單簡直是要他命,每次吃完飯,盧同學都會躲廁所了里玩半天手機,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出現“我來我來,哎,說好我請客的,下回,下回我請。”
即便AA,他也會找借口耍賴。
這實在是太丟人了,是是是,盧波你是窮,你收入低要節約,可基本的體面還是要的吧?窮雖然不可恥,卻不能因此丟了志氣連臉都不要了吧?
兩人為此不知道吵過多少回。
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節,最讓章喜悅所不能容忍的盧波的不求上進。二本文憑在就業市場上實在夠戧,章喜悅就建議他去考個研。
並說道,盧波你是學生會副主席,如果考本校研究生,會有加分,很容易的。一旦拿到碩士文憑,人生自又不同。
這話盧波倒也聽進去,但實施起來卻是兩碼事。這傢伙,一拿到書本就唉聲嘆氣,說頭暈,說眼花,說心靜不下來,說要加班實在太累,回家只想躺沙發上睡覺。但一玩起遊戲,卻神采熠熠肝到凌晨四點。
不出意外,盧波考研失敗,章喜悅很失望很傷心,說,盧波啊盧波,你為什麼就不能對自己有點要求呢?大學時的你是多麼熱情開朗的一個人,我愛你愛的是你在主持學校各項活動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積極向上。人可以窮,可以暫時處於困境,但只要有這口氣在,未來總是會好的。你都二十八歲了,再過兩年就是三十歲。未來我們結婚要買房子吧,這錢從哪裏出?我們將來要生孩子吧,孩子的奶粉,讀書,課外輔導都要很多錢,這錢又從哪裏來,你就沒想過你我將來怎麼辦嗎?
這話令盧波激動起來,叫嚷道,你不就是讓我買房子嗎,我一個月才多少錢,買得起嗎,難道我們的感情就只值一套房?章喜悅,原本以為你是個空谷幽蘭般純潔的女孩兒,我愛的也是你身上那種脫離凡塵的氣質。難道你當年和我交往,因為我是學生會副主席,跟我在一起面上有光?現在我進入社會脫掉學生會幹部的光環,你失望了,說到底,你也是個愛慕虛榮的俗物。
“章喜悅,莫欺少年窮!”
盧同學學的是文科,這書面語說得實在太難聽。章喜悅刻骨錐心,大徹大悟,川渝女兒決不拉稀擺帶,當下就讓盧波捲起鋪蓋滾蛋,分手,必須分手。
說起來,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已經三十歲的盧波現在過得怎麼樣,今天找自己又為什麼,難道真的想要挽回曾經的那段感情?兩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切,往日那點情分都已蕩然無存,再重溫,那不是扯淡嗎?
不過,姓盧的竟然跑家裏去,還找到母親要了自己電話。老娘從一開始就反對她和盧波在一起,還採取過許多手段,當初一家人為此鬧得天雷地火,就差提刀子殺人。
章喜悅又是驚嚇,又是好奇,並有種莫名的期待,這盧波今天怎麼這麼大膽子,還請我吃飯,難道他發達了?在這兩年時間中他究竟經歷了什麼,要人前顯貴,要錦衣白晝行,要請前女友吃八百塊一客的大餐炫耀?
盧波約章喜悅吃飯的地方在一家大商超頂摟,那地方章同學和同事來過很多次,有幾家館子很高檔,價格自然很美麗,不是普通工薪階層能夠消費的。
章喜悅愛吃,有點小興奮。先是在淮揚菜館看了看,沒見到前男友偉岸的身軀;又在法國餐廳門口打望,依舊沒見到准前夫哥身軀偉岸;隔壁米其林兩星,盧同學依舊是芳蹤不見。
正要打電話問,就看到盧波在對面火鍋自助朝自己招手。
看架勢他已經等很長時間,等章喜悅一落座,就搶了個不鏽鋼盆兒,說餓死了,快去取菜,無論如何得將這八十塊一位吃回來,我有決心,也有信心。
八百一客變成八十,這落差有點大。
按說分手兩年的情侶再次見面應該是一件很尷尬很觸及靈魂的事,章喜悅來的時候內心也是亂糟糟的,也想好了許多說辭,但現在被盧波生猛的搶菜行動一打岔,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茫然坐位置上環顧四周。
火鍋店主打廉價親民,環境很差。地上積了一層油,人走上去一不小心就會摔交。至於桌子,餐巾紙在上面一擦,瞬間就變成黃色。
至於菜品也不太新鮮,排骨上糊滿了來歷不明鮮艷的作料,蔬菜葉子蔫巴巴,胖頭魚腦袋在盆里瞪着遺世獨立的眼睛,如同八大山人的畫,都翻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