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七十多歲的母親精神矍鑠，身體康健。自從十多年前父親去世時起，母親便不再種地，田地由別人租種。

母親有三分自留地，平時種些蔬菜，點些花生，栽些油菜。其實，也無所謂，只要她願意，下地勞作也全當是在鍛煉身體。

我每次回老家的時候，會給母親做些理療：刮痧、拔罐、針灸、艾灸，推拿也做，但不多。理療結束，母親總是告訴我：你給我弄過之後，身上鬆快多了。

網購艾條，我告訴她，沒事的時候，自己做艾灸，哪裏難受灸哪裏。母親經常會忘記，我想，她之所以會忘記，是因為她根本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這是她的幸福與幸運。

新農村規劃之後，母親搬進三室一廳的套房，還帶個小院子。

我覺得母親養了幾隻寵物雞——她趕集時，買來八隻半大的雞養在院子裏，這些雞隻吃米飯，煮熟的大米飯，別的一口不吃。要是把米飯泡湯，或是調味，雞更是啄得歡樂，大口朵頤。我發現這些雞對飲食的要求和我真差不多，因為米飯可以滿足我對飲食的大半要求。換句話說，只要有米飯，我便會覺得生活是美好而值得期待的。我堅信，精神享受比物質追求更值得擁有。

有時，母親也會把雞像“放風”一樣趕到離家不遠處，一片長滿荒草的坡地。希望能喚起雞的基因記憶：雞吃蟲，吃草籽，以補充營養，雞也吃石子，那是幫助消化。

母親的手指甲和腳趾甲有些長了，我給她剪了，隨口問：你怎麼不剪指甲？母親說：自己看不清楚。

我網購一副200度的老花鏡，母親收到時很開心，說：看得真清楚！

也是，我在網上給丈夫購物，他也開心連連。其實，大多數人都是一樣：接受禮物，總是讓人愉悅，尤其是滿含濃情愛意的禮物。

母親活着的時候，回老家還能尋覓幾許舊時的感覺，回味一路走來，散落在人生道路上，那些遺失的從前，以及印刻在記憶深處的珍藏與美好。

若干年以後，母親不在老家，我想，我來時……只是大地新翠，草木回春的清明時節。也許，那時節和今天一樣，陰雲蔽日，微冷入體，小風細細，小雨綿綿，不知從何而來的傷感淺淺入心，不可名狀，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