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牽衣頓足攔道哭
西夏兵們哈哈大笑,似乎全不把當前的生死拼殺當一回事。
又有一人走上前去,攬了方三偉的肩頭笑道:“我來看看這位紅姑娘長的如何俊俏……”說著扳着方三偉的肩膀讓他面向大夥,眾人都是嘻笑着,如同觀看傀儡戲表演一樣。
方三偉徹底的怒了,那裏還管什麼危險不危險了,他用力將那名西夏兵推開,伸手去解那件綠色女裙,眾兵開始一愣,繼而有人起鬨,有人叫“快脫……”,場面甚是熱鬧。
方三偉把那件綠裙脫下來,重重摔在地上,光前上身握緊雙拳,怒目看着這些西夏兵,那些西夏兵看到他竟然是個男人,都面面相覷,一時間人群竟然安靜了下來。
這時人群外有人喊道:“李將軍來了!”人群之中自動閃出一條道來,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這人身材頗高,長的高大而魁梧,手提了一把長柄大刀,他臉上也是用黑炭抹的看不清楚,不過這人右臉長了個痦子,上面長了幾根毛髮,在他黑黑的臉龐上看上去有點滑稽。
這位李將軍大步走到方三偉面前,打量了他一下,方三偉感覺他的目光中似乎沒有什麼惡意,此時內心情緒也有點平復,手中的拳頭也慢慢的鬆開了。
李將軍緩緩說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冒充耶律紅鳥來騙我們。”
方三偉看了他手中的大刀一眼,心裏卻念頭如電閃一般,聽此人說的意思,那名和他一起押解的女人名應該叫耶律紅鳥,史斌的手下姓盧的將軍也稱為“紅姑娘”,聽上去這個名字好像是遼朝契丹貴族,只是不知為什麼這些人來救她還是要殺她的。
而且方三偉感覺這些人怎麼都不像是西夏流勇,儘管他也不清楚西夏流勇是什麼樣子的。
方三偉知道此時不能亂講話,一個說的不對,便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他想了一下,方道:“在下哪裏敢欺騙將軍,小人只不過是這附近的村民,被那些兵丁捉了強迫穿這樣的衣服,小人哪裏敢不從。”
他也不知道是應該稱小人還是應該稱在下,索性就變換着說了。
那李將軍突的上前,伸手抓了方三偉的手掌,湊到火把之下觀看,點頭道:“虎口無繭,這般細氣的手,不會是吃兵糧的,卻又絕不是尋常農夫。”說完他抬頭看方三偉,等他如何解釋。
方三偉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力氣活,而且全身皮膚也好,雙手細膩光滑,自然不像是個當兵的,。
他搜腸刮肚的想應該怎麼說才好,本想說自己是個讀書人,可是又怕這李將軍考他些四書五經什麼的,他可是連四書五經都是那四書那五經都說不上來,那不是找死嗎,想着編謊話道:“在下是前方鎮上綢緞莊上的夥計。”
綢緞莊做事的,手自然是細氣白皙的。
他猜想這李將軍五大三粗的,可能也不會關注綢緞的分類品相,只是若李將軍隨便問些平常的綢緞常識,他便立馬露餡了,他哪裏知道宋時都有那些綢緞?
那李將軍想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這廝倒是有些膽識,說話尚不至於嚇的結結巴巴的。”方三偉聽他這樣說,自知他不會再問綢緞了,心裏才放下一塊大石。
李將軍不再管他,回頭對身邊的手下道:“剛才交手的是史賊的那一營的?”有人答道:“是右軍盧可信部。”
李將軍點頭道:“史斌此次可真是下了重本了,左軍成威,右軍盧可信急奔百里而來,可在爺爺的山頭,縱捉不到那耶律紅鳥,可終不能這麼便宜的讓他來去。”
他沉吟了一下,馬上又道:“大夥也別追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今個兒咱們也做一做這個黃雀。”
他一揮手,那些兵丁熄了火把,藉著月光卻轉身向來路轉回,有人指着方三偉道:“此人怎麼處?”
李將軍邊走邊道:“休要管他。”
這一大隊人馬悶聲不吭的向來路走去,亦然不是剛才鬨笑圍觀時的肆無忌憚,撤走的顯然極有紀律。
方三偉看着這些人匆匆的從身邊走過,慢慢的沒有了聲息,四下一片寂靜,此時當是月中,天氣極好,一輪圓月當空,微風拂面,在這炎熱的夏季夜晚,又讓人倍感舒服。
方三偉心情卻是終於暫時放下了,從早上穿越以來,真是處處驚魂,被人如踢皮球一樣,命如草芥危卵,現在終於獲得了暫時的安全放鬆。
他本就是個樂觀的人,既然到了這900年前的大宋朝,就暫時好好的獃著吧,走一步算一步隨遇而安吧。
方三偉赤了上身,他着實不想再穿那件女人衣裙,山下倒是有一些死了的士兵,他卻更是不想去扒了穿死人的衣服,他想到那裏有不少死屍,心裏就感到驚悚,不知道那裏傳來一陣陣野獸的吼叫,這可是古代,山裡經常會有豺狼虎豹出沒的,這又讓他想到了武松打虎,這裏真要是有隻老虎,方三偉自忖比武二郞差遠了,那就真沒命了。
更重要的是,要趕緊離開這裏了,前方有史斌的左軍成威,右軍盧可信,後方有剛剛離去的李將軍的西夏流勇,現在碰到誰手裏,都是非常頭痛的,可是他又能到哪裏去呢?
方三偉忽然想起那李將軍說過的一句話來:“可在爺爺的山頭,終不能這麼便宜的讓他得了去”,這裏是這個李將軍的山頭,這裏是什麼地方?是大宋的延安府,這西夏軍怎麼會說自己的地方呢?
想想那些西夏兵說的話,那些衣服鞋子和武器,這些兵丁不可能總是天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大可以調換一下,這些百姓衣服極可能是臨時搞來,鞋子卻沒有那麼多,只能穿着平時官家所配發的軍靴,打了幾面西夏軍的旗子,裝着幾句西夏人講話的音調,臉上抹了些黑灰,便由堂堂的大宋官軍,變成了西夏流勇。
他們是宋兵假扮的!
方三偉終於想到這個,其實這個本不難猜到,只是他一時沒有向這方面去想而已,這些官軍儘管裝扮的不像,漏洞百出的,可是這些官軍好像並不怕別人知道他們是官軍,堂堂大宋官軍,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他們又為何要假扮西夏流勇呢?若是要裝扮,卻又不下足功夫,好似只要別人認不出他們是那部分的,至於是不是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西夏流勇,卻全不在意。
吳玠也是官軍,可是這些人卻並不是去救他們的,卻是想趁火打劫,搶了那個耶律紅鳥。
方三偉想不明白,他也懶得去想這些,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離開這裏,可是向那個方向去呢,前面史斌的賊兵,後方是那個假扮西夏的宋軍,右面是剛剛滾下來的高山,左面就是那片樹林。
方三偉沒有主意,他借了月光,看到地上有塊有稜角的小石頭,他用腳踢了一下,那小石頭向前滾了幾滾,尖角朝向了那片樹林。
“這是上天讓我向這方向走的。”方三偉拿定主意,轉身向樹林中走去。
夜色漸濃,風漸漸的有些大了,吹的樹木亂動,林中有些什麼鳥兒撲着翅膀,貓頭鷹咕咕的叫的方三偉頭皮發麻,他後悔應該去那些死屍那裏至少撿把兵器,也可以給自己壯壯膽。
幸虧的是這片樹林並不太大,他安全穿過這片樹林,面前是高高低低的起伏的黃土坡,方三偉大步向前,認準了遠方的那顆北極星,頭也不敢回的逐星而行。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一直走了一個多時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實在是走不動了,從早晨到現在,他只是吃了一點點東西,卻爬上爬下的,趕了這許多路,腿腳又酸又麻,肚子又餓又渴,他前世又是個不怎麼愛運動的人,如何受的了。
方三偉爬上一個小土包,坐在那上面的草地上,雙手一伸,躺倒在那裏,現在就是那些賊兵趕過來要殺了他,他也不想走了。
他仰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一抹流星劃過天際,他心裏卻想:我那個時代的流星,卻沒有這麼絢麗。
微風吹過,讓他感覺很是舒服,回頭望去,那片樹林早已經看不見了,想想如果不是那個吳玠聰明一些,沒讓手下人進了這樹林,否則樹林中的伏兵只怕早已要了他們的命了,只是那個高山之上怎麼不埋伏一些人呢,那真的是插翅難逃了。
那高山山勢平緩,又沒什麼樹木高大的草從,怎麼埋伏得了。方三偉這麼想,也不知那些賊兵們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去高山上設伏。
他不知怎麼了,卻為了那個猥瑣而又險些害了他命的吳階稍稍的擔心了一下,也許是那個吳玠兩次給他些吃的東西吧。
吃的東西……想到這個,他的肚子又開始叫了,撥了個草根含在口中,都覺得那樣甜,不管這個了,先睡一覺再說。
方三偉抱着肩頭躺在草地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他擔心了吳玠,卻不知吳玠現在正在他前方十多里的地方,遠沒有他現在這樣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