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誤入幽游涼多
自古以來，秦嶺的深山裏就傳有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故事。有浮雲不見蹤跡的得道高人，也有蔽林飛馳掠影的妖媚鬼怪，也聽聞有哪位墮了紅塵的沙彌在某個僻靜之處耕桑弄麻，也曾見不少滿腔柔情又奇思妙想的文人騷客在那溪水河畔暢飲題詩。這些傳說見聞數不勝數，為這延綿一千六百多千米的山脈增添了不少的神秘。
我們這位勘測員作為國家的重要勘測人員，在那個年代也是擁有着高文憑、飽讀各類文獻、掌握着專業知識的高級人才，自然也聽說過關於這座大山的很多故事，這當然也就包含了那個關於狐狸的故事。只是作為科學界的一員，他是堅決杜絕封建迷信的。這讓我覺得有點像阮瞻口中的“無鬼論”一般，只不過古人是以理來證無鬼，當下則有點像是不聞不見，堅定一個信仰，則無怪力亂神種種雜念了。
隨着勘測員的深入，山裏的天氣越發的變換莫測，時而狂風時而驟雨，就如同有某種力量在試圖阻止他了解，去調查這座大山。秉持科學思想的勘測員自然也毫不在乎這些對他來說合乎常理的自然現象，相反的是這似乎激起了他征服這座大山的慾望！這樣的慾望，無異讓他面對這不痛不癢的惡劣天氣勢不可擋。
獨自進入深山的第三天，他快速的採集了一些土壤樣本和數據，正當他準備繼續深入山中時卻因為突降大雨不得已支起了帳篷草草的結束了安排。隨着天色逐漸暗去，黑夜再次統御了整座大山。這一次，勘測員的信念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起初在林子裏獨自度過的兩個晚上，他也習慣了深夜裏傳來的風聲，雨聲，或者某種動物的叫聲，亦或者他們踩踏樹葉在帳篷周圍來回踱步的細碎腳步聲。
在凌晨起夜的時，他甚至也看到過沾着磷火的兔子或者老鼠被野貓捉住，然後一團綠色的火焰騰空飛起隨即消失的奇景；又或者幾隻螢火蟲藏在某片樹葉下，在黑暗中就如同一對散發著幽光的雙瞳！當然，這些都可以用他多年的科學知識得到很好的解釋，但是如果在外人看來，這些事情就只能被傳成靈異故事了。然而在這個夜晚，他卻遇到了一件他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有效科學解釋的事情，也是動搖了他的信念並讓他終身難忘的事情。
和往常一樣他支起了帳篷，拿帳篷的門帘搭起了一個小雨棚，拿出鐵鍋和罐頭準備點吃的東西。只不過這次由於突然侵襲的暴雨所以比往常早了一些停下工作。他打開提箱，把採集的樣本瓶整整齊齊的排放好，然後拿出了日記本坐在剛支好的椅子上等着水燒開。
這位勘測員似乎挺享受這樣的感覺，就像和森林融為了一體，如此的寧靜且平靜。細細的感受着雨水帶來的潮濕與寒冷，靜靜感受着燒水爐帶來的一絲絲溫暖，他從口袋裏拿出鉛筆開始記錄一天的勘測過程和數據等待着雨停和天黑。
如往常一樣，雨很快就停了，植物和泥土的味道在此刻被最大化的擴散開來，此時的勘測員早已躺在帳篷里點着馬燈靜靜的看着來時攜帶的書籍。
“你看，這個人還沒走！”
突然敞篷外傳來細碎說話的聲音，勘測員眉頭一皺，心想這山裡還有別人？接着緊忙打開帳篷探出個腦袋提着馬燈觀望着四周，只是外邊一片寂靜，除了有幾聲鳥叫以外沒有任何動靜。勘測員有些疑惑，心想莫非是自己這幾天沒見着別人也沒和誰說過話，出現幻聽了么？隨後又縮回了帳篷接着看起了書。
隨之而來又是一片寂靜，彷彿先前那說話的聲音真的是幻聽一般漸漸被忘卻，勘測員此時也是看書看得入了迷將剛剛那聲音拋在了腦後。不知過了過久，帳篷外又傳來了動靜，這次像是有什麼動物跑了過來，又些好奇的繞着帳篷轉着圈，還時不時用鼻子嗅着燒水爐和帳篷。勘測員知道林子裏動物多，之前聽說還有村民見到過山上跑下來的熊貓和羚牛，只是他不知道帳篷外邊到底是大傢伙還是小傢伙，光聽聲音大概是兩個小型四足動物。只是他自己也拿捏不準，只好手裏攥着榔頭一動不動假裝睡覺靜靜的聽着外邊的動靜隨時準備戰鬥。
“他好像睡著了。你看，燈都滅了。這時候再出聲就不會被發現了。”
半響，帳篷外又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這話里意思顯然說的就是勘測員！他頓時額頭上冒出一陣冷汗，手裏緊了緊攥着的榔頭腦子裏頓時亂做一團。因為他雖然不能確定外邊的是什麼，但是一定是兩個四足動物，絕對不是人！那是現在說話的又是誰？勘測員腦子裏猶如驚雷一般，思慮萬千無論如何也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只是任他百般猜測，也抵不過此時科學無法解釋的現實！就在這時，帳篷外又傳來了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是是是！剛剛確實是我說的有點早，還好沒讓他懷疑！奈何這人根性太正，我們拿他沒辦法啊！都施了那麼多法讓另外幾個人下山了，唯獨這人怎麼都不走，真是苦惱啊！”
這個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從嗓子裏硬擠出來的一般尖細，又像是鸚鵡或者巴哥模仿人說話一般有些含糊不清。若它真是個人，也是個嗓音發育不健全，有些口痴的人。
勘測員此時心裏已是慌了神，聽到另一個聲音說同行的村民突然出事下山是他們搗的鬼，又聽到先前說他根性太正似乎無可奈何，也不知是他此時怎麼想的，索性心裏一橫攥着榔頭一把拉開了帳篷提起馬燈就沖了出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外邊竊竊私語。只是那兩東西反應也着實迅速，只聽其中一個喊了一聲：“糟了！”隨即周圍某處的樹叢里傳出一陣嚓嚓四蹄奔跑踩踏樹葉的聲音，回顧四周便再也不見有任何一個人或者動物的蹤影。
也不知勘測員此時哪來的膽子，心想反正這下看來那說話的顯然不是個人了，既然組織讓我勘測這一帶的山況，那我就查個明白！想着便向著那樹叢追了過去。月光下，樹影飛掠而過，兩道黑影翻越着灌木奔馳，勘測員在其後步步緊追片刻也沒敢鬆懈。他一邊追一邊還聽到前邊不遠出來陣陣辱罵的聲音。
“讓你注意點注意點，你偏不聽！現在反過來了！打又打不過，甩又甩不掉！你說怎麼辦！”
這話顯然是那說話正常一點的東西說出來的，只是聽聲音還喘着大氣一高一低的極其狼狽。
“這，這也全不能怪我啊，你不也以為人家都睡著了么？誰知道，他是個騙子啊！”
那嗓音不健全說話含糊不清的東西辯解道。
勘測員一邊追一邊聽前邊兩東西這麼互相抱怨着，漸漸心裏的恐慌卻是一點點消退，隨之而來的卻是好奇和想笑，想着如果前邊兩個真的是什麼妖狐鬼魅的話，現在這卻是鬼怪被我一個大活人追着跑！傳說里不都是人被鬼怪追着跑的么？看來這鬼怪的膽子，比人還小！他一邊想一邊忍不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後逐漸又加快了腳步。
眼看就要離前邊那兩道黑影越來越近，那其中一個黑影似乎有些兜不住了一邊竄一邊對着勘測員喊道：“您別追了！別追了！我們沒想害您，就是不想讓您進山！真要對您耍心思，最多也只是騙騙您！”
“呸！你說啥呢！還騙！您別追了，我們沒打算騙您！”另一個聲音連忙止住上一個聲音解釋道。
“嘿，這鬼怪還會求饒？今天還真是遇到稀奇事了。”勘測員心道然後停下了腳步向著前邊大聲喊道：“行，我不追你們了，但是你們得告訴我為什麼不想讓我進山？”
“這……這這……這我們不能告訴您，您就是不能進山！進了山，勘測了山，對您不好，對我們也不好啊。您若是個明理人，就速速下山吧！我和我的這位小兄弟日後必定會答謝您。”這東西聽到勘測員方才的喊聲似乎也停下了腳步十分客氣又帶着無奈的回道。
只是這樣的回復顯然對勘測員而言是不夠的，他皺着眉頭也向著那不知何物的黑影喊道：“這位同志，我是聽從國家的指派來這秦嶺大山裡勘測數據的！我們要修建一條公路穿過這大秦嶺，連同兩頭，服務人民的！這對山兩邊乃至整個西北地區都是有重要意義的！希望同志你能理解並認識到我們工作的重要性，積極配合。如果你們還要繼續阻撓，那我只能上報政府，到時候就會有大批的勘測員和記者媒體一起來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希望同志積極解釋清楚，或者不要再阻礙了。”說罷，勘測員就一轉頭向著來時的方向回去了。遠處那兩黑影聽到勘測員這麼一說變得啞口無言，半天憋出了說了一句：“這人怎麼這麼直？唉，只能找老道去了。”說罷之見遠處的小樹林裏閃動了兩下，之後便再沒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