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家往事
從麵館出來,直覺告訴向北寒,面館裏突然出現的女人不簡單,絕對不只是一個吃面的路人。從她的穿着打扮和談吐舉止看,又不像是沖自己來的。
轉念一想,難道是為了爺爺?這好像還說得過去。畢竟爺爺是書畫鑒定方面的專家,在京城書畫界還有些威望,手裏也收藏了一些歷代名家的書畫真跡。最重要的是,爺爺更是一位臨摹高手,出自他手的高仿名家書畫相似度可以達到八、九成,除了幾位書畫界的鑒定大家,在其他功力稍淺的書畫專家眼中絕對是真跡。
難道這個漂亮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是為了爺爺手裏的畫?又或是為了爺爺那手仿誰像誰,貌合神似的書畫臨摹絕藝?
想着走着,向北寒就走回了他和爺爺居住的大雜院。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進院子深處后,剛剛悄然離開的那個漂亮女人,在那個冷臉霸氣的保鏢陪同下,出現在了院子門前。
“小姐!這麼破破爛爛的一個地方,會是沙先生說的那位大師的家嗎?”
保鏢的眼睛盯着大院門裏,如鷹隼一般的目光彷彿要把這座混合著老北京人柴米油鹽生活氣息,又洋溢着中國古老文化氛圍的地方,從裏到外地翻騰一個遍。
“中國有句古話,‘大隱隱於市’。古往今來很多名人非常善於把自己融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也非常善於從平凡的生活中汲取藝術靈感。而且中國人的精神世界都是崇尚內斂隱忍,不喜歡露面張揚。這裏更符合爸爸說的那位同門大師兄的氣質。就是剛剛進去的那個小夥子也很不簡單,”
相比於不久前在面館裏表現出的主動熱情,現在的那個漂亮女人變的相當睿哲沉靜。
女人名叫沙莉陽,是香港富蘇斯藝術品拍賣公司董事長沙聯安的女兒。這次沙莉陽來北京的唯一目的就是來見與向北寒相依為命的爺爺——向立臣。
原來,沙聯安與向立臣是同門師兄弟,年輕時一起學習國畫。向立臣很有天賦,在藝術上一直壓沙聯安一頭。
眼見自己在書畫藝術上沒有更好的發展,沙聯安不辭而別,離開了北京,跑到了香港發展。雖然不畫畫了,但他卻靠着倒賣名家字畫發了家,創辦了富蘇斯藝術品拍賣公司,在港、澳、台,以及東南亞藝術品收藏界很有影響。
成為富豪后,沙聯安對當年負氣出走感到了深深地自責,有朝一日能夠重歸師門成為了他一大心愿。師傅不在了,可師兄向立臣還在。這次沙莉陽的北京之行,就是為了替她爸爸打個前站,探探路子。
在沙莉陽眼中的破爛院子,對向北寒而言確實最幸福的地方。推開第二進四合院院門,他心裏頓感輕鬆親切,也有了安全感。
這座總共兩進的四合院,前一進住着六戶人家,這后一進,屬於向北寒和他的爺爺。
這兩進四合院本來都是向家的祖產,向北寒九歲之前,都是跟隨父母和姐姐生活在前院,這後院是爺爺的工作室和收藏珍玩的地方。
在京城,向家原本也是顯赫一時,經營五代的“向寶堂”在國內古玩行里也算得上是殿堂級的存在。一家三代、五口人生活的也是幸福安穩。
直到向北寒十歲那年,父親因交友不慎,被人設局騙走全部家產,抱病而亡。他的母親不願意背着一身的債務,守着年老的公公和兩個孩子生活下去,就帶着女兒改嫁給了一個從小就追求她的小飯店老闆,從那時起再也沒有回來過。
為了償還向北寒父親生前簽下的債務,爺爺不得已才把前面那進院子出售了。而為了生活,向北寒爺爺為人畫畫、裱畫、修畫,用以賺取微薄的收入。
十年來,向北寒和爺爺相依為命,吃苦磨礪是必然的,但也磨練了向北寒一身的傲骨,學會了一身謀生過活的本事。
雖然沒有讀過太多的書,但他天資聰慧、悟性極強,爺爺家藏的萬本古籍經典被他翻看的滾瓜爛熟。這些藏書不單包含了四書五經六藝、孔孟老莊,歷朝歷代各種版本的編年體、紀傳體和紀事本末體史書,還有相當數量的故事傳說、趣談雜記。
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清末民國;上到帝王將相,下到平民百姓;儒學、玄學、道學、佛學、醫學、書學……簡直是包羅萬象、無所不有,有些藏書甚至非常珍貴,堪稱是孤本善本、海內珍本。
在這些藏書中,向北寒看的最多、學的最透,最能學以致用的,就是向家五代人經營“向寶堂”的心得、經驗彙集編撰而成的《向寶堂手記》,裏面詳細記錄了瓷器、銅器、書畫、雜項等各類古董文玩鑒定方法技巧。
在竟日的鑽研下,並與鬼市、潘家園、琉璃廠的那些實物對比,讓向北寒小小年紀就掌握了精湛絕倫的古玩鑒賞知識。加上他那雙鬼魅的眼睛,在古玩行里撿漏憋寶可謂是無往而不利。
說起他這雙眼睛,也是讓向北寒很迷惑。自從父親去世后,原本不諳世事的他,一下就成長為扛起半個家的男子漢。也是從哪個時候起,凡是他看見的事物,都要認真仔細地看個究竟。這種行為應該算是一種病態心理的外在表現。
向北寒的父親是因為沒有看清身邊人的真實面目而受騙,導致傾家蕩產,含恨九泉。這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大的陰影。也是因為這個,向北寒對所有的人和物都要仔細地看個究竟。
慢慢地,他的眼睛就出現了異象,任何的東西用眼睛掃視后,首先反饋的信息不是東西本身是什麼,而是迅速掃描,快速成相,細緻分析。久而久之,他的眼睛就像一架高像素照相機一樣,看過的東西都會過目不忘,並以圖片的形式存儲在他那個如同大容量硬盤的大腦中,隨時調取。
不過,這也讓他承受了目眩頭暈的痛苦,有幾次甚至是人事不省地昏睡很長時間。
本以為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可將近十年了,癥狀沒有什麼不好的發展,反而是逐漸地在減輕,這也就讓向北寒放心不少。時間長了,他把自己這種得天獨厚的能力用在學醫、鑒寶上。不但醫術上日漸精進,而且在古玩行闖蕩更讓他小有成就,已經可以贍養反哺含辛茹苦把自己帶大的爺爺了。
今天的鬼市、潘家園走下來,除了撿了幾個小漏,向北寒還挖坑算計了惡霸黑皮五千塊。這趟下來少說也能賺個七、八千,還不算那把清中期廣州十三行的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