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苦遇上書獃子
王偃面色難看,寧何苦則面無顏色,“無妨,等我親自抓到他們,再親口問。”
王偃知此事也成定局,多勸無益,甚是擔憂,眼珠一轉便計上心頭,“此事非你一家一人之事,乃是大理寺之舊恥,署中應盡全力協助才是。”
寧何苦:“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獨自前去,走,咱們去找溫大人。”
王偃拉着寧何苦欲走,然後者依舊紋風不動,和煦一笑,“說曹操,曹操不就在前方看風景嗎!”王偃驚聲一望,前方不遠處,一板直身影正面渠而立。他幾步上前,禮數周全,“下官見過大人,這一大早的,大人不會是來微服出巡的吧?”
“本官士士,是隨便來看看風景的。”溫謙顯然未料到王偃會在此處,緊張至結舌。
王偃心思敏捷,自然一下就猜到了上官來此的企圖,心中有數大喜,但面上不動聲色,附和,“此處的確風光獨美。”
“一處臭溝渠,獨美在何處!”寧何苦不留情面的戳穿了前二人的虛假嘴臉,撇撇嘴,“兩位大人好閑啦!一大早的,一位要去我家蹭早飯,另一位在我家門口的臭溝渠看風景,還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哈,哈!”二位大人相視尷尬一笑,再同聲:“行,裝不下去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王偃一拱手,“大人請!”
溫謙看了看寧何苦手中的豬蹄素菜,再看看王偃手中的大黑魚,苦澀一笑,“本官是着實不忍心,打擾這歲月靜好的人間煙火氣息啊!”
“所有美好的事物後面,皆有人負重前行。”寧何苦沉聲。
溫謙一怔:“……說得對,皆有人負重前行,該擔當之事,絕不逃避。”
再次頓了頓,他肅穆蕭殺,“如今我大理寺出雙倍人頭重金,發通緝令懸賞魔羅五煞,誓必要將其悉數緝拿歸案,無論生死!”
王偃聽得是熱血沸騰,拳頭緊攥,看向寧何苦。然後者一派冷靜淡定,“二位大人,依苦看來,此次最好是不發通緝令方為上策。”
二位大人同聲:“為何?”
“五煞狡詐兇險,此事暫不宜聲張,我想先獨自悄悄前去查探,如有消息,再知會您們。”寧何苦眼神深邃,波光粼粼。
溫謙恍悟,“對,不可打草驚蛇。”
王偃擔憂的眼神,“可你獨自一人,太過危險。”
寧何苦乖巧一笑,“叔放心,我不會瞎趁能的,更何況還有大理寺這座大靠山在後呢?”
王偃點頭將眼光望向溫謙,後者只略想了一想,便由懷中掏出一金邊烏鐵牌,“此乃本官令牌黑金令,見令如見大理寺最高長官。若有需要,持此令牌可調動全大靖的官衙捕手。當然,也包括所有在冊捉刀吏在內。”
這正是王偃和寧何苦想要的最佳結果。
寧何苦將豬蹄塞到王偃手中,接過黑金令,抱拳正色,“捉刀吏寧何苦領令,定不負大人重望。”
王偃見他將令牌收入懷中,隨口一問:“你準備由何處入手?”
寧何苦接過前者手中之物,一個轉身便人影全無,晨風中傳來他悅耳之音,“我先去找醫怪申無謂……”
一月後。
日頭才將將放出第一縷曙光,寧何苦便追蹤醫怪申無謂的行蹤,來到了福州最南邊。
他抬頭看着蒼翠欲滴,林深不可測的茫茫南溪群山,無一絲猶豫便向山中行去。
“南山有台,北山有萊,樂之君子,邦家之基……”
隱隱約約,山中竟有朗朗讀書聲隨山風入耳,寧何苦以為自己幻聽,便側耳細聽過。
“南山有桑,北山有楊,樂之君子,邦家之光。樂之君子,萬壽無疆。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樂之君子……”
字字鏗鏘,句句朗朗,並非幻聽。寧何苦遂循聲前去。
一汪泉水畔,有一白衣書生面水而立。他頭戴方巾,衣袂飄飄,正搖頭晃腦在高聲誦讀。
見怪不怪的寧何苦幾步上前,心想着隨便打聽醫怪行蹤,“兄台有禮了……”
然話說到一半,突然憑空竄出來一拳頭,伴隨一聲低吼,“離我家公子遠點。”
嚯!這下就有點意思了!
山中有書生,還有個拳頭如牛,不問青紅皂白就送上拳頭的爆脾氣隨從。
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如此見面禮數,自然是讓寧何苦很不爽。
哼!偏不讓某靠近,某偏要靠近。
於是乎,他端然向前……
在呼呼拳風中,寧何苦身如飄絮,左飄右逸,悠然出現在白衣書生身前,然拳頭也隨之而至。
他閃身避之,眨眼間又再次倚立於書生身前……
如此反覆再三,再四。
為何會反覆再三再四,皆因此過程中,白衣書生通通視若無睹,置若罔聞,仍是繼續閉眼用心誦讀,“南山有栲,北山有杻,樂只君子,遐不眉壽?樂之君子,德音是茂。南山有枸,北山有楰,樂之君子,遐不黃耇?樂之君子,保艾爾後。”
他如此目中無人,方才更激起了寧何苦的好勝心!還有調皮搗蛋勁。
這書生是當我不存在嗎?那我就偏生要在你面前來來去去,熱熱鬧鬧,打擾打擾。
直到那書生郎誦完,睜眼乍然看見眼前一人影,倏忽現,倏忽隱,方驚得睜大了一雙丹鳳眼。
“小伍我就不信打不中你!”
聽到自己人的吼吼聲,白衣書生方才回神,“小伍,你打人做甚?快快住手!”
此言一出,寧何苦方知,白衣書生並非目中無人,而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全心誦書,竟完全沒留意有人靠近,更沒有留意到身畔有人在打架過招,故意招惹。
小伍悻悻收回了拳頭,垂頭立於一側。
他十七八歲年紀,身材不高不低,臉頰黑中透紅,眼神羞澀靦腆,五官質樸純粹。特別是那一雙清澈的眼眸,便如一彎碧綠的草原,不帶一絲俗世的污染。
如此這般的青澀懵懂少年,竟然是個火爆的脾氣,不應該呀!
寧何苦不由得看向他主子。
隨從相貌如此,主人自然不弱。白衣公子觀之未過弱冠之年,一派溫潤如玉,謙和有禮之風。
要想俏,一身孝,說的便是他這種俊秀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