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抽烏龜
十多分鐘后,司馬北和海燕穿過被冷雨洗得有些稀薄的林霧,在七八名舉着火把的好人村壯漢身前站定,望了一眼幾米之外某棵大樹下的老王屍體,海燕當即眼眶一紅,快步跑了過去。
司馬北本想跟過去查看一番,卻被那幾名壯漢攔了下來,不由地皺起眉頭道,“怎麼你們好人村的人都喜歡攔道,是不是有點太排外了?”
幾名大漢冷哼一聲,抱着粗壯的膀子,輕蔑地看着司馬北,並不搭話。
司馬北瞧見海燕已經跑到了老王屍體旁側,憤憤地瞪了幾名壯漢一眼,墊着腳尖,細細查看着屍體附近的情況,忽地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而且漸漸遠離海燕和老王的屍體,立時低頭一看,盯着將自己高高抬起的幾名壯漢道,“哥幾個,咋還鑽我褲襠底下當坐騎呢,實在過於抬舉了,我就站那瞅幾眼就成……”
還未等司馬北說完,幾名壯漢齊齊喊了句三二一,哐當一下將司馬北扔了出去,就像在扔一個大大的垃圾。
司馬北哎喲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故作重傷垂死的模樣,“你們攤上事兒了,我的肋骨至少斷了兩根,大腿骨折,腦震蕩……這事兒沒個一千塊,休想善了!”
幾名壯漢無動於衷,甚至看都沒有看司馬北一眼,轉身回到原位,繼續抱着膀子,警衛四周。
司馬北見狀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冷着臉道,“你們太沒禮貌了,別人跟你們講話,你們全都當作耳旁風,弄傷了人也不賠禮道歉,簡直是道德敗壞,怎麼配留在好人村!”
幾名大漢聽見這話,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名年紀稍大的壯漢站了出來,辯解道,“這裏是村子的禁地,本來就是生人勿近,更何況今晚還出了人命,我們不讓你這個外來者靠近,其實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沾染太多的是非,是出於一片好心,當然有資格留在好人村。”
司馬北冷笑一聲,“捨得搭話了?我還以為你們是啞巴呢……正因為這裏出了命案,所以我才過來的,不然你以為我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這邊來是賞星星的嗎?其他人或許害怕命案帶來什麼麻煩,但我不一樣,不瞞幾位,我本來就是靠命案吃飯的。”
那名年長的壯漢歪着腦袋想了想,盯着司馬北的臉問道,“你是警察?”
司馬北搖搖頭道,“警察破案子才能掙幾個錢,哪有我過得這般滋潤……不跟你們繞彎子了,我攤牌了!其實,我是一名偵探!”
“什麼炭?”年長的壯漢滿臉懵懂道,“有鎢鋼炭值錢嗎?”
“煤文化,真可怕……”司馬北輕嘆一聲,“這麼跟你們說吧,警察能查得出來的案子,我肯定也能查明真相,警察查不出來的案子,我不敢保證給出的結果百分百準確,但相去不遠,能猜個七七八八。”
另外一名壯漢癟了癟嘴道,“可這事兒也用不着你猜啊,剛才村長和小五隊長已經給出結論了,害死老王的兇手就是那名外來者……別擱這兒瞎叭叭了,趕緊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待會小五隊長過來換班,如果看見你在這兒瞎咧咧,肯定不會像我們這樣客氣。”
司馬北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搖晃幾下,“這個案子不簡單,我剛才粗粗地掃了一眼,已經發現了好幾個疑點……這裏至少爆發過兩場衝突,攏共有三種型號的子彈痕迹,也就是說現場除了老王和你們正在通緝的那個人,應該還有第三個人。你們這裏是好人村,總不能搞出什麼冤枉好人的慘案吧?”
幾名壯漢面面相覷,心中開始有些動搖,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司馬北靠近老王的屍體。
司馬北看出了幾人的猶豫,輕咳一聲,微微笑道,“這樣吧,你們如果拿不定主意,害怕出了什麼紕漏,那就派一個人去把你們的隊長找過來,讓腦袋大的來頂鍋!”
年長的壯漢登時雙眼一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側臉對旁邊一名大嘴壯漢使了個眼色,而後又在其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那名大嘴壯漢聽完之後,立刻轉身離開,快速跑進林子左側深處,喘着粗氣在一個全身赤裸的光頭青年旁邊急停下來,看了看圍在石頭四周,手裏捏着紙牌的另外三名寸頭中年,支支吾吾道,“隊……隊長!案發現場那邊出了……出了一點小狀況!”
光頭青年正是好人村的安保隊長小五,而三名寸頭中年則是與村子保衛工作相關的其他部門領導。
好人村出了人命案子,安保隊自然不能閑着,必須得在前線站崗,但因為往常村子裏很是和平,連一丁點鄰里紛爭都沒有,安保隊大多時候面對的都是島上的野獸,在勘察現場這方面並沒有經驗,三個其他部門的領導和隊長小五玩了一陣踢皮球,但也沒有選出誰來擔當偵查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所以又改用了抽烏龜的方式,以循環賽決出最終人選。
此時牌局剛剛開始,光頭小五哪裏有心情聽大嘴壯漢彙報情況,撇了撇嘴道,“那邊就一個死人,還能出什麼狀況,總不會詐屍了吧?”
大嘴壯漢緩了一口氣,面色尷尬道,“那倒是沒有……”
“沒有詐屍就成,”光頭青年揮了揮手,“你先閉上你的小嘴巴吧,別礙着老子玩牌,這一把非常重要,你沒瞧見他們哥仨都冒冷汗了嗎!”
大嘴壯漢仔細瞧了瞧那三個寸頭中年,果然看見那三人的額頭上滿是大汗,也看見了光頭青年手邊那把已經打開保險栓的獵槍,當即閉上了嘴巴,規規矩矩地守在一旁,緊張焦急地等着這一把重要牌局結束。
幾番來回抽牌湊對之後,坐在光頭小五對面和右手邊的那兩名寸頭中年相繼清完手中紙牌,脫穎而出。
而坐在光頭小五左手邊的那名寸頭中年則面如土灰,手中捏着一大把紙牌,幾乎是光頭小五的兩倍。
光頭小五氣定神閑地從坐在其左邊那名寸頭中年手中抽了一張牌,忽地面色一變,將手上的紙牌摔在石頭上,冷冷地盯着左手邊的寸頭中年道,“他娘的,你玩不過就開始作弊是吧,一副牌怎麼可能只有三個三!”
左手邊那名寸頭中年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瞪大眼睛看着石頭上的紙牌,張了張嘴,剛想要辯駁兩句,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塞進了自己嘴巴里,低頭盯着那隻黑不溜秋的槍管,登時渾身一顫,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嗚嗚地叫着。
光頭小五輕啐一口,陰沉着臉道,“老子平生最恨作弊的王八蛋,你這樣齷齪的小人就該回爐重鑄,不配活在好人村裡……今天我就代表偉大的烏椰蘇將你驅除出去!下輩子,記得一定要做個手腳乾淨的好人!”
說完這句,光頭小五絲毫不給左手邊那名寸頭中年解釋的機會,迅即扣動扳機。
砰!一團血花炸開。
光頭小五拉起大嘴壯漢的衣衫,擦了擦滿是血污的槍管,斜眼看向另外那兩名寸頭中年,嘴角微微上揚道,“剛才那局不算,咱們重新再來一把!只是這副牌少了一個三,咱們得重新換一副了。大嘴,別杵在這兒發獃了,趕緊回去幫我重新拿一副新的紙牌來!”
便在這時,大嘴忽地指了指壓在石頭下的一張紙牌,眨了眨眼睛道,“隊長,應該不用再拿新的紙牌,那兒好像還有一張三……”
光頭小五循着大嘴壯漢得手指看去,微微一愣,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滿臉懊悔道,“哎呀媽呀!我忘記抽烏龜還得藏一張牌了……”偏了偏腦袋,盯着左手邊那個腦袋已經爛糟糟的寸頭青年,“老兄,你說這事兒整得多尷尬,是我冤枉你了,對不住啊!你這人也是……剛才咋就不提醒我一句呢!”
另外那兩名寸頭中年咽了咽口水,偷偷互相瞟了對方一眼,慌忙起身,倉皇失措地一左一右分逃而去。
“咱幾個說了要用抽烏龜決出人選的,你們現在不打一聲招呼就跑,是不是太不講誠信了?我這人啊,最討厭的就是言而無信的混賬……”光頭小五緊皺眉頭說了幾句,抬起獵槍,乾脆利落地開兩槍。
那兩名寸頭中年的腦袋濺出兩片血紅,應聲而倒。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光頭小五緩緩起身,拍了拍大嘴壯漢的肩膀道,“待會叫幾個兄弟把他們拖走埋掉,終究都是一個村子的,不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正要轉身離開,忽地想起什麼,又回頭看向大嘴壯漢,“你剛才說案發現場那邊出了什麼狀況?”
還在愣神的大嘴壯漢立時驚醒,結結巴巴地答道,“噢!對對對……隊長,那邊來了一個人,說自己是什麼偵探,專門負責偵察命案的。想要看一看現場,兄弟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光頭小五怔了怔,扭頭看了看石頭上那副被鮮血染紅的紙牌,歪着脖子盯着大嘴壯漢道,“你咋不早說呢!要是早知道有這麼個送上門背鍋俠,我特么還抽個毛的烏龜,你看看,現在這整得多尷尬!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我笑話,太有心機了吧!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心機婊!”
大嘴壯漢渾身一顫,瞳孔微縮,哆哆嗦嗦道,“對對……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剛剛說出口,林子裏又盪開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