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無法拒絕的選擇
第133章無法拒絕的選擇
哭喊聲、哀樂聲在周家堂屋響徹。
周家孝子賢孫們忙裏忙外，慌忙而有序的操持着亡人的後事。
兩道旁人看不見的虛影站在堂屋角落，靜靜的注視着場內發生的一切，彷彿兩名局外人。
左邊的虛影看起來模模糊糊，隱約間能看出他是一位年邁之人，而他的相貌與堂屋中木板上躺着的周順幾乎完全一樣。
很顯然，他就是周順死後留下的靈體。
周順右邊的虛影卻要凝實很多，是一位長發白衣的俊秀青年，他平靜的注視着堂屋之中發生的一切，臉上閃過一絲絲回憶之色。
跟神色平靜的魏武不同，周順此時神色要複雜很多。
親眼看着自己的子孫為自己操持後事，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新奇體驗，靜靜的看了一會，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神尊，這就是人死後的世界嗎？”
魏武神色淡然：“這一切都是你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莫非還有什麼疑惑不成？”
周順聞言構成身體的虛影開始微微扭曲，差點沒能維持形狀。
魏武見狀一驚，連忙提醒道：“你別激動，你現在正是凝聚靈體的時候，若是過多的攝入負面情緒，屆時你的靈體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說不準了。”
“什麼靈體？”周順滿臉疑惑，忽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半透明的身體。
“神尊所說的靈體是我現在這具身體嗎？難道這不是我的魂魄嗎？”
“你只說對了一半。”
見周順維持住了身形，魏武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魂魄是組成靈體的一部分，但僅僅依靠着魂魄卻無法形成靈體。你是一村長老，又常年負責祭祀，相當於我的半個祭司。你在長久以來的祭祀活動中，身上不自覺的吸入了一些遊歷在神石下方的香火神力，所以才能在死後形成靈體。”
“普通人在身死後若無憾事和怨氣，很快就會變成懵懂的遊魂，隨後便在城隍神權的牽引下不由自主前往城隍處報到。城隍里的陰司鬼神們會根據他們身前的功績善惡來處置。”
“當然，你現在已凝聚出靈體，這些流程對你來說，已經如同虛設。”
周順身為一村長老，兼職了魏武的祭司，實際上除了平日裏操持舉辦一些祭祀活動外，並沒有擁有真正的祭司權能，完全就是一介凡人。
他連對神靈之事都是一知半解，更何況是人類死後的世界，這是他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經歷死亡，卻讓他陷入到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當他聽到神石爺爺所言后，心裏既是震撼又有驚喜。
聽神石爺爺的意思，若非當初自己選擇為村子服務，成為主持祭祀的長老，恐怕自己死後也只能變成渾渾噩噩的遊魂，不復現在神智清明。
“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若是再這樣下去，你這好不容易形成的靈體就真要散了。”
就在周順心神激蕩的時候，神石老爺那波瀾不驚的聲音在他一旁響起。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然而他現在只是一具靈體，根本就沒有吸入到曾經再熟悉不過的空氣。
好在，或許受到了多年來的生活習慣的影響，他終究還是平靜下來了。
周順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躺在木板上的肉身，輕輕的揮了揮手，像是在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了魏武的正前方，毫不猶豫的跪在地上：
“神石爺爺，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魏武不閃不避也不扶他起身，只是低下頭靜靜的看着他。
周順見狀不驚反喜，恭聲道：“神石爺爺，你應該知道我在臨終前曾向鐵蛋交代的遺言，周順不求生，也不求財，只求我那肉身能葬在神石大人身旁……”
在周順看來，他這一生幾乎都奉獻給了村子和神石，死後理應有葬身在神石一旁的殊榮，因此他才會提出如此請求，誰知魏武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愣住了。
“你這個要求我無法答應。”魏武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的請求。
周順沒有想到，一貫從善如流的神石爺爺竟會如此的果斷，甚至根本就沒有半點遲疑，便將自己的請求拒絕了。
“為什麼？”他強忍着心中的不適，不敢置信的注視着神色平靜的地靈。
周順的請求表面很簡單，僅僅是想自行選擇安葬地點，實則卻有更深層次的意思。
魏武對此心知肚明，神色淡然道：
“若是曾經的你，或許還能獲此殊榮，但現在的你已經不能完全服眾。更何況，就算我答應你，村子裏的其他人恐怕也會有意見。強行安葬只會適得其反，最終的結果也會與你的謀划截然相反。”
“鐵蛋是個好孩子，但現在的他還無法承受整個村子之重。咱們一塊石村長老之位，只能是有德者居之！”
周順聞言頓時變得失魂落魄，他終於醒悟了，自己這一生的努力，最終竟因為一不留神犯了錯而功虧一簣。
他想要成為村中第一位安葬在神石上之人，有此殊榮，哪怕他身死，也能將餘光照耀在自己的後代身上。
他唯一的兒子並不爭氣，徒有力氣和孝心，卻是一根筋，只講規矩卻從不變通。
以她兒子的性格，若僅僅作為充當執行命令的小兵，絕對優秀卓絕。但作為調解諸多矛盾和主持村子大小事務的長老，卻完全不能匹配。
老周家三代人之中，唯有鐵蛋雖說年紀稍小，卻不論是性子，還是際遇完美的契合長老之位。
只是，鐵蛋的年紀終究是太小了，唯有獲得前所未有的殊榮，或許才能打破常規……
原本他對此有所謀划，卻被神石爺爺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併當場拒絕了。
被神石老爺看穿了想法，周順並不覺得意外，他的謀划看上去似乎是有私心，實則出發點依舊是為了村子，並不怕被別人察覺。
畢竟村子長老聽起來似乎頗有實權，實則是無償為村子奉獻。一旦有半點不公之處，就會遭到村民們質疑，若是真被調查到不公之處，甚至有被罷免的可能。
自己處理周老五事件就是最直觀的表現。
周順苦笑着，“啪啪”拍着大腿，悔恨萬分：“這算是我自食苦果了，一步錯，步步錯，落的個全盤皆輸的地步啊。”
“想我周順一世英名，兢兢業業不敢有半分失誤，事到臨頭時，卻影響到自家後輩。周順啊，周順，果然是老糊塗了！”
“你放心，你是你，鐵蛋是鐵蛋，一件小事影響不了那麼遠。鐵蛋若是能獲得村民的認可，自然可以繼承你的衣缽。”
魏武輕笑一聲，像是摸小孩子一般，摸了摸周順的頭頂。
“小順啊，你都已經是死過了的人了，何必把事情搞的這麼複雜，今後有話不妨直說。”
“嘿嘿。”
周順滿臉憨厚的摸了摸的頭，已經頭髮花白的他，此時他的表現還真像極了老小孩。
見周順如此作態，無比的配合自己，魏武不由啞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有些事過猶不及，放輕鬆一點。”
“我已經為你解答了所有疑惑，你現在不再有後顧之憂，咱倆是時候談正事了。”
周順聞言收起那副憨態可掬的表情，神色一正道：
“神石爺爺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對嘛，這才是我所認識的小順嘛。”
見到周順終於認真起來，魏武滿臉欣慰的笑着拍手讚歎一聲，隨即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我現在有兩條路可以供你選擇，一條路暢通無阻一路平坦，你可以直接安享新生。第二條路則是艱難險阻，時刻都會面臨著無盡的孤獨和寂寞，甚至充滿了未知兇險，隨時有隕落的可能，你願意選擇哪一條？”
周順目光異常堅定：“周順這一生從生老病死皆在神石爺爺庇護之下，何去何從自然應當全憑神石爺爺做主。”
見周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魏武卻擺了擺手：“我從來不勉強別人，更不會幫別人做選擇，哪怕這個人是我看着從小長大的你。今天要麼你自行做選擇，要麼我另尋他人。”
魏武語重心長道：“道阻且長，我哪怕是村子的神靈，也不能永遠的幫你們所有人做決定。很多時候，還是得要學習自己去面對。”
周順沉默了，他低着頭沉思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看着自家堂屋中忙碌的村民們，最後定格在了跪在自己身前的鐵蛋身上，目光逐漸堅定。
“還請神石爺爺細說兩條路的不同之處……”
魏武很欣慰的點了點頭：“第一條路是敕封神靈之路，我可以將你敕封在村子周邊無主的原野森林中，成為一方地神，從此食香火而生，香火不止，你便能永遠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周順神色動容了，他沒有想到神石爺爺給自己的第一條路竟然是成為神靈！
他作為神石老爺的兼職祭祀，雖然只有半吊子的水準，卻依然明白凡人成為神靈的難處和含金量。
通常情況下來說，凡人成為神靈只有一條路——建功立業，死後受朝廷敕封，便能成為一方神靈，從此與朝廷綁定在一起，朝廷不滅，神靈不死！
此乃無數凡人畢生追求的夢想，如此長生不死，又能光宗耀祖之路，此時卻輕易的擺在了自己眼前。
甚至他還從自家神石爺爺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同，似乎，這神靈是由神石爺爺所敕封！
這可與朝廷敕封有着天壤之別！
神石爺爺能敕封神靈他是知道的，甚至還親自主持了幾次敕封儀式。
他知道被神石爺爺敕封神靈的意味，這和朝廷所敕封的與國同修的神靈可不同，一個氣運王朝，哪裏擁有滔天的氣運，也會伴隨着時間逐漸消亡。
朝廷一旦消亡交替，上一任朝廷所敕封的神靈也會被下一任朝廷判定為叛逆從而澆滅。
這便是走朝廷敕封之路神靈的唯一缺陷。
因此，那些被朝廷敕封的神靈往往會與拼盡全力維護朝廷的運轉，哪怕明知朝廷可能會日薄西山，被新的勢力所取代，卻只能咬牙堅持，直到那艘巨輪最終沉沒。
而神石爺爺敕封的神靈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雖說私自敕封神靈形同造反，但以大景現在對地方的掌控力，根本就無瑕顧及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更何況，神石爺爺乃是神異不凡的神石所誕生的靈智，擁有非凡的跟腳，日後必定會成為一方巨擘。
只要神石爺爺的實力到了大景朝也無法奈何的時候，私下敕封的野神自然而然也就成為了被官方認可的正神！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按神靈敕封的規則，被敕封神靈的一切都被上神掌握在手中，上神生，下神不一定生，但上神死，下神一定會共死。
有些倒霉蛋，前一刻才被敕封為神靈，后一刻卻因為上神不小心隕落而隨着一起消逝了。
這條被敕封神靈的最大弱點，在神石爺爺身上卻幾乎可以忽略。
首先是神石爺爺那與世無爭的性子，從未仗着對下位神靈的掌控，逼迫下位神靈做過違心之事。
甚至據他了解，自上次接連收服了二十多位神靈來，神石爺爺至今沒有對眾神使喚過一次。
所以，在神石爺爺這裏做從神，並沒有任何限制。
最重要的便是安全！
以神石老爺一貫的謹慎，加上祂本體乃是與天同壽的神石，不論是從壽元還是災禍上看，都很難遭遇意外。
若是被神石老爺敕封為神，說不定反而會因此獲得遠超無數神靈的壽命。
念及於此，周順不由心動了，他強忍着想要立即答應的衝動，繼續問道：“那第二條路呢？”
周順時而皺眉時而興奮時而激動時而呼吸急促，魏武在一旁看得真切，就在他以為對方會選擇這條道路時，卻見他忍住了衝動，關心起第二條路來。
魏武很欣慰，周順果然沒有辜負自己這番口舌，哪怕面對如此誘人的選擇，都沒有盲目的做決定。
他笑了笑，緩緩開口道：
“第二條路，則是到另一個世界，一個被我所掌控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