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崽崽親了
夏末的陽光點點碎碎,透過茂密的枝葉,穿過流動的銀沙,泛起層層疊疊的光暈。
許願躺在樹下乘涼,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舉着那枚獎牌細細端詳。
細碎的光落在她眼裏,像伸手抓住了星星。
她遠都忘不了,那天崽崽獨自離開,回來時遞給她一枚獎牌時的表情。
有點傲嬌,有點開心,還有極力掩藏卻表露無疑的求誇獎臉。
許願怎麼也沒想到崽崽會給她這麼大個驚喜,一激動抱着人親了口,到現在還沒和她說話。
她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
哎。
許願重重嘆了口氣,收好獎牌進屋,進廚房下了兩碗面,還給崽崽特別準備了煎牛排和溫牛奶。
可直到做好他都沒有出來。
許願惡狠狠地咬斷碗裏的麵條,拍桌猛地起身,氣勢恢宏,似是即將要上陣殺敵的將士。
她今天一定要解釋清楚!
可一走到崽崽門前,她就蔫兒了,氣焰全被澆滅,輕聲問道:“阿離你不吃飯嗎?”
“等下吃。”
屋裏傳出來崽崽悶悶的聲音,似乎很不開心。
“你真的不打算見我嗎?”許願低低詢問,語氣中透着濃濃的失落。
她一手扶着門,掐了把大腿讓自己帶上哭腔,狠下心說:“既然我讓你這麼討厭,以後……就不來了。”
“沒有討厭!”
門突然打開了,小龍紅着眼睛從屋裏跑出來,一把抱住了許願。
“……明明該阿離生氣,為什麼懲罰的也是阿離?”少年紅了眼眶,抓着許願衣服不放,尾巴也緊緊纏着她腳腕。
崽崽軟糯的嗓音聽得許願心頭一緊,她連忙安撫,“別哭別哭,我開玩笑的。”
“姐姐不應該拿這種事來和阿離開玩笑的,阿離真的好難受。”少年哽咽着,淚水順着白嫩精緻的臉龐往下淌,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入大海。
看得人心裏直泛酸。
許願一下慌了神,連忙塞了顆糖進他嘴裏,反過去抱住他,“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都怪她一時色膽包天,都是吸貓吸慣了,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覺得可愛就親了,忘記崽崽只是個敏感且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他是情緒豐富的人,不是寵物。
許願懺悔了半天,終於崽崽不哭了,他吸了吸鼻子,“那姐姐答應,不送阿離走了。”
許願照單全收,只顧愣愣地點頭,猛然反應過來,“什麼送走?”
少年頭頂有根銀髮呆楞楞地豎起,他眼睛紅紅的,裏面彷彿盛了一汪海洋,有驚訝、有迷惑,有不確定,最多的還是委屈。
“姐姐不是要把阿離便宜賣給路邊沒孩子的爺爺么?”
許願一下懵了,想起那天放學,她親了之後牽着崽崽準備回家,路上遇到個賣冰棍的中年男人。
冰棍完全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吃了說不定會變傻,所以她打趣封離說,“這冰棍別吃,把你賣了還傻傻幫着人家數錢呢。”
“所以……這幾天你以為我要把你賣了?”
少年垂眸,抿唇,不吭聲。
許願頓覺頭疼。
來遊戲世界多了,都忘記這裏與現實世界之間一直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當時是在和崽崽開玩笑,哪知他真的當真。
而且還是因為她的話而傷心。
許願心疼死了,趕緊摟緊封離,柔聲哄道,“我沒有那個意思,當時那樣說,是為了提醒你,要吃健康安全的食物,別亂吃東西。”
“我沒有亂吃。”少年倔強地糾正。
言下之意就是:我沒有隨便亂吃東西,你也不應該開這樣嚴重的玩笑。
“好好好。”許願不願意爭奪語言上的輸贏,只能妥協,“我知道錯了,阿離別再生氣了。”
小龍微仰着頭,用極單純的眼睛望着許願,“那……姐姐以後都不會把阿離丟掉了對吧?"
許願鄭重點頭,一字一句地保證。
他們抱在一起,所以許願看不見身後少年的神情,更看不見那眸中明晃晃的、得逞的笑意。
簡直與剛才判若兩人。
他的長睫上掛滿淚珠,眼眶殷紅,宛若盛開在黑暗中的罌粟花。
又得到了一個承諾呢。
他好像找到了一件比復仇還要快樂的事情,那就是不停索要承諾。
尤其,對方毀約接受懲罰時的恐懼,真讓人興奮。
*
事情說開之後,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就解開了。
飯桌上,許願邊給崽崽夾菜邊提到親他的那件事。
“親吻,只是一種禮儀,一種傳遞開心或者悲傷的動作,在熟悉的家人、朋友之間,不論男女,都可以用,當然,跟不熟的人不可以,那就成了冒犯……”
許願扯了一大堆,也沒見崽崽有什麼回應,難道沒聽懂?
她正猶豫着是繼續說下去,還是換一種方式,誰料崽崽突然放下筷子朝她湊了過來。
吧唧一下,親在許願臉頰上。
他繼續乖巧地吃飯,“阿離懂了。”
許願:“……”
這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啊!
養孩子真難!當媽真難!
鑒於許願的解釋蒼白又無力
這個話題不了了之。
*
新學期伊始,許願課業其實不多,但因為要參加各種比賽,三天兩頭的出去採風,根本沒時間進遊戲。
封離也覺察到了。
開始還好,許願要麼晚上出現一下,要麼乾脆當天就不出現。
這天晚上,許願叮囑完冰箱裏食材的過期時間,又叮囑他要多出去晒晒太陽,不要整天悶在房間裏,說完她風風火火的就要走。
封離放下牛奶,離開飯桌追了上去,“什麼時候回來?”
少年目光堅定,一瞬不瞬盯着許願,彷彿怕她下一秒會消失似的。
許願頓住,留戀地抱了抱他,“最短可能要三天,阿離好好上學哦。”
畢竟現實一天,遊戲裏兩天。
“嗯。”封離點了點頭,目光仍舊黏在許願身上。
許願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好啦,我走了。”
她轉過身,朝他揮揮手,走了兩步又停下,“牛奶記得熱一下再喝。”
“嗯。”封離又點頭。
屋子突然變得空蕩起來,她一離開,彷彿連最後一絲溫度都抽走了。
夜晚。
封離坐在院子裏許願經常待的躺椅上,望着漆黑的天空,莫名其妙地自嘲了下。
以前自己一個人活那麼久,也沒覺得感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