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
生活是什麼?這個問題對不同的人來說,答案必然不同,而如果由玉鳥人和玉鞦韆父女回答,那他們大概會說生活就是打打鬧鬧,歡歡笑笑,遇到不順心事,能忍則忍,不能忍的話……強行忍,除非觸碰到底線,否則一律忍。
比如現在吧。走在大街上,一個妖怪撞了玉鳥人一下,不但沒有道歉,反而罵玉鳥人眼瞎,如果是正常的主角,那麼必然是呵斥一聲,霸氣出手,教訓那妖怪,引來周圍人陣陣歡呼和掌聲。但玉鳥人沒有那麼做,他什麼都沒說,既沒有呵斥撞他的妖怪,也沒有出手打飛那個遠比他弱很多的傢伙,而是當場倒地上,嗷嗷叫喚;緊接着他女兒玉鞦韆就會熟練地撲過來,跪下大哭,高喊“撞死人了”,引得無數看熱鬧的人圍觀;再接着,在城市守衛神兵的見證下,玉鳥人和玉鞦韆正大光明訛了那個撞人妖怪十幾塊靈石,並且獲得了“管他誠懇不誠懇”的道歉——美滋滋。
這就是生活,玉鳥人和玉鞦韆的生活。
再之後呢?
有了錢當然就是下館子,玉鳥人和玉鞦韆找了家不錯的飯店,大大方方點菜,唔囔唔囔一頓吃,風捲殘雲,吃得乾乾淨淨,開開心心。吃飽喝足,兩人看準時機,薅下幾根頭髮扔到盤子裏,吵吵嚷嚷叫老闆過來,硬說飯菜不幹凈,不想給錢。結果老闆把出身蛇族的幾個廚師叫到大廳,要玉鳥人父女指出頭髮是哪個人的。完蛋,倆人傻眼了,蛇哪有毛髮呀?沒轍,只能交錢,而且還有罰款,外加老闆和飯店員工把玉鳥人父女一頓揍。二人還是沒說什麼——無話可說。
生活,這也是生活,玉氏父女的生活。
繼續呢?
挨揍也挺好,衣服破破爛爛,臉上鼻青眼腫,看着特別可憐,於是順勢二人找到另外一條街,跪在地上高喊:“行行好~行行好~幫幫我們吧~一場無情的大火燒毀了我們的家園,還請好心人行行好~施捨善心呀~積累功德呀~”然後一塊碎靈石,兩塊碎靈石,三塊碎靈石……好心人不少,很快就要了不少錢,倆人又變得樂滋滋,暗暗慶幸沒有白挨打,還能賺回一些錢。
這也是生活。
再繼續。
又有錢了,又可以“揮霍”了,拿着幾十塊碎靈石,倆人跑去茶樓聽評書,一邊聽一邊評論,一會兒埋怨評書先生聲音太小,一會兒又嫌人家聲音太大,要不然就說人家吐字不清,再不就講究人家說話太慢,總之就是不滿意。人家評書先生也不是泥塑的,也有脾氣,指着鳥人父女,叫他們上來說。鳥人和鞦韆對視一眼,不怯場,上去就開始瞎講,什麼三清老仙不和,門下徒弟打架鬥毆,什麼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和東華帝君相互下絆子,時不時吵鬧算計,再有什麼司法大神楊戩用司法神府的經費給哮天犬買狗糧,專買最貴的,還有什麼三壇海會大神哪吒與家裏人不對付,天天不在家,以及什麼雷震子飛的時候撞樹上,鼻子撞歪了。玉氏父女說得好嗎?不太好,簡直是信口雌黃,但聽眾滿意,畢竟他們倆講的故事平時沒人敢說。不過茶樓老闆差點嚇瘋了,趕忙把守城仙兵叫來,把胡說八道的玉鳥人父女抓到大牢裏。玉鳥人和玉鞦韆反抗了嗎?並沒有,怕挨打,不敢還手,這樣挨打可沒法賺回錢來。
這同樣是生活。
當然,還有。
進大牢也不叫事,對於玉鳥人和玉鞦韆來說,大牢就是他們第二個家,時不時在裏面住幾天,照樣能高興起來。走進大牢,玉氏父女隨便掃視一眼,哎嘿,發現了坐在角落的一個鼠族朋友,立刻抬手打招呼,寒暄幾句,沒有半點不自然。閑來無事,兩個傢伙開始詢問牢裏的人都是因為什麼進來的,聽得特仔細,不時插話感嘆一番。這叫什麼?這叫體驗人情冷暖,看遍世態炎涼——樂呵着呢。牢裏面的人經歷都特別多,每一個都十分不凡,如果認真講的話,能夠說個幾天幾夜,絕對不重樣。鳥人和鞦韆很喜歡聽“舍友”講故事,就當解悶,比在茶樓聽評書先生還過癮。
這才是生活。
還沒完。
到了臨近半夜的時候,玉鳥人和玉鞦韆的寵物就會得到消息,拿錢來保他們。倆人擺擺手,與“舍友”告別,依依不捨,戀戀不捨,非要“舍友”說再見,可惜人家不願意和他們再見——再也不想在這地方見。出來后,玉氏父女便會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誇讚寵物幾句,感謝它保自己二人出來,並希望它能請一頓宵夜。寵物則會劈頭蓋臉痛罵兩個笨蛋主人一番,之後找個攤子餵飽他們——單看這個,好像分辨不出誰是寵物。
當然,這並不重要,因為生活不需要過於注意細節。
完了嗎?並沒有。
在小攤吃完飯,玉鳥人和玉鞦韆故技重施,把幾根頭髮扔到碗裏,希望能訛人家老闆一頓飯,但往往成功率不高,因為老闆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德行,防着他們。於是,一般情況下,玉氏父女會再挨一頓揍,疼得倆人跪地求饒——也有例外的時候,常常有附近圍觀的人也過來打他們,那麼便會挨兩頓揍,打得他們吱哇叫喚。好在,寵物早就習慣了兩個笨蛋主人的行為,一邊和女朋友打電話聊天,一邊耐心等玉鳥人和玉鞦韆挨打結束,方才拖着半死不活的他們回家。
生活,這就是生活,是玉氏父女的生活,也是寵物的生活。
回到家仍舊不是完結。
寵物洗洗涮涮,回屋休息,鳥人和鞦韆還得磨蹭一會,需要針對於白天的生活做出總結,爭取第二天能多訛點錢,少挨點打,過程中父女二人經常互相指責,妄想把責任推給對方。當然,僅僅最初是指責,很快便發展到動手,最後必然是雞飛狗跳打一架,卻還是誰也不服誰。打架之後,倆人能消停一會兒,從各自的屋子裏找出被子,卷在身上,像兩個蟲子一樣,頭頂着頭,一左一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看能看到凌晨。
這是生活,很不健康的生活。
那麼,生活到底是什麼?沒有確定答案,但玉鳥人和玉鞦韆父女二人的一天就是這樣——充實,豐富,開心,以及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