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瑤
第二天。
不用再上學堂的徐靖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揉着眼睛喊道：“瓊頤，瓊頤！”
正無聊地坐在屋檐下，盯着院內樹影發獃的瓊頤聽到徐靖的呼喊，連忙拍拍布裙站起身來，推門而入，輕車熟路地“擺弄”起徐靖來。
不多時，被瓊頤“收拾”好的徐靖便帶着瓊頤鬼鬼祟祟地向廚房摸去，試圖找些吃食來安撫一下自己那因為錯過了早飯而開始造反的胃臟，沒曾想剛剛走進庭院，便一眼看見早就該上衙門點卯的徐平昌正坐在院內悠閑地喝茶。
“哦？靖兒起身了？”徐平昌淡淡的看了徐靖一眼說道。
“呵呵，父親，你聽我解釋......”徐靖尷尬的笑着，試圖辯解道。
“行了，過來坐吧。”徐平昌卻是搖了搖頭，打斷了徐靖的掙扎，“瓊頤，去廚房取些糕點來。”
“是，老爺。”瓊頤應着離去。
待徐靖在自己對面坐好后，徐平昌才緩緩開口問道：“靖兒，昨晚之事，你......考慮的如何？”
徐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徐平昌再次說道：“別急，你再想想，再想一想。”
於是庭院內的氣氛便沉寂了下去。
瓊頤很快端來了糕點，在徐平昌的示意下，放在徐靖的面前，又為徐靖倒來一杯溫水。
徐靖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拿起糕點吃了起來。一盤糕點並不多，很快就見了底。
徐靖咽下嘴中的最後一塊糕點，喝了一口溫水將其送下，接過瓊頤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後深吸一口氣，正視着徐平昌的眼睛說道：“父親，孩兒想清楚了，孩兒不願這一生都局限在這平輔城之中。”
聽到徐靖這話，徐平昌緩緩地放下了茶杯，嘆着氣說道：“果真想清楚了？”
“是的。”
“確信？”
“孩兒確定。”
“好。”徐平昌點了點頭，起身向院外走去。徐靖愣了愣，連忙站起來跟上，兩人一路穿行，向大門走去。
路過正廳時，孔慧正獨自一人坐在廳內默默出神。看見走來的父子二人，她彷彿也明白了些什麼。
“娘。”徐靖不由得愧疚的喊道。
孔慧卻是摟過徐靖，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道：“去吧，去做你想做的，娘沒事。我的小七那麼聰明，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徐靖開口無言，只得默默點了點頭，轉身跟着徐平昌離開了正廳。
當父子二人走到大門前時，馬車早已備好，待徐平昌一言不發地帶着徐靖上了車后，車夫便駕着馬車，緩緩出發了。
兩刻鐘后，徐靖見馬車還沒有停下，終於忍不住向徐平昌問道：“父親，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道盟學院。”
“啊？”此話大出徐靖所料，“道盟學院不是讓我們6旬1日再去報道嗎，我們今天去做什麼啊？”
“道盟學院之所以要求在6旬1日報道，是因為它要在這6旬內，把那些通過了感靈儀式而又未曾啟蒙的孩童集中起來統一教學識字。”徐平昌解釋道，“不是所有的孩童都能啟蒙的，通過了感靈儀式而又不識字的孩童比比皆是，道盟學院要在這6旬內教會他們最基礎的識字，起碼不能出現有人拿到了功法卻看不懂的情況。”
“我們現在去道盟學院，自然不是去報道的。”徐平昌繼續說道，“我們去找你的大嫂，顧瑤。”
“？？？......!”徐靖先是不解，隨後差點興奮得在馬車內蹦起來，最終在徐平昌和善的眼神下安穩坐好，內心卻不斷地泛起了嘀咕，卻聽徐平昌繼續說道：
“你大嫂雖是你大哥的道侶，可與我們家也並不熟識，她停留在這平輔城，多半還是因為你大哥的緣故。我與你母親雖然也有心想要同她熟絡，但終究相隔太遠，一直沒什麼進展。你四姐和五哥雖然都通過了感靈儀式，但天賦具皆平平，自然也用不着去打擾你大嫂她。”
“可你不一樣。你天資甚高，又一心向道，那我便拉下這張臉，帶你去見一見她。希望她能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收你為弟子，若是能成，那便勝過你自己摸爬滾打無數。”
徐靖張了張嘴，卻也只能沉默。馬車內便就此沉寂了下去。
又過了數刻，搖晃了一路的馬車緩緩停下，徐靖跟在徐平昌身後從車上下來，只見眼前正熟悉的白牆，只是並非是昨日所見的大門，而是一個僅容兩人並肩通過的小門。
徐平昌讓車夫留在馬車上等候，然後牽着徐靖來到門前，輕叩了數下。
不多時，小門便從內部緩緩打開，一位身着道盟學院白色制服的女子站在門后，看了門外的二人一眼，問道：“二位所來何事？”
“在下徐平昌，攜子徐靖前來拜訪顧副院長，還請代為通報。”徐平昌笑着說道。
“徐靖？”那女子卻是一愣，彷彿聽說過這個名字一般，然後好奇地細細打量了徐靖數眼，方才回道：“好的，二位稍等。”隨後便關上了門。
約莫半刻鐘之後，小門再次打開，那女子再度出現，對徐靖父子說到：“進來吧，我帶你們去見顧副院長。”
徐靖跟在徐平昌身後走進門內，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昨天來參加感靈儀式時，一是心中頗為緊張，二則被“個人終端”震得目瞪口呆，竟然未曾仔細觀察過這學院內部的景色。現在只需大略一看，徐靖便發現，道盟學院內部的建築和外面平輔城的建築可謂是天差地別：平輔城的建築和前世古代的建築十分相似，青瓦紅牆，飛檐斗拱，足以稱得上是古色古香，並且最高不過數丈；可這道盟學院內的建築不僅外表潔白、渾然一體，除開窗門，竟然看不見一絲縫隙，而且動輒高達十數丈！
“這樓我看着怎麼這麼像鋼筋混凝土造的呢。”徐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到，“而且這麼高的樓，為什麼在道盟學院外面卻一點都看不見？是有什麼陣法嗎？”
正當徐靖胡思亂想時，那女子已經帶着他們父子二人左拐右轉，最終來到了一座七層高的建筑前。
“七樓便是顧副院長的居所，她讓你們直接上去見她即可，我另有要事，先告退了。”女子說道。
“多謝。”徐平昌點點頭，笑着謝到。
徐靖卻打量着眼前的建築，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這一樓開了一扇門就算了，上面的樓層也在同樣的地方開一扇門幹嘛？”
“等等，”徐靖突然想到，“這不會是要會飛才能上去吧？”
於是連忙向徐平昌問道：“爹，我們要怎麼上去啊？用飛的嗎？”
“傻孩子。”徐平昌卻是笑着摸了摸徐靖的頭，“御空而行可是築基期高手才能做到的事，你爹我還差得遠呢。”
徐平昌一邊說著，一邊牽着徐靖向前走去，然後在距離一樓門前約一丈的地方站定，向徐靖說道：“看你的腳下。”
徐靖低頭，這才疑惑的發現自己正和父親站在一個直徑約七尺的圓中。
不等徐靖發問，他便看見一道光屏在二人面前展開：“請選擇您想要前往的樓層。”
看着眼前的光屏和光屏上的那行字，徐靖面無表情，自嘲地想到：“我真傻，真的。我早就知道的，這個修仙世界和我原來想像的修仙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
另一邊的徐平昌則是輕車熟路的點擊了光屏上的數字“七”，然後二人腳下微微一震，一道直徑和圓相同的半透明圓盤在腳下浮現，托舉着二人緩緩向七樓而去。
徐靖：“呵呵......”
徐平昌低頭，便看見徐靖面無表情，還以為徐靖是被嚇到了，於是開口安慰到：“沒事靖兒，這圓盤乃是由靈氣凝聚而成，十分堅固，莫要害怕。”
徐靖內心早已崩潰，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道：“沒事的父親，孩兒不怕。”
而在父子二人說話間，靈氣圓盤已經上升到了七樓，隨後向前，最後停在七樓的門前。
沒等徐平昌伸手叩門，門就從裏面打開，一位身着淡藍色長裙的女子微笑着說道：“父親您來了？快些進來吧。”說著側過身子，讓開了道路。
“哦哦，好，好。”徐平昌連忙道，隨後牽着徐靖向里走去。
三人一同走過一段走廊，便來帶一處寬闊的房間，應該是顧瑤平日裏待客的地方。
顧瑤將二人引到桌旁：“坐吧，父親。”
“好，好。”徐平昌笑着回到，拉着徐靖坐下。
顧瑤一併坐下，又開口向隔壁的房間喊道：“菲爾！”
“來了主人！”那邊一個女聲回道，然後便有一名女子從隔壁走出，端着三杯熱茶來到桌前，一一放到眾人身前。
顧瑤卻看着徐靖身前的熱茶微微皺起了眉頭：“怎麼是茶？我記得應當還有幾瓶碧靈果汁，快去換來。”
“哦哦！抱歉！”那女子慌忙鞠了一躬，捧起徐靖身前的熱茶匆匆轉身離去。
顧瑤無奈的微微搖頭，歉意地微笑着，向徐平昌說道：“抱歉父親，我這不常有人來拜訪，侍女都有些生疏了。”
“沒事，沒事，挺好的。”徐平昌笑着回到。
顧瑤又看向徐靖，說道：“這應該就是七弟吧？我記得是叫......徐靖？”
“對的，對的，名字正是徐靖。”徐平昌笑着，看向徐靖，“靖兒，快和你大嫂問好。靖兒？靖兒！”
徐靖卻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先前侍女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彷彿沒聽見徐平昌說的話一般，直到徐平昌拍了拍他的身體，才回過神來，慌忙道：“哦哦，大嫂好。”
徐平昌瞪了徐靖一眼，才笑着對顧瑤道：“唉，這孩子打小就被我們寵着，沒經過事，一時失了神。”
“沒事，他畢竟是第一次看見半獸人，被嚇到也是正常。”顧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生氣。
菲爾此時正好出來，將一杯果汁放在徐靖身前。
“這是......半獸人？”徐靖獃獃地看着這個頭頂有着兩隻毛茸茸的獸耳、身後還有一條兩尺多長的獸尾的人類外貌的女子，用一臉懷疑世界的表情向顧瑤問到。
“是的，菲爾是一位半獸人。”
徐靖：“......”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半獸人啊混蛋！！！”徐靖忍不住在內心咆哮到。
看着徐靖一臉獃滯的表情，顧瑤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對菲爾說到：“你先下去吧。”
“是，是。”菲爾又鞠了一躬，隨後轉身退出了房間。
顧瑤又打量了徐靖幾眼，然後對徐平昌說到：“其實父親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我大概也有些猜測，想必是為了七弟吧？”
“是的，是的。”顧瑤的直接顯然有些出乎徐平昌的預料，不過他還是很快的反應了過來：“靖兒的檢測結果，瑤兒你想必也應該知道了。”
見顧瑤點了點頭，徐平昌方才繼續說到：“你也知道，我們夫妻二人都不過是凝魂期修為，實在是無法教給靖兒些什麼，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想讓靖兒拜你為師，還望你多多教導他。”
徐平昌的話彷彿全在顧瑤的預料之中，她一臉平靜微微搖頭道：“靖兒跟着我修行可以，但拜師就免了。”
徐平昌頓時急切地想要站起開口，顧瑤卻微微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父親您先別急。”
待到徐平昌重新坐穩后，顧瑤才繼續說到：“你們有所不知，修行一道，拜師事關重大，不可輕定。我既不適合、也沒有辦法做靖兒的師父。事實上，我自己都尚未出師，又如何去做靖兒的師父呢。”
顧瑤轉頭正視着徐靖，嚴肅地說到：“靖兒，你要記住了，在你通過道盟大比拜入宗門之前，不要拜任何人為師，哪怕僅僅是口頭上的，也不可以。”
看到徐靖狠狠地點頭之後，顧瑤才滿意地轉回頭，和徐平昌說到：“父親您放心，哪怕不拜師，我也會盡心儘力地教導靖兒的。”
徐平昌大鬆一口氣，連忙拉着徐靖站起：“那就麻煩瑤兒你了。”然後拍了拍徐靖的後背道：“靖兒，還不謝謝你大嫂！”
徐靖向顧瑤鞠了一躬道：“謝謝大嫂。”
顧瑤也站了起來，擺手道：“不必多謝。靖兒是我七弟，能夠幫到他，我也是很高興的。”
“對了，既然這樣，那靖兒也就不必等到6旬1日再開始修行了，畢竟修行一事，能早一日，便早一日，三日後便過來尋我，如何？學院那邊由我去告知他們。”顧瑤又道。
“好，好，如此甚好。”徐平昌笑着點頭，然後道：“那我們便不打擾瑤兒你了，先回去了。”
“好，那我送你們出去吧。”顧瑤說著便向外走去。
“不必了不必了。”徐平昌連忙阻止道，“瑤兒你且去做你的事，我識得路。”
“無妨，父親難得來此一回，未曾迎接已是不敬，怎可不送？況且我這副院長也不過是掛個名罷了，學院內的事務，我向來是不管的。”顧瑤卻並未停步，徐平昌也只得帶着徐靖跟上。
走到門前時，顧瑤卻突然停步，笑着轉頭問徐靖道：“靖兒想不想體驗一下御空而行的感覺？”
徐靖眼睛一亮，連忙抬頭看向父親。見徐平昌微微點頭后，大聲說到：“想！”
顧瑤又看向徐平昌，還未開口，徐平昌就連忙擺手道：“免了免了，我就不必了。”
“這......那我且就帶着靖兒先走一步了。”
“好，好，你們先走吧。”徐平昌笑着說到。
顧瑤點點頭，隨後看着徐靖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不見顧瑤有什麼動作，徐靖就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浮了起來，下一息便和顧瑤一同向來時的門口飛去。
身後的徐平昌看着二人遠去的身影，笑得快要合不攏嘴，半響后卻突然止住了笑容，嘆氣道：“弘兒，要是你還在，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