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仙途

今日正是平輔城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天際才剛剛現白，城中已然亮起點點星光，一位位稚童被父母從安然的睡夢中喚起，洗漱完畢，家裏境況較好的再略略用一些吃食，便整裝出門，開始向那或許會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地點進發。

靠近城中心的一處宅院同樣響起一陣稍顯急促腳步，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位身着布裙的女子捧着一盆溫水，正穩步快走着。

只見她快速穿過一道道迴廊，抵達一間房門前，推門而入后，先將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後來到床邊，輕拍着喚道：“少爺！少爺！快醒醒，該起身了！”

正在夢中飛天遁地的徐靖無奈地中斷了自己的美夢，癟了癟嘴，用還有着幾分迷糊的聲音開口問道：“瓊頤，什麼時刻了？”

“已經二時九刻了少爺，快些起來吧，老爺和夫人已經在正廳了。”

“好。”徐靖一邊沉悶地應答，一邊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

瓊頤倒也見怪不怪，自顧自地從一旁的水盆中擰出帕子，細細地為徐靖凈了面。再把他從被子中抱出來，換上衣服，穿上鞋襪。

等這一番做完，徐靖也已經清醒了過來，抖抖身子抻抻腿，喚一聲“瓊頤，我們走！”，便一溜煙地向正廳奔去。

瓊頤只得快步跟着，無奈勸道：“少爺慢一點，小心摔着了。”

徐靖左轉右拐，最終停在正廳的門口，等到後面的瓊頤趕上來，為他整理好跑得有些散亂的衣物，方才邁步走進正廳，“父親！母親！”

聽見徐靖的呼喊，正和徐平昌低聲說話的孔慧笑眯眯地轉過頭來，伸出雙手道：“來，小七，到娘這裏來。”

徐靖正要撲進孔慧懷裏，一旁的徐平昌卻發出兩聲淡淡的咳嗽。徐靖只得乖乖地自己坐到桌前。孔慧隨即不滿的看向徐平昌。

面對孔慧不滿的眼神，徐平昌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行了行了，你娘倆也不差這片刻功夫，感靈儀式事關重大，不可耽擱。”

“哼！”侍女此時正好將早食送到，孔慧便轉頭和徐靖說起話來。

徐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聽着孔慧在旁邊同自己講話。

“小七啊，不要太過緊張，不是什麼大事，沒通過也不要緊，北辰書院也是很不錯的。”

“婦人之見！”徐平昌不滿地打斷了孔慧的話。

“我婦人之見？”孔慧這回真的生起氣來，馬上就要開口頂回去。

徐靖眼見事態不妙，連忙放下碗筷，“母親，我吃完了。”

被打斷施法的孔慧只得氣鼓鼓地瞪了徐平昌一眼，便喚來侍女撤去餐盤碗筷，又從瓊頤手中接過手帕，細細地給徐靖擦乾淨嘴角。

“好了，出發吧。”徐平昌站起身來，一馬當先地出了正廳，孔慧也帶着徐靖跟上。

正門前，下人早已備好車馬。徐靖正要隨着母親上車，旁邊卻傳來一聲呼喚：“靖哥哥！”

清脆的呼喚聲傳入徐靖耳中，卻讓徐靖小小的身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冷戰。

在母親孔慧戲謔的眼神中，徐靖強自鎮定地轉過頭，笑着回道：“早上好啊，筠莛妹妹。”

“嗯！靖哥哥早上好！”許筠莛笑眯眯地回道。

原來，隔壁的許家也正好出門。

似乎確實不好耽擱，徐平昌和許父只是略做寒暄，便各自翻身上馬，招呼家人出發。

徐靖如釋重負，連忙告別了同自己拉話的許筠莛，跟着母親進了馬車。

待到許家車馬先行后，徐家的車夫也一揚鞭，跟在許家馬車之後，向北城行去，徐平昌則是騎馬跟在車旁。

路途中，徐靖忍不住好奇，悄悄挑開車簾，向窗外望去。孔慧微笑地看着一臉新奇的徐靖，卻也並未阻止。

此刻天空才剛剛泛亮，往常還在蘇醒過程中的平輔城今天卻早已人聲鼎沸。道路兩旁的行人絡繹不絕，都是父母帶着自己六歲的小孩，一起向著北城走去。

一路上少有馬車，人群大多都是步行。偶有一輛馬車，在見到前後而行的許、徐兩家馬車時，也都是讓行。

“真早啊。”徐靖微微咋舌，“以前這時候，我還在呼呼大睡呢，怪不得之前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半響也沒看見什麼新奇的事物，徐靖便也縮回了腦袋，安安穩穩地坐在馬車上。

約莫半個時辰后，當徐靖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時，馬車停止了搖晃——道盟學院到了。

徐靖連忙拍了拍臉，跟着孔慧下了車，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嚮往已久的學院，卻被高聳的圍牆擋住了視線。

徐靖只得向兩旁看去，可兩丈高的白色圍牆卻一眼看不到盡頭。

“母親，道盟學院有多大啊？”徐靖忍不住向孔慧問道。

“道盟學院長四里，寬三里，佔地有北城的一半，可大着呢。”孔慧摸了摸徐靖的頭，笑着回答道。

徐靖張了張嘴，正要回話，一張大手就蓋住了他整個腦袋，頭頂傳來徐平昌沉穩的嗓音：“靖兒，我要去衙門點卯了，你母親在外面等你，好不好啊？”

“嗯！”徐靖用力的點了點頭。徐平昌笑一笑，轉身上馬，與許父一同向內城走去。

“徐夫人，不若同往，如何？”身旁傳來一個溫柔的婦人嗓音，徐靖轉頭一看，許母正牽着許筠莛，向孔慧發出邀請。

“榮幸之至。”孔慧一口答應，牽起徐靖，和許母一同向道盟學院大門走去，徐靖只得苦着臉跟在母親身後。另一邊的許筠莛卻是笑得眉眼彎彎，好似一隻謀劃得逞的小狐狸。

許母和孔慧帶着兩個孩子直奔向大門而去，沿途的人群見她二人身容不凡，身邊還跟着數位僕人，於是紛紛讓開道路，兩家人很容易就越過人群，來到大門之前。

徐靖細細打量，只見兩段白牆之間是一處寬約三丈的硃紅色大門，此時大門正敞開着，大門之前有着十多位身穿統一白色長衫的男女，正在核驗身份。

孔慧笑着和許母告別，然後帶着徐靖來到其中一人面前。之見那人將手中長約一尺、寬約半尺的平板狀物體遞到徐靖身前，“來，把手放上來。”

徐靖雖然覺得這東西莫名的眼熟，但也來不及多想，連忙把手放了上去。

當徐靖把手放上去之後，只感覺那平板微微一顫，幾息之後，忽地彈出一片光幕來，驚得徐靖瞪大了眼睛，孔慧和那男子卻彷彿見怪不怪。

只見那男子直接用手在光幕上快速點擊數下，不顧徐靖驚得快要掉下來的眼球，說道：“徐靖是吧？驗證通過，進去吧，沿着這條大道直走，在廣場集合。”

徐靖卻尤自沉浸在震驚之中。直到許慧拍了拍他的後背，徐靖這才反應過來，匆匆應了幾聲，然後一腦袋漿糊地向裏面走去。

“那是什麼東西？IPAD？全息投影？這不是個修仙世界嗎？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串台了吧？”徐靖凌亂地思索着，身旁卻傳來一聲嬌喝，“嘿！獃子！想什麼呢！”

徐靖回過神來，發現喊自己的人正是許筠莛。

徐靖皺了皺眉，說道：“小魔女，叫我作甚？”

“你還問我，，我倒想問你呢！你這獃子在想什麼呢，路都不看。要不是本小姐今天大發慈悲，可憐可憐你，你就要撞到牆上去了！”許筠莛叉着腰說道。

徐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大道，眼看着就要撞在路邊的牆上。

“咳咳...”，徐靖尷尬的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謝謝。”

“哼，不用謝。”許筠莛皺了皺小鼻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徐靖略作猶豫，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就是門口的那些人，他們手裏拿着的、方方正正的東西，那是什麼呀？”

“那個呀，我記得我爹和我提起過，好像是叫什麼......個人終端？好像整個平輔城只有道盟學院和城主府有這東西。”許筠莛歪了歪小腦袋，不確定地說道，“你父母沒有和你提過嗎？”

徐靖搖了搖頭：“沒有，我父母從來不會主動和我說起這些事。”

“我父母也總是神神秘秘的，每次我問他們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們總會拿‘等你進了道盟學院就知道了’這種話來敷衍我，實在問得急了，才肯和我說一星半點。”許筠莛撅着嘴說道，“好啦好啦，想這些有什麼用，快點走吧，今天人可多着呢，去晚了就沒有挨着的位置了！”說完就拽着徐靖的袖角向著前方的廣場奔去。

“哎哎哎，別跑呀！”徐靖一個不小心，直接被拽的跌跌撞撞的，勉強跟在許筠莛身後。

兩人沿着大道沒跑多久，就來到了一片方圓數百丈的廣場。只見廣場中放滿了坐墊，前後左右之間都間隔半丈左右，此時過半都已經坐好了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孩，都安安穩穩地端坐着，廣場內分外安靜。

兩人不敢出聲，尋得兩個相鄰的坐墊各自坐下。

這一坐就又是半個時辰，正當兩人耐不住性子，開始互相擠眉弄眼時，一道洪亮的鐘聲響起，已經略顯騷動的廣場霎時間安靜了下來。徐靖悄悄環視，發現已經沒有小孩走進廣場，想來感靈儀式應當要開始了，連忙端正坐好。

廣場前，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撫着白須，面帶回味的笑容，打量着眼前的這些孩童。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男子快步來到他的身邊，低聲彙報道：“院長大人，平輔城及其所轄村鎮所有適齡的正常孩童俱已在此，計有兩萬三千八百四十一人。”

老者微微點頭，隨即開口，聲音不大，卻在整個廣場中響起：“孩子們，相信你們都明白今天是為什麼而來，那麼，閉上你們的眼睛，勿言、平心、靜氣、凝神，然後”，說到這裏，老者頓了頓，“感應自我，迎接命運吧。”

隨着老者話音的落下，整個廣場的地面開始亮起一道道紋路。若是從空中俯瞰的話，就能發現一個覆蓋整個廣場的巨大靈陣正在緩緩亮起。

原本正疑惑感靈儀式如何進行的徐靖見狀，連忙按照響起的聲音閉上雙眼，調整呼吸。

而在學院之外，正在和許母談笑的孔慧看着院內亮起的光芒，不由得攥緊了手帕，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似有所覺的許母便也不再講話，同樣默默的注視着那光芒。

學院內的廣場中，靜下心來的徐靖逐漸感覺自己的身旁漸漸空寂，原本隱約能夠聽到的呼吸聲也消失不見，彷彿整個廣場只剩自己一人。但他卻莫名的鎮定，彷彿就該如此一般，仍舊靜氣凝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着雙眼的徐靖發現自己的“視野”中逐漸浮現出無數的光粒。他本該驚訝，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撫平了心緒，仍舊鎮定。

又過了一會兒，徐靖發現自己能夠看清這些光粒的顏色了：絕大多數光粒都是金、紫兩色，還有一些白色和紅色的。徐靖正要細看，那些光粒卻突然向他衝來，融入了他的身體。

徐靖一驚，猛然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已經清醒了過來。不等他出聲，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就來到他的身邊，將他從坐墊上牽起，帶着他向廣場外走去。

徐靖不敢作聲，匆匆掃視了幾眼，發現廣場中的絕大多數人、包括許筠莛仍舊緊閉着雙眼，放眼望去竟然沒有一個空着的坐墊。

那女子帶着徐靖離開廣場，進到廣場旁的一處屋內，只見屋內也有着十多人坐在桌后等待着，桌上還都放着一台方方正正的機器，徐靖則被帶到其中一名男子面前。男子又拿出了之前見過的“個人終端”，放到徐靖面前。徐靖會意地將手放上去，那平板又是微微一顫，幾息后再次彈出光幕。

徐靖這次看清了，那上面正是自己的各種身份信息，不由得微微咋舌：“乖乖，這是修仙世界該出現的東西嗎？這怎麼看怎麼違和啊。”

不等他多想，男子又遞給他一根水晶棒：“來，握着它。”

徐靖依言，不多時，在徐靖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中，水晶棒也彈出了一張光幕，男子看了一眼，便驚訝得張大了眼睛，隨後羨慕得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出來得這麼早，這天賦......”

徐靖還沒搞清楚狀況，桌上的機器便悄無聲息地吐出了一張紙和一張卡片。男子將紙和卡片遞給徐靖：“拿好了小朋友，快回家找你娘親去吧。”

徐靖：“......”

不等徐靖反應，先前那女子就帶着他離開了屋內，在出門的那一刻，徐靖依稀聽見那個男子的聲音：“天啊，你們猜這小孩的靈氣親和度是多少......”

女子帶着徐靖來到了最開始進入道盟學院時的大道上，對他說：“還記得來時的路嗎？”見徐靖點了點頭，她便道：“那好，你自己出去吧，沿着這條大道直走就行。”說完便轉身匆匆返回了廣場。

徐靖又向廣場內看了一眼，也沒看見許筠莛的身影，便一邊讀着那張紙，一邊向道盟學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