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屍疑雲(七)
從櫃坊出來,沐桃月跟着子書俊身邊,低着頭腳步匆匆。
小王爺正直無私恪盡職守,櫃坊還未開門他就去了,把剛起床的櫃主堵了個正着,直接亮出腰牌拿走了證物——一個價值不菲的金鐲子。
店主不敢多言,直拉着她的袖子小聲的說著好話:“小娘子,您幫我跟官爺說說,鐲子拿走便是,可這是劉大娘抵在這裏的,她實實在在拿走了我的銀子呀……”
“寺正大人。”她想到這裏,猶猶豫豫的開口,“那鐲子是劉大娘抵押在櫃坊的,您把鐲子拿走了,櫃主的錢怎麼辦?”
子書俊愣了一下:“既是抵押便會有憑證,他去於家要回來便是。”
“於家若是不給呢?”
“去開封府遞狀子。”他側頭看看一臉擔心的她,“那櫃主開櫃坊多年,抵押在他那裏的東西不計其數,絕不是良善軟弱之輩,他拉住你說好話,便只是看你年輕面善,切不可上當。”
沐桃月點點頭表示記住了,二月的天氣還是有些涼,一陣風吹過,冷的她打了個噴嚏:“阿嚏!”
“冷?”子書俊皺皺眉,“你沒有厚一些的衣服嗎?”
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藏藍色褙子:“離家時候走得急,沒帶……”
臨來東京城之前,她思量再三,沒有帶那件早就不暖和了的冬衣,她身量長得早,十二歲的時候已經有個大姑娘的模樣,夫君去世的時候正值寒冬,婆家給她做了件守喪穿的黑色小襖,一穿便是九個冬天。
“昨日你見我時候背的包袱,便是你的行囊?”子書俊記得自己還幫她拎了一會兒,輕飄飄的,估計沒幾件東西,見她點頭,小王爺揚揚下巴指指前面的成衣鋪:“去買一件。”
看着鋪子裏花花綠綠的衣服,沐桃月有些為難:“謝寺正大人美意,這眼瞧着河裏的冰都融了,過不了幾天便會熱起來,還是算了吧。”
“不可。”子書俊好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着了涼,扣工錢。”
“……!”她氣得想翻白眼,“奴婢會自己抓藥。”
“那也不行,會影響我。”
“寺正大人當真不講道理!”
沐桃月氣呼呼的鼓着臉低着頭不說話了,子書俊也不急,抱着肩抬頭看着那些衣服:桃紅的不錯,鵝黃的也不錯,都比她身上這件老氣橫秋的褙子好看多了。
“喲,錦鶴居然逛成衣鋪?當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啊!”李樂康帶着幾個人從外面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傻呵呵仰着臉看衣服的子書俊,“幹嘛呢?買衣服?”
“你來作甚?”
“昨晚不是商量好了,你去車行查平安車,我去當鋪跟首飾成衣鋪查頭冠?怎的睡了一覺全忘了?”
“沒忘。”子書俊搖搖頭,“買幾件衣裙便去。”
“買衣裙……?”李樂康這才看見在一邊不做聲的沐桃月,“這不是前日的小兄弟嗎?”
“這是尚寺卿給我找的使女,沐桃月。”子書俊介紹,“這是李樂康。”
“李郎君安好。”沐桃月行禮。
李樂康摸摸後腦勺,看看女裝打扮的沐桃月,月牙一樣的眼睛帶着笑意:“沐娘子安好。”
“快些買完去車行了。”子書俊指指牆上對店主說,“勞駕,這件桃粉的,還有那件鵝黃的,還有櫃枱後面那件大紅色的斗篷,都要了。”
“等一等!”沐桃月趕緊拉住他,低頭輕聲說,“寺正大人,我是個寡婦,花花綠綠不合適……”
“寡婦又如何?”他揚揚眉毛,有些不解,“大宋律法也沒有哪一條是規定寡婦穿衣顏色的。”
“律法是沒有規定,可約定俗成便是如此。”她拉着他袖子低聲懇求,“求小王爺別為難奴婢。”
“既是不能穿紅,那便選別的。”李樂康過來打圓場,“店家肯定還有別的顏色。”
店主一看,也把那幾件紅色的衣服收了起來,從後面拿出來幾件素一點的:“小店也有旁的顏色,雪青、月白、若竹……小娘子看看喜歡哪個?”
沐桃月看看子書俊,見他沒意見,小步小步的挪到櫃枱前,一眼便看中了那件月白色的小襖,袖口領口處巧妙的綉了花蝶圖,還間或點綴着幾顆珍珠。
“小娘子好眼光!”店主見她一直盯着那件月白色小襖,便拿起來介紹道,“這料子是上好的錦緞,刺繡也是一等一的綉工,蝶戀花栩栩如生,還有這珍珠,皆是天然海珠,瑩潤可愛。”
沐桃月摸摸自己的錢袋,這小襖一定很貴,她買不起。
果然店主伸出一隻手:“五兩銀子。”
她把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勁抹了兩下,確定擦乾淨了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襖,目光在上面流連了許久,戀戀不捨的搖頭:“還是算了,勞煩店家拿件粗布的。”
“就要這件吧。”子書俊直接拿過來,“做工不錯,也算好看,快換好跟我去車行。”
“寺正大人,五……五兩銀子哪!”沐桃月生怕他不知道,五個手指頭使勁張開給他看。
子書俊不耐煩的拍開她的手,把小襖塞進她懷裏:“快去換了,莫要耽誤時間。”又抓過一條竹青色羅裙,“一起換了。”
“這裙子多少錢啊?”沐桃月還想再問,被霸道的子書小王爺直接推進了店鋪里試衣服的隔間。
李樂康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小王爺這是作甚?強迫人家小娘子換衣服。”
“穿的烏漆嘛黑的,看着不喜。”
“哦~自己穿黑便無事,人家穿黑便看不喜,好不講道理。”
店主看看兩個人:“客官要不要看看這件斗篷?我可聽說這幾日倒春寒,且得冷些時日。”他朝隔間努努嘴,“春寒料峭的,給小娘子備着?”
子書俊點點頭:“那便一起拿着吧,樂康幫我付錢。”
“……你的銀子呢?”
“忘記帶了。”他沒好意思說昨晚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沐桃月做家用,如今身上只有幾張銀票,一個銅板都沒有。
李樂康樂呵呵的掏出錢袋:“記得還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