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跋扈宰相
一朝巨變，長孫延從貴公子變為庶人。皇帝顧念舊情讓他獨自從流放地歸來，還歸還了闔府財物，但長孫延委實不願意只當個等死的富家翁。李弘並不擔心長孫延反水，賣官之事沒捅出來之前皇帝可以裝作不知道，但一旦呈上御前，皇帝就必須處理了。
長孫延也明白，他買官一事被發現之時，都水監就註定與他無緣了。在官職都沒了的前提下，又不需要長孫延當首告者，只是提供一下情報罷了。能看着李義府倒霉，長孫延不傻，何樂而不為呢。
這些，李弘只稍稍一點，長孫延便立刻瞭然，就差指天發誓表明他的立場了。
李弘也適時的表示：“聖人顧念舊情，我一直以聖人為榜樣，然外家男丁不肖，你我既是親戚，我豈有不幫扶之理？”
長孫延聽罷，當即又罵了幾句李義府表明立場，他雖不知道李義府與李弘矛盾何在，但他知道該站在哪邊。
李弘又惆悵地表示畢竟長孫沖牽扯到賣官的事當中，長孫延爽快地表示他不急於一時……歸根結底，李弘要是非要放長孫延的鴿子，長孫延也無可奈何。不用直接得罪李義府，還能收穫一份未來的期許，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離開時，長孫延的面色一改來時的蒼白。
此外，質庫還是收了長孫延這次帶的物件，演戲要演全套。
“敬業，長孫延的前途替我問問英國公。”李弘倒不是不能安排長孫延，皇帝大概是無所謂的，說不定還會因此覺得太子仁孝。
李弘擔心的是武后，萬一她通過長孫延把李弘同李義府聯繫起來……那畫面，李弘想想就覺得有點慌。他知道歷史上原身大概率是病死的，與史書上多處提及癆瘵纏身相比，鴆殺一說有點站不住腳。但章懷太子李賢可是毫無疑問地是被武后給弄死的，雖然同時還有李賢非武后子的謠言。
所以，李弘寧願再小心謹慎一些。並且，李勣給他派了活，他總得禮尚往來吧！
第二天，李敬業來東宮傳信，李勣答應擇機為長孫延安排入仕。同時，李義府辦事效率奇高，長孫延的都水監一職已經定了下來，李津上門索要七百貫，合七十萬錢。
李弘已經等着看戲了，卻不曾想，兩日後李治身邊的王福來突然來了東宮，皇帝正在甘露殿等着李弘。王福來是李治身邊最得用的宦官，為兩個內侍監之一，統領內侍省，名義上是宮中所有宦官的頭頭。
得到消息的李弘同正在上課的郭瑜告了個假，出了東宮崇教殿去光天殿見閻庄陪同的王福來。
李弘到時，王福來正來回踱步，一副着急的模樣。閻庄在一旁勸說，卻好似不頂用。見到李弘，王福來當即迎了上來，行禮后立刻說道：“殿下可算來了，大家急招，殿下速速與老奴同去。”
大家是親近內侍對皇帝的稱呼。
閻庄也適時地表示車駕已經備好。李弘上次這麼急還是因為他打了舅舅，邀請王福來同坐一馬車后，李弘在車上問道：“王公公此來聖人有什麼交待？”
唐初的宦官遠沒有中後期那般強勢，王福來向來安分，慌忙拱手道：“老奴當不得殿下如此稱呼，殿下折煞老奴了。”
“早就同你說過，喚我五郎就是了。”
“老奴不敢僭越。來之前，大家派人去尋了李義府李相公。大家的意思是殿下去時別撞見李相公。”
以王福來的地位，光是官銜就從三品了，稱李弘為五郎並不算僭越，宰相也就三品罷了。
但能在武后執掌的後宮安生這麼多年，王福來向來謹慎無比。過去，閻庄幾次送他財物都被拒絕了，反而會主動向李弘討要了些李弘為李賢、李顯準備的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用以表明善意。
聽到李義府的名字，李弘心中有些數了，他倒不至於慌張，在李義府的事情上，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李弘道謝一番，又惹來王福來一陣誠惶誠恐，李弘也大概習慣了他的性子，只說以後有事儘管來尋他。
對於這句話王福來只嘴上說著惶恐，倒沒拒絕。
甘露殿。
帝后都喜歡在此而非太宗所用的兩儀殿處理政務，李弘見禮后，李治直接吩咐道：“五郎躲在屏風後面，待會不管聽到什麼，不要出聲。”
李治說完，王福來便陪着李弘躲在了殿中一座雕花屏風之後，沒一會兒，李弘便聽到了李義府的聲音。
幾句沒營養的廢話之後，李義府問道：“聖人相招，所為何事？”
“朕聞卿兒子、女婿皆不謹慎，多作罪過，若是追究起來恐會牽連到卿。朕如今為卿遮掩，未將之公開。卿今日歸去后，當誡勉子婿，使他們別再做此等事了。”李治雖沒說具體的罪過，但所提的正是賣官一事。
李弘正想着，是否李義府認錯后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卻聽到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后，陡然冒出一句帶着怒氣的聲音。
“是誰告訴陛下的？臣清清白白，臣之子婿亦奉公守法，是何人這般誣陷我？”
“卿只需告訴朕是否有此事，何須問是誰告訴朕的？”皇帝大概也沒想到李義府會倒打一耙，片刻沉默后，話語中難掩怒氣。
李弘心想，這下李義府該認錯了吧，卻不曾想殿中又是半晌沒動靜。
沒過多久李弘竟聽到了腳步聲。王福來探出頭去，告訴李弘李義府竟二話不說直接走了。
李弘衝出屏風，見李治被氣地狠狠地砸了下桌子。
從大唐立國至今，敢和皇帝對着乾的宰相不在少數，但卻從未出現過李義府這種犯了無論從哪種角度都是大錯卻對皇帝拂袖而去的。
李弘想着，李義府質問皇帝時，大概把自己當成了魏徵、戴胄了吧！
李弘見李治以手扶頭，似是頭疼發作，他趕緊過去，替李治按摩頭部……
既然考慮過侍疾，總要學兩手的。漢景帝留下的教訓李弘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接觸過，印象頗深。
很快，心情平復下來的李治把李弘拉在他身邊坐下。
李弘清楚，皇帝明顯被李義府氣到了。
“方才的事，五郎怎麼看？”
“囂張至此，罪不容誅！”李弘義憤填膺。
望着氣呼呼的小太子，李治一掃怒氣，彷彿一下子被治癒般笑了起來：“五郎，記住了，君主當有容人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