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慢工出細活
春風拂面,帶着些淡淡的香味,池水蕩漾成圈。
雲樂沒有想到路承安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呼吸一滯,呆呆傻傻的看着路承安。
而路承安呢,只是滿含笑意的看着雲樂,微微轉了轉身子,低頭直視她清澈的眸子。
“雲樂,你還要與我賭么?”
雲樂的臉頰染上一絲緋紅,有些慌亂的站直了身子,背過身去。
她抿了抿唇,心緒有些亂了。
“首輔大人的賭約這麼大么?”
“還好。”
“婚姻之事豈是一個賭約就可定下的?”
路承安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你是覺得你一定會輸么?”
雲樂轉過身來,對上路承安的眸子不由得有些閃躲,“不,我不會輸的。”
“那說定了,若你做到了,我欠你一個人情。若是你沒有做到,嫁我為妻。”
“好,一言為定。”
雲樂很快便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露出那抹熟悉的笑來,“首輔大人,你可是心悅於我?”
“嗯。”
見路承安這般坦率的承認了,雲樂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但那樣的異樣很快便是被壓了回去。
她只是自顧自的抱着手,“哎呀,這可怎麼辦,若是我做到了,那我們首輔大人豈不就會愛而不得了?”
“不會。”
“這麼有把握?”
“若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便只好將你娶進府來好生伺候。”
“你無賴!”
“彼此彼此。”
雲樂翻了一個白眼,“首輔大人還真的是……讓人刮目相看。”
她看着路承安滿是笑意的眸子,咽了咽口水,“送我回去吧,我要早些開始準備了。”
“可需要我借人給你?”
雲樂輕哼一聲,“大可不必,不費大人一兵一卒,我亦可讓他在苦痛中走過一遭。不過日後怪罪,還要大人多多包容才是。”
“好。”
回府的路上慎兒一直沒有說話,出奇的安靜。
而雲樂卻是出奇的煩躁,明明什麼事兒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卻心亂得厲害。
回到雲鶴院,雲樂便是第一眼看見了等待了許久的雲舒。屏退了眾人,雲樂便是將雲舒迎了進去。
“大姐姐許久不曾來看我了。”
“府中事情繁瑣,管家一人也忙不過來,我也不忍爹爹分心,這些日子你過得可還好?”
“雲鶴院虧得大姐姐一直惦念,什麼都好。”
雲舒消瘦了不少,接手宅院事物剛開始或許是有些棘手的,但是時間久了也就得心應手起來了。
雲樂斟了茶遞過去,“大夫人還好么?”
雲舒微微搖了搖頭,“阿娘入春便是病倒了,現下也只是養着身子。”
雲舒低垂着眼眸,微微發著呆,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樂似乎是看出了什麼,忽的一笑,“可是戶部侍郎來了?”
似乎是被說到了心坎上,雲樂羞紅了臉,目光有了些躲閃,“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看大姐姐的模樣分明是來躲人的,能讓大姐姐避而不見的現下可不就只有戶部侍郎一人么?”
雲舒笑了笑,“你心思玲瓏,倒是什麼事兒都瞞不住你。”
她掩嘴笑了笑,“只是大姐姐為什麼要躲着呢?”
雲樂這才露出憂愁來,她斂着眸子,“阿爹有意將我許配給他。”
“這不是好事么?大姐姐與戶部侍郎你有情我有意,大姐姐怎麼這幅樣子?”
“我自有我憂愁的事兒,若是我走了,這府中誰來打理?我們家的產業都是阿娘打理的,現如今落到了我身上,實在是分心不得。兩位哥哥仕途要緊,阿爹又是個為官的,我……”
雲樂大抵是明白了的,雲樂不願意出嫁,是放心不下。
雲樂笑了笑,“大姐姐何必擔心呢?阿爹既然這樣決定了,這些事兒自然是有照料的,大姐姐何不去問問爹爹的意思呢?要是爹爹早就安排妥當了呢?”
“你說得是了,只是爹爹不通商道,我還是擔心着的。”
看着雲舒灼灼的目光,雲樂猜到了幾分,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那姐姐莫不是要將自己困在後院之中一輩子么?你才多大年紀?你若是因為這些子事放棄了,你日後甘心么?戶部侍郎甘心么?”
“可是……”
雲樂拉着雲舒的手,繼續安撫道:“大姐姐貌美如花,這輩子都要不嫁人么?”
雲舒雙眸通紅,滿是掙扎,惹人心疼。
雲樂抿了抿唇,“去見見戶部侍郎吧,若是錯過了,便是沒有了。有的東西你只能丟一次,丟了可就再也沒有了。”
雲舒看向屋外,神情有些哀切。
“大姐姐,娘家是你的底氣,可不是阻礙你的瘴氣。”
雲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笑了笑,“想不到你是個通透的,這讓姐姐我情何以堪啊。”
“姐姐還不去?待會兒人可就走了。”
雲舒抿了抿唇,站起身來便是離開了。
這時候慎兒才走了進來,她蹲在雲樂的身前,“姑娘,你答應了么?”
嗯?雲樂很快便是反應過來了,慎兒所說的乃是和路承安的賭約一事。
雲樂眨了眨眼,“那你希望我答應么?”
慎兒撅了撅嘴,似乎是有些委屈,“首輔大人固然是好,對姑娘也不像是假的,但是我不願姑娘困於朝政,總覺得姑娘日後會遇到很多的麻煩。但首輔大人又的確可以幫着姑娘……”
“是不是很難決定?”
慎兒點了點頭,“姑娘,婚姻大事可不是小事,不管姑娘最終目的是什麼,我都不希望姑娘將自己的一生都當做籌碼算進去。”
雲樂若有所思,她摸了摸慎兒的腦袋,“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看着慎兒擔憂的模樣,雲樂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不用擔心,總是會有對策的,你家姑娘何時讓你失望過?”
慎兒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原本想着就讓大夫人這樣躺下去算了,但云舒今日一哭,雲樂竟然是有些心軟起來了。
嘿,這宣德侯府還真的有些離不開大夫人了。
她甩開了這些事兒,便是收拾一番暗中往着城外去了。
城外山林中隱匿着一所寺廟,官道到了山腳便是停下了,轉而是一條悠長婉轉的小路。
雲樂繼續騎着馬朝着山上走去,很快便是看見了冒出的尖頂,雖然隱匿,但是來往香客眾多,還算是熱鬧。
遲暮將人影拉的很長,踏着空靈的鳥鳴,雲樂將馬匹留在了側門,自己先鑽了進去。
繞過正殿旁的小道便是進了內院,最外側的廂房乃是為歇腳的香客準備的,雲樂到也沒有停留,而是朝着另外一邊走了去。
雲樂徑直扣響了一間廂房,低低的喚了一聲,“師兄。”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打開。
葉腐已經等了許久,見雲樂來了,連忙轉過了身子。
他頗為擔憂的看着雲樂,“聽聞今日上清司來拿人了,路承安出面,你沒事兒吧?”
雲樂沉吟了一番,“如你所見,一切都好,一切都很順利,只是……”
“只是什麼?”
雲樂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這個賭注有些麻煩。”
等雲樂將一切都說明白的時候,葉腐臉色一變,狠狠的拍了拍桌面,看樣子氣的不輕。
“路承安竟是如此不知廉恥!”
雲樂愣了愣,她沒有想到葉腐的反應竟是這麼大的,“這倒是小事,只是師兄你這邊可準備好了?”
“這哪裏是小事?!你答應他了么?”
“答應了啊。”
“胡鬧!這件事暫且放一放,我們另想辦法!”
雲樂微微皺眉,“師兄,我自有對策,此事之外的事兒你便是不要再管了。”
“我不管就眼睜睜看着路承安將你八抬大轎抬進狼窩嗎?!”
“自是不會!”
雲樂也來了脾氣,“我都說了我自有對策!你不要意氣用事好不好!”
“卿卿!”
“好了!只管做好你的事兒就是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自生着悶氣。
很快雲樂便是冷靜下來,她也知道葉腐是為了自己好,語氣也就軟了起來。
“師兄,你相信我,我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
葉腐緊皺着眉頭,“若他真的要娶你,還請了聖旨,你怎麼辦?”
雲樂沉默了一瞬,“我是病秧子,行不得房事不就好了?路承安是首輔,國之棟樑,陛下哪能讓他娶一個病秧子?豈不是要他斷子絕孫么?”
“那他執意要娶呢?”
雲樂抿了抿唇,眼珠子轉了轉,“那就病重,養個三年五載的,讓他等着唄!”
見雲樂不像是開玩笑的,葉腐也只好屈服,只是看着雲樂的眼神有些難以琢磨。
他走到雲樂的跟前,語重心長的說道:“卿卿,你向來是個沉穩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將自己也算計進去了,若是不對,我們立馬就回青都去,再也不管了。”
在他的記憶里,雲樂一直都是淡然的,做什麼事兒都是遊刃有餘,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但今日她解釋路承安的時候有些不一樣,更多的是慌亂,方才的話不像是深思熟慮,更像是口不擇言。
雲樂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葉腐沉默了一瞬,抬眸看着雲樂,一時說不清心中的情緒。
像是積壓了許久的埋怨慢慢發酵,卻又突然變了味道,理不清斬不斷。
“我希望你能真的理解我的話。”
雲樂皺了皺眉,慎兒也是這般講的……
雲樂嘆了一口氣,將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便是一手撐着桌角,一手捂着胸口垂眸喘息起來。
葉腐連忙扶起雲樂,滿臉擔憂“怎麼回事兒?可有帶葯?”
雲樂擺了擺手,刺痛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是蒸發了。
她揚起蒼白了幾分的臉色,“沒事兒,我已經很久沒有吃藥了。”
“師父離開前只留下五粒可以緩解你病症的葯,也不知夠還是不夠……”
知道葉腐的疑慮,雲樂笑得更歡了,“自然是夠的,這病不犯便是用不着的,師兄且放寬心。”
她長舒了一口氣,隨即看着葉腐在桌前坐下,“早做商量吧。”
葉腐便是從懷中拿出一副地圖來,在雲樂的面前攤開,他指了指,“這就是此次瘟疫爆發的君臨城。”
雲樂點了點頭,“你要去這裏,若是同時出發,你應該還會早上幾日。”
“你要怎麼確保沈酒卿一定會去?要他離開長安可不容易,況且他身側帶着幾個狠角色,你有把握么?”
他身邊的那些個侍衛的確是麻煩的,雲樂抿了抿唇,忽的一笑,“大可放心,這些事兒自是有人幫我們擺平。”
雲樂又問:“那邊呢?可是同意了?”
“嗯,那邊還有些嫌我們磨蹭的意思。”
“慢工出細活,沈酒卿和路承安的猜疑心太重,只能這般行事。”
忽然,緊閉的房門被人扣響,傳來小沙彌壓低了的聲音,有些急促,“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