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絲玉簪

第18章 青絲玉簪

四目相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暗較量。

最後,還是路承安先移開了自己的眸子,喉結滾動,“商洛,蘇九不是那麼好碰的。”

馬車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商洛心中一驚,頓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汗毛倒立。

被發現了?不可能啊,他的模樣明顯是不知道的。

她面色如常,只是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首輔大人你在說些什麼。”

路承安對於商洛的裝模作樣一點兒都不意外,“你與陛下不必瞞着我,世間能瞞着我的事兒不多。”

他的聲音很輕,分不清是要挾還是坦然。

商洛皺了皺眉,她第一次覺得有些事情似乎已經擺脫了自己的控制,有的人也擺脫了自己的控制。

比如路承安。

她抬起眸子盯着路承安,依舊是審視,只是被審視的人換成了路承安。

她小心翼翼的組織着自己的措辭,“我和蘇將軍無冤無仇,我沒理由……”

“你當然沒有理由,但是你身後那人不這麼想,不是么?”

他的眼角染上了笑意,彷彿對於商洛的掙扎很是感興趣,“如果不是我,陛下也不可能與攝政王抗衡。”

商洛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安心了不少。

有的東西一旦被挑明,反而不會忌憚,也不會成為隱晦。

或許路程安的確是知道了些什麼的,但是對於當年刺傷他的那事兒他並沒有懷疑,如此一來,自己還算是安全的。

路承安見商洛不說話了,又道:“你打算怎麼做我並不打算插手,但是有一事或許我可以幫你。”

他的手中夾着一份褪色的文書,不像是拓本。

“這應是你要找的那個人,這是她的奴藉。”

商洛一驚,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奴藉?”

路承安點了點頭。

原本是想着讓竹七給她的,無非是直接扔進院子裏,但細細想來,親自交給她或許也不錯。

奴藉可謂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擁有了她的奴藉,意味自己掌握了她的生殺大權,她只能聽自己的話。

商洛看着路承安的眼神變了變,“你這麼幫我,究竟想要些什麼?”

他垂眸瞥了一眼商洛,盡顯高傲姿態,“幫你?我只是在幫我自己,你若是除掉了蘇九,不僅對陛下,對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朝中誰人不知首輔與攝政王相互抗衡?

既然有人替自己對攝政王出手,最為高興的自然是這位首輔大人。

商洛乾笑了幾聲,顯得有些勉強。

可是自己的目標不僅僅是那位攝政王。

“那麼我和大人算是同謀了?”

“拖我下水?”

商洛攤了攤手,“若我被攝政王抓住了,憑着大人給的文書,我便是可以和大人同甘共苦啦。”

路承安只是笑了笑,“他能奈我何?”

這人還真是囂張,不過也算是默認了,商洛大可將他當做自己的靠山。

很快便是到了宣德侯府,商洛也不好在馬車內多留,只是小心收了文書。

“大人。”

商洛偏着腦袋,似是玩笑,“大人這般袒護,若不是因為往事,對我念念不忘,開始恨意變成了喜歡?”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剛開始念念不忘或許是因為不甘,惱怒,怨恨。

但是時間久了,有的東西便是變了。

日日回憶,日日想起,一遍又一遍,同樣的面孔一遍又一遍的出現,一個微妙的表情,甚至是一種味道。

諸多情緒很快就會變成思念,然後演變成其他。

比如路承安這般。

路承安眸子微閃,把自己的身子往後靠了靠,依舊是淡漠的模樣,連語氣都是波瀾不驚的。

“我比容司言,如何?”

商洛眼角皆是染上了笑意,“你與容司言?”

她湊近了一些,看着路承安板着的臉,笑意更深。

“首輔大人與容司言哪有可比的?你好看,有權,有錢,自是最佳選擇。”

但不是唯一選擇,更何況自己不會選擇。

路承安嘴角勾了勾,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但很快便是伸出手推開了商洛湊近的臉。

馬車搖搖晃晃的停穩,商洛笑呵呵的起身便是準備離去。

“你何故要將自己拽入這爭鬥?”

這是路承安一直都想知道的答案。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幫着那人,為什麼要陷入朝廷鬥爭?

他在商洛的往事裏找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為了宣德侯府?可這一切都說不通。

商洛的身子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合適的答案。

最後也只是下馬車時笑了笑,“許是活不長久了,想要這一生多些價值吧。”

商洛離去,路承安靜默了許久,看着手掌的口脂有些出神,思緒有些亂了。

剛才不小心沾染上的,回憶起那抹觸感,軟軟糯糯的,屬實是討喜。

“回府。”

回了雲鶴院,慎兒便是迎了上來,“姑娘可有受寒?怎麼臉色蒼白成這個樣子?”

她皺着眉,又招呼如洲道:“快端薑茶來!”

扶着商洛進了屋,看着商洛呆愣的模樣,慎兒有些着急,“怪了,手也不涼啊,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商洛半天才有了反應,“沒事兒。”

慎兒險些哭了出來,“姑娘方才的樣子像是失了魂一般,怎會無事?!可是被什麼東西驚着了?”

嗯,的確是被驚着了。

喝了薑茶,商洛喚了如洲來,“如洲,這些夜裏我總是睡不安穩,開了窗戶卻只能看見漆黑的一片,只覺凄涼。你在院中柳樹上掛上燈籠罷。”

如洲一口應下,退了出去。

慎兒嘆了一口氣,為商洛端來熱水暖身,“今日怎是姑娘一人回來?”

如月抱着阿言走來,似是不滿的點了點頭,“是了,狀元郎託人捎了口信來,大多是了表歉意。還命人拿來了此物。”

遞上來的是一方錦盒,裏面放着一枚青絲玉簪,不過看了一眼,商洛便是合上了錦盒。

如月一愣,頗為納悶的問道:“姑娘,可是不喜歡?”

慎兒也瞥見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嘟囔着,“狀元郎眼光還真的是好,姑娘有一枚一模一樣的。”

如月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原是這樣。”

唯獨商洛的心中洶湧澎湃,這枚簪子乃是那日自己夜探戶部甲庫是帶的,只是遇到了路承安便是拔了下來。

然後呢?

然後便是落在了那裏,當時無論是自己還是路承安,都沒有來得及去撿。

現在卻是被人完好無損的送了回來,會是路承安么?

不像,若是路承安,他今日在馬車上便是會給了。

“此物當真是狀元郎送來的?”

如月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肯定的說道:“就是狀元郎送來的,今早也是那人送來的布偶,我斷然不會認錯的。”

怪了,難道容司言也不是什麼常流之輩?

天色漸晚,慎兒連着催了幾次,商洛也沒有睡覺的意思。

阿言忽的站起身來,一下子便是躍到了窗柩上,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

白亮的毛髮微微流動着,像是流動的星河。

葉腐悄無聲息的進了屋,抱着阿言。

“洛兒。”

商洛垂眸,見了葉腐,眉頭微微一松,“師兄。”

“你找我可是出了變故?”

商洛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路承安的事兒,只要想到路承安便是有些頭疼,“路承安。”

葉腐於桌前坐下,劍眉擰了擰,“今日你們見了面,可有試探出什麼?”

雖然一直了無蹤跡,但是葉腐一直在暗中護着商洛。

商洛微微搖頭,“他知道我要對蘇九動手,但是不知我具體要怎麼做,暫時他尚未流露出什麼惡意。”

“路承安城府頗深,你與他接近萬事小心,若是被他察覺了不對,覆水難收,你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倘若說路承安對商洛所有的包容都是因為那梅花簪子的主人,現在商洛大可仗着路承安肆意妄為。

但若事情一旦被戳破,路承安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兒實在是難以預料。

商洛自是知道自己的行為算是每一步都走到了刀刃上,但現在已經沒有了回首的餘地。

“我現在擔心的卻不是路承安。”

路承安行事詭秘,雖是難以捉摸,但現在看來對自己所行之事他並未有阻礙之意,反而大有順水推舟的意思。

商洛拿出了那枚青絲玉簪,“是還有一人在暗中盯着我,不是路承安。”

葉腐微微皺眉,“那日你入戶部,除了路承安手下的探子竹七,我跟了那人一夜,那人去的方向你應是熟悉的。”

“大理寺。”

葉腐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以為君如珩本是路承安的人,因此也沒有告訴你。”

商洛抿了抿唇,“君如珩?”

葉腐換了姿勢繼續哄着懷裏的阿言,“我暗中查過,君如珩與沈酒卿沒有任何聯繫,連他手底下的人也乾淨得很。”

事情好像越來越奇怪了,商洛想起了君如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君如珩又知道些什麼?

商洛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葉腐看在眼裏,有些心疼,這些事兒本不該由商洛來做的。

“蘇景熙我也查了個七七八八,這件事將她拖下水一點兒都不冤,大理寺那邊我繼續看着。在這宣德侯府,你也要小心。”

“嗯。”

商洛點了點頭,總算是有一件事兒還算是在自己的計算之中了。

蘇景熙算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名門貴女,又是蘇將軍的獨女,寵愛得厲害。

也不知是生了什麼樣的心思,這樣錦衣玉食的貴女卻是生了邪念,瞞着蘇將軍便是那般噁心的勾當。

自己以她為籌碼,不捅破她的事兒,也算是對蘇將軍的一絲敬重。

葉腐伸出手想要觸摸眼前近乎不真實的女子,她在眼前像是鍍上了一層光,可望不可及。

商洛垂眸,微微側過了自己的身子,算是阻斷了葉腐的想法。

“現下的雪蓋了那麼厚,踏雪煮酒定會是一件美事。”

葉腐瞭然,點了點頭,“你放心。”

“對了,沈酒卿那邊接觸得怎麼樣了?”

“一切如常,可是為什麼不選擇路承安?”

如果一定要借一個人的手順水推舟,為什麼不是路承安?他分明更好利用,就憑着他對商洛的袒護。

商洛搖了搖頭,“路承安此人過分陰險,不好把控。”

何止是不好把控啊,她的玲瓏心思在他跟前好似透明,若三番五次借他的手,定會惹人生疑。

葉腐點了點頭,想着商洛應當有自己的打算,便也不再詢問,又交代了幾句這才離去。

前往長安之前,顧安之來了書信再三叮囑,葉腐行為魯莽,定要聽商洛的。

現在商洛卻是有些懷疑起自家師父的用心來,自己真的可以走好這一盤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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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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