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且說吳侍御夫妻擔心女兒剋死賈琛,一門好姻親又告吹,因而着急定下迎親日子,着人告知賈家,賈林氏聽后震怒。

“她既知十一月成親不吉利,怎會不懂‘男婚年齡逄雙,女子十九不嫁’之理?”賈林氏氣得又想拍桌,無奈手被丈夫握住,只生氣抽出。

今年,琛兒二十有一,吳家姑娘十九,兩人皆不宜婚,她原打算着,今年過大禮,將婚事議定,來年兩人都整好是雙數年紀,大吉大利的,上元節后便可迎親。

三個多月時間,勉強夠走完禮,置辦聘禮、裝點家門、通知親朋、準備筵席。

且她已將此意透給吳家太太了,吳家卻突來這一手,怎就非得把事辦的如此難堪,叫人看笑話才甘心,裡子面子都不要了!

“況且,能為庶女操持籌備了一年,怎就不能為親女準備三個月?到底誰才是從她腸子裏爬出來的!”賈林氏又氣又心疼,憐兒媳怎會有此父母。

賈敦頗為無奈,“夫人,斯文、斯文!”真是惱狠了,這等有辱斯文之語都冒出來了。

“再斯文下去,我兒連個體面昏禮都夠不上了!”賈林氏冷哼道。

從今兒起到下月二十六,滿打滿算三十一天,夠干甚,遠處些的親朋,請柬沒送到,席都吃完了!

“咱不是還沒同意?吳家還能越過男方,自家辦禮去?明日!等明日,叫上江師兄及嫂夫人,咱們再登吳家門就能解決的事兒,你彆氣了,氣壞了身子,誰替兒子兒媳操持婚事?”賈敦柔聲相勸,賈林氏好歹緩和下些來。

又聽外面錦繡報,“老爺太太,大爺來了。”

小丫頭掀起簾櫳,胤礽偏頭進入廳中,先向父母問安,方說起,“兒失禮,在院兒中聽見了父親和母親談話,”

賈林氏一聽,斂起情緒,如往常般溫柔說道,“無礙,此事我兒也毋需放心上,明日爹娘請了你江世伯、伯母去,兩家再議過就是。”既然講不了理,那便以勢壓人。

賈敦對愛妻面色幾息轉換如常,似未所覺,只垂眼吃茶。

“不,兒來,是想請母親照吳家所定日子為兒準備婚事,”胤礽躬身作揖,情態誠懇,“辛苦母親了。”

賈林氏懵了,和丈夫對視一眼,驚訝問道,“這是為何?”

“兩家議親也有幾日了,可據兒所知,吳家一直沒有將吳姑娘從山上接回來的打算,山上更深露重,長久住着對身子不好,兒還想請母親專為此事,着人去吳家問上一問,

其次,吳姑娘若接回來,都中人多口雜,恐她又受口舌之害,索性儘早完婚,接入家來,也好堵了那些人的嘴。”胤礽將理由一一列出。

賈林氏認真考慮,賈敦卻意味不明盯著兒子,兒子以前可不是這樣兒的。

他對女色之事看的極淡,房中不用丫鬟伺候,賈敦在賈家及文人間見多了那養孌.童、好龍陽之人,一度以為兒子亦好此道,可詢問院中伺候之人,皆回並無此事,與人相約風月場所也從不亂來、留宿。

前兩門婚事之於兒子,與其說是娶妻,不如說是為父母娶媳,他似不甚在意,對姑娘家世人品相貌是否與他相配,也從不過問。

賈敦曾想,若是那兩個姑娘能如期嫁過來,兒子在寢食起居上會予她們最好的,但夫妻間也僅限於相敬如賓,如大多男子一般,男主外女主內,搭夥兒過日子,能否相濡以沫就看造化了。

賈敦與夫人琴瑟和鳴,處的便是不同常人的鶼鰈情深之道,自然盼著兒子也能如此。

而此女,與前兩者不同,兒子投入精力,知道心疼,這又叫賈敦有種娶了媳婦忘爹娘的不適感。

若是胤礽知道賈敦的想法,多半無言以對,哪來這許多彎彎繞繞,他不過擔心鬼差再來,又想別的法子對付她,或者判官親自動手,披風護她不住,想着將人接回都中,放在眼皮底下,以防鞭長莫及罷了。

好容易才尋見一有趣之人,甚至可能是這世間唯一與他一般有奇遇之人,就這麼憋屈死去,太可惜了。

“太匆忙了!”賈林氏猶豫,兒子所言有理。

一想到兒媳回都中待嫁時,會受人詬誶謠諑,她就心疼不已,哪兒還顧得上吉不吉利這回事兒。

可若是就如此匆忙籌辦,也太委屈兒子和吳姑娘了,與她之預想最好的昏禮,相去甚遠,且有些物料要異地採買,實是置辦不下來。

胤礽似看出她所慮,便將早已想好的應對之策,訴與母親,“原與寇家定事兒,一應所需母親應為兒置辦過,后又有李家,前後也採買過許多,將那些無掛礙的取出來用便是了......”

“那怎麼行!”賈林氏不願,如此也太不尊重吳姑娘了,自個看中又拼力撮合的兒媳,賈林氏是極看重的,如何能讓她受此委屈。

胤礽只笑,接着解釋道,“兒說的是無掛礙的雜物,如那桌圍、椅搭,裝點所用的紅綢絹布、燈籠喜燭等物,這些在庫房裏堆着也無用,眼下急需,用上也無妨。

至於聘禮中所需一應物件、禮物,母親另備便是了,家中與表姐、表姐夫的鋪子,不說一應俱全,但大多所需之物皆有,母親派人拿條子取來便是。”這樣既省下許多事,時間上也趕得及。

“再說,”胤礽頓了一下,方與母親說道,“母親認為吳家有力在一月內置辦起嫁妝?”

不說別的,光是陪嫁傢具這一項,今日來量新房趕做都來不及。

賈林氏何等聰敏,自家略有薄財都置辦不全的東西,吳家何來餘力。

估摸着也是為前兩家備下的東西,否則哪有底氣定這般早。

賈林氏嘆氣,越思越為兒媳委屈,心裏對其疼惜更上一層。

“母親不必難過,”胤礽在一旁勸解道,“也不必覺得委屈我與吳姑娘,儘快成婚,解兒‘相思之苦’方是正道。”

“住嘴!”賈林氏明知兒子是逗趣兒,也不許他說,如此輕浮之語,不該由她端方知禮的兒子口中說出,平白壞了名聲,又連累兒媳。

胤礽受用母親愛護,話頭又轉,“吳家送來的東西,咱家也用不上,將來都是擺在庫房裏吃灰的玩意兒,理它作甚!

您要實在膈應,等吳姑娘嫁過來之後,用好東西將她帶來的物件,一一給她淘換了也行,反正兒是看出來了,將來,您對媳婦兒可比對兒好!”

這番話,才真真說到賈林氏心坎里,慰貼又舒心,對婚期也不似先前那般抵觸。

賈敦就在一旁,靜靜聽着、看著兒子忽悠妻子。

妻兒相處一直如此,自小,每有意見相左之時,妻子總是能被早熟的兒子哄着改了主意,他看着就好。

“那就如此議定?”胤礽試探着問母親。

賈林氏又看丈夫,見他一副清閑模樣,只顧吃茶,索性轉過臉不看,自己拿主意,“那便如此,娘着人回復吳家。”

胤礽之後諸事便插不上手,只又作揖,“勞累雙親大人了。”

夫妻相視,而後一笑,自讓胤礽去了。

賈林氏隨即差人去吳家,一為答應婚期;二為吳氏女,說賈林氏上香時,在山上見吳氏女病倒了無醫無葯,恐傷了身子,請吳家儘快將人接回都中,賈家要請大夫為其調養。

吳家原不願將長女提前接回家中,怕她招來晦氣,如今一聽她病了,又有她的怪病,兼賈琛克妻之說,夫妻二人慌了,他們只盼着賈琛不在成婚前被長女剋死,怎就沒想過長女也會被賈琛剋死!

於是,二人趕忙遣了僕役馬車上山接人去。

庵內,吳熳主僕三人對賈吳兩家議親之事一無所知。

吳熳陰氣入體,如前幾次一般,躺上一日能行走,曬上一兩日太陽完全祛除面上病氣,看上去跟康健人無異。

如今,又跟着姑子們拔草澆水,只空靈目光不時飄落地頭的披風上。

周婆子每每見此場景,不禁搖頭嘆氣。

這幾日,姑娘到哪兒、干甚都帶着那件披風,離不得眼。

一未婚女子隨身帶着男子衣物,如何能看?周婆子曾叫她將披風改了尺寸,充作女子樣式,讓人看不出,也挑不出理兒來。

可姑娘不肯,只說要還回去的。

周婆子又說,既要還回去,那洗洗放起來,待人來了也好乾凈體面還給人家。

姑娘也不依,還特地叮囑孫女黑丫,那衣服一定不能洗,上面沾了林間泥土,姑娘只小心清去土塵,那泥印子就放着不管了。

周婆子愁啊,就像自家不爭氣的姑娘害了相思病一樣,恨不得將那男人抓來捶一頓。

周婆子內心如此豐富,吳熳可不知。

她只默默計算、對比着趙老三出現的時間,發現這次間隔時間變長了。

她猜測趙老三被賈琛紫氣所傷之傷勢,比她的異能傷得更重,沒養好,因此不能來,也可能忌憚賈琛,暫不敢來……

不論哪種可能,其中賈琛作用不必言說,這般想着,吳熳又瞥了一眼披風……

他說的“味道”,她看不見摸不着,不知有多少,能用多久,會不會消散?所以不敢冒然清洗。

另外,賈琛說要上門提親,也不知進行到哪一步了?要不要下山去問問?

吳熳清泠漆黑的眼眸轉向下山的山道,看得周婆子又發愁嘆息……

吳熳此時想着下山,山下卻有兩架馬車從不同方向朝庵堂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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