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

且說胤礽為心中忖度,帶家下四尋桃木,果見一被禍禍凄慘之野桃樹,印證吳氏女確能見鬼,還欲殺鬼之事,心生意趣,對婚事期待更上一分。

回到庵門前,一應飯食茶飲早備好,母親已入席,胤礽盥手上桌,讓小廝丫鬟都去用飯,自己服侍母親。

不想,母親食慾不佳,頻頻回首看向庵堂內,手中箸拿起又放下,一口菜托舉幾次放不到嘴裏。

胤礽看得好笑,“可是兒子服侍不周?還是廚房手藝下降,不得母親喜歡?”

他話一出口,那邊主廚媳婦聽見了,趕忙手足無措站起來,四下家人們也紛紛頓住碗筷,靜待主子示下。

賈林氏一聽,睇了兒子一眼,對着那邊媳婦子說道,“聽你大爺胡說,沒你的事兒,坐下吃吧,這素齋做的極好,很合胃口。”

場面這才緩和下來,碗筷叮噹聲重新響起。

賈林氏嘆了口氣,不想其他,安心用飯,胤礽這才放心下來。

膳畢,主子消食用茶,家人們收拾碟碗廚具,待收拾齊整,便要返家了。

只賈林氏一人心不在焉,今日她在庵堂內沒見到那姑娘,想問兒子在外邊兒瞧見沒,又見身邊人多,對姑娘名聲不好,便沒開口。

及至東西收拾停妥,僕人們擔起箱籠要下山了,賈林氏也沒見人,終是不甘心,叫停眾人,叫嬤嬤把各樣小食挑揀一些,用十錦屜盒裝好,她要送人。

賈林氏帶着錦繡又進庵堂了,胤礽看着母親的背影,摸了摸藏在箭袖裏的木簪,不知回家告訴母親事兒成了,她是會高興,還是會惱怒捶他一頓?

錦繡尋姑子問了路,主僕二人便往那姑娘的住處去了。

兩間簡陋的茅草屋,一老一小倆僕人正端着碗,坐在門口喝粥,倒不見那姑娘。

周婆子見人,端着碗“蹭”一下站了起來,神情緊張。

她在廚房裏忙活時,就聽師傅們說了,那位富家太太又來上香了,這次帶了不少人,叫她們這些幽居山裏的人看了,覺得氣派的很。

她心中忐忑不安,種種憂慮不停閃過:不知贈披風給姑娘的,是公子還是下人、那男子對姑娘又是何態度、這位太太能否允許姑娘進門

賈林氏見她態度有異,稍頓一下,沒太在意,只問道:“吳家姑娘在嗎?上次喝了她的雞湯,今日特帶了些吃食來謝她。”

周婆子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只道可惜,解釋說:“那可不湊巧,對不住太太了,今兒姑娘受了涼,已經睡下了,多謝您記掛着!再說那雞湯您付了錢,不當這回事兒的。”

賈林氏一聽,可顧不上雞湯不雞湯的事兒,着急忙問,“可用了葯?”這山裡也不便問醫,不知有葯吃沒有。

“這”周婆子支支吾吾,答不上話。

實不是不想為姑娘請醫問葯,只這地兒着實偏僻,大夫難尋,她們又走不了多遠,尋不到醫館,只附近村子裏不定期有游醫來問診,就是這麼不湊巧,她們一次也沒遇上,姑娘這病也就一直沒看過。

說來也怪,姑娘這病,沒事時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生了病的樣子,一旦犯了,渾身冰涼,動彈不得,可過上那麼一兩日,晒晒太陽又好了,也不知是什麼病症。

“那可怎麼行?”賈林氏一聽沒醫沒藥,急了,“快,扶起來,讓我家人送下山去看大夫!”

周婆子聽了,極開心,嘴裏連連感謝,“那可多謝太太了!”

只房裏突然傳來姑娘的聲音,“太太費心了,小女不礙事,就不勞煩太太了。”

“姑娘哪裏話,我與姑娘投緣,甚勞煩不勞煩的,不過舉手之勞”賈林氏聽人能說話,聲音清亮,不見病態,心安少許,笑着回道。

吳熳在裏間躺着,聽了這話,手指不自覺捻着懷裏的布料,想起男子說,他母親極中意她的話,看來真不假。

“那請太太與小女些生薑、紅糖等物,小女感激不盡。”生薑紅糖,廚子外出都會帶,想是有的。

吳熳故意將話往女子病上引,不想這位太太進門見到自己不能動彈的樣子,過份擔心,也不願她與神鬼怪力之事粘連上。

賈林氏一聽,忙接過錦繡手裏的錦盒贈予周婆子,着她快去將東西取來。

錦繡自是知道太太對這位吳姑娘的喜歡,來去都很快。

只那位吳姑娘一直不曾出來相見,也不請太太進門入坐,錦繡心中略替太太不值。

吳熳聽周婆子接了東西,揚聲道謝,“多謝太太,只今日小女身上不幹凈,不便相見,待來日,必親謝太太大恩。”救命之恩。

賈林氏一聽,只得掩下眼中失望,本想着,叫姑娘與她見上一見,又叫兒子來遠遠望上一眼,誰知姑娘偏病了,此事不成了,看來,到底是無緣。

主人不便見客,賈林氏不好久留,兩方一作別,便一步三回頭走了。

到了庵門口,賈林氏一見兒子雋逸挺拔的身姿,只嘆真真一對璧人,可惜了的。

賈林氏興高采烈來,怏怏不樂歸,看得胤礽好笑不已,摸出袖中木簪遞到她眼前。

賈林氏以為是兒子雕的,討她歡心,便也釋懷了,沒緣分就沒緣分吧,許合適的還在後邊兒,“什麼時候學的手藝?”

做的還挺好,這蝙蝠雕得生動,若是木質再好些,放鋪子裏都能賣上好價兒,兒子這手藝算入門了。

“我兒用心了。”她贊道。

胤礽只笑,“兒子可沒這手藝,”他只學過一兩日刻章,這他可不會,“這是兒換來的。”他壓低了聲音。

賈林氏疑惑,換?

“母親看看兒身上少了什麼?”胤礽展開雙手,任母親打量。

賈林氏只瞧他沒穿披風,嗔了一句,“山裡風大,怎就脫了披風,仔細凍出病來!”

胤礽搖頭嘆氣,似對母親這一時的遲鈍,略感失望,湊近悄聲道,“兒用披風跟一姑娘換了這簪子。”

“姑娘?這兒哪來的姑”賈林氏眼睛陡然增大,緊緊拽住兒子的手臂,“姑娘!”

“嗯哼。”胤礽只看着母親笑。

賈林氏的精氣神兒一下子提起來了,眼睛都泛着光,“真的?”

胤礽只點頭,賈林氏開心極了,嘴裏喃喃着,“我說什麼來着,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又想起吳家姑娘的話:待好了,必親謝

難怪!不然那姑娘怎知她還會來,要怎面謝?

這倆孩子,合著還看起她笑話來了!

賈林氏又喜又惱,睇了兒子一眼,大步走了,只背影比幾息前輕快不少。

回程時,賈林氏一心返家,催着家人們加速再加速,竟比來時縮了半個時辰。

回到家,也不等兒子,徑直進了正院,連口水都沒喝,一股腦兒將吳家姑娘人如何、是哪家兒的跟丈夫一說,便讓丈夫請媒人上門提親去。

“督察院,老爺應有故交吧?那吳家夫婦品性不甚好,老爺可請一品級高些的大人及夫人前去,壓一壓也好”

妻子歡快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賈敦被這一重又一重消息震的腦袋發暈。

妻兒丟下他出門,他還沒來得及抱怨發作,妻子便告訴他,在這攏共一天不到的時間,兒媳婦都相好了,還要挑日子請媒人提親去了?

賈敦覺得,若不是妻子口中的吳家夫婦不行,興許提親也用不上他,他就在家擎等着作家翁就好……

及至兒子近前請安,賈敦都沒回過神,愣愣問兒子,“這就定了?”

“定了!”胤礽笑,精明的父親少有這般模樣,怪是有趣。

賈敦見兒子神色滿意,並無勉強之意,口中倔強喃喃:“好歹再查一查。”

否則,再出個寇家、李家的事,對兒子實在不好。

而且吳侍御?賈敦拍着腦門兒都想不起朝中有這號人物。

賈林氏與他夫妻多年,一眼神、一動作,便知他想的什麼,提點他道,“就是給明昌郡主做過陪讀那姑娘!”

賈敦聞言略驚訝,“是她?”

若是別人,賈敦興許不知,但這姑娘有些特別,倒不是市井中那些流言,而是兩年前,明昌郡主和親時,老聖人憐她一人去韃靼孤獨,欲下旨讓這姑娘陪嫁,明昌郡主在當今面前求了許久,當今才與老聖人說情免了的。

一個七品小官之女,能在兩位聖人面前挂名,已是極難得了。

若放在忠義親王沒出事兒前,兒子還真娶不上這姑娘。

就是那對未來親家行事確實不像話,這媒人請誰是得好好斟酌,賈敦捻起鬍鬚,思量起人選來。

賈敦扒拉人脈,賈林氏讓錦繡取來庫房檔子,準備上門禮,兩人已為這門親事忙開來了,只胤礽一人抱着茶盞悠哉看着。

至掌燈時分,夫妻二人才發現兒子老神在在憨坐一旁,氣不打一處來,將他轟出了門。

夫妻二人忙了一晚,是極見成效的。

賈敦趁着休沐,攜著兒子帶回的土儀,上了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江斂臣的府門,請他及夫人衛氏為兒子做媒。

這動作驚的可不止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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