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魔鏡面前的對話
空蕩的房間裏,白鬍子老頭和戴着眼鏡的男孩一起坐在巨大的鏡子前。
兩人的目光沒有接觸,但他們都通過鏡子看到了對方的眼神。
此刻的厄里斯魔鏡就像是一面普通的鏡子,照映着房間裏的一切。
只是微弱的月光,還有地上的煤油燈光無法觸及的那些陰影角落不能顯現其中的光景。
當然,那些角落也不會有人在意。
鏡子裏的一老一少坐在一塊,畫面十分和諧有愛,像是爺孫倆在嘮家常。
這時,老頭輕聲道:“哈利,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可以把厄里斯魔鏡當成普通的鏡子使用。
也就是說,他在鏡子裏看見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樣。
所以,你明白點什麼了嗎”
哈利思考了一會兒,慢慢說道:“鏡子使我們看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不管我們想要什麼……”
“也對,也不對,”鄧布利多點頭又搖頭,“它使我們看到的只是我們內心深處最熱切、最強烈的渴望。
你從未見過你的家人,所以就看見他們站在你的周圍。
羅恩·韋斯萊一直在他的幾個哥哥面前相形見絀,所以他看見自己獨自站着,是他們中間最出色的。
然而,這面鏡子既不能教給我們知識,也不能告訴我們實情。
人們在它面前虛度時日,為他們所看見的東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發瘋,因為他們不知道鏡子裏的一切是否真實,是否可能實現。”
哈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大概明白鄧布利多想告訴他什麼了。
但他很想說,其實他知道鏡子裏的人都是虛幻的,可那又如何呢?
他自出生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只在噩夢裏依稀看到過那個模糊的麗影。
每天睜開眼,面對的是刻薄冷淡的姨父姨母,做不完的家務,吃剩的飯菜。
眼看着別人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自己像個寄生蟲般遭人嫌棄,住在狹窄的樓梯間惶惶度日。
現在終於有機會能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這讓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就算只是鏡子裏的幻象,但眼睛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他願意一直這麼看下去,他甚至都想好,在每一個重大的日子都來這裏和父母一起度過。
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和不開心的事,也可以來這裏向鏡子裏的父母傾訴。
這樣就好像他也有了一個家,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看鄧布利多的意思,這好像是不對的,他不應該再沉迷其中。
難道是怕他得什麼精神妄想症嗎?
果然,下一刻校長的話就打破了他的計劃。
鄧布利多銳利的眼神似乎已經看透男孩的心思,他嘆息着搖了搖頭:
“明天鏡子就要搬到一個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請你不要再去找它了。
如果你哪天碰巧看見它,你要有心理準備。
沉湎於虛幻的夢想,而忘記現實的生活,這是毫無益處的,千萬要記住。
好了,為什麼不穿上那件奇妙無比的隱形衣回去睡覺呢”
哈利站了起來,他沒有反駁什麼,因為他知道他改變不了這個老人的決定。
只是心裏有些奇怪,為什麼鄧布利多說自己還會再碰見鏡子呢?
難道他還會讓自己繼續面對鏡子嗎?
但這些不重要了,雖然以後很大機會再也看不到了,但這三天已經極大緩解了他的思念之情。
連續三個晚上與父母面對面的相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霍格沃茨真的是一個神奇的學校,這趟真是來值了。
不僅能擺脫可惡的姨父母,還能學到神奇的魔法,收到朋友的禮物,甚至能見到自己的父母,真是太贊了。
這三個夜晚將是他一生最珍貴的記憶。
也許現在,是該做個告別了。
但在告別之前,他心裏還有一點好奇,需要小小的滿足一下。
哈利:“先生...鄧布利多教授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那還用說,你剛才就這麼做了。”鄧布利多笑了笑。“不過,你還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
“你照魔鏡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我我看見自己拿着一雙厚厚的羊毛襪。”
哈利睜大了眼睛。
羊毛襪?
還會有人渴望羊毛襪嗎,校長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襪子永遠不夠穿。”鄧布利多解釋說,“聖誕節來了又去,我一雙襪子也沒有收到,人們堅持要送書給我。”
“......好吧,我相信明年就會有了吧,再見,教授。”
明年沒人送我就送了,送兩雙!哈利心想。
“再見,哈利。”
目送着哈利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再次轉身面對身後的厄里斯魔鏡。
抱歉了,小傢伙,我們終究要活在真相里,哪怕它十分殘酷。
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鄧布利多注視着鏡中的自己,恍惚間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一一從身後掠過。
他閉上眼睛,又嘆息一聲,知道自己封閉的內心又有了一些鬆動。
有些情感是歷經時間滄桑也無法消磨的,他只是暫時放下了,不是忘了。
“所以,你不準備出來說點什麼嗎?小馬爾福先生。”鄧布利多忽然開口。
“額。”
伴隨着一聲輕呼,房間裏被陰影覆蓋的一處角落,忽然走出了一個瘦削的小男孩。
略顯蒼白的面容,鉑金色的頭髮,些許朦朧的灰色眼眸,這些特徵無不表示來者正是本應該在家享受聖誕假期的德拉科·馬爾福。
鄧布利多回頭微笑道:“馬爾福先生,你似乎很享受躲在暗中窺探別人的感覺?”
馬爾福面色一窘,趕緊辯解道:“冤枉啊,校長!這不是您讓我躲在那的嗎?”
鄧布利多想了想,說道:“哦,好像也是。”
馬爾福:“......”
鄧布利多又道:“但我沒讓你一直躲着啊,哈利都走了,你怎麼還不出來?”
這.....
馬爾福乾咳兩聲,解釋道:
“其實我是準備等波特先生一走就立馬出來的,不過看您好像正在緬懷故人的樣子......
這不是怕打擾到教授的情緒嘛,所以多等了會,呵呵。”
鄧布利多點點頭:“倒也說得通,這麼看來,馬爾福先生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啊。”
馬爾福面色一寒,趕緊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亞撒西什麼的最討厭了......”
鄧布利多聽着自己不懂的詞,搖搖頭,“我和年輕人的代溝確實越來越大了,不過不重要了。
我有一個疑惑,剛才我說到看見自己拿着羊毛襪的時候,似乎聽到了馬爾福先生的笑聲,請問你是有什麼更有深意的想法嗎?”
馬爾福臉色一變,眼睛都瞪大了。
卧槽,我笑的那麼小聲,你都能聽見?!
這是一個一百歲的老人該有的聽力嗎?啊?
連哈利都沒聽見啊喂!
你這是什麼超級耳朵啊?
“啊,這個...我,我笑了嗎?沒有吧......”馬爾福試圖裝傻。
“你笑了。”鄧布利多直視着他,很肯定的點點頭。
馬爾福尷尬地撓了撓頭,好吧,他確實笑了。
穿越之前,剛好看過兩部《神奇動物》的他,確實知道鄧布利多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麼。
所以當他聽到羊毛襪的時候,呵的輕笑了一聲。
心想,反正幾十年前你看到的是前男友,現在是啥就不好說了。
網上有人解讀說,羊毛襪代表渴望親情。
但厄里斯魔鏡是直觀展現人內心的渴望,所以羊毛襪這種比喻性的幻象應該是不會出現的。
如果鄧布利多真的渴望親情,那他應該看見的是自己的妹妹阿利安娜和弟弟阿不福思才對。
所以鄧布利多一定是說了謊的。
馬爾福當然不可能說實話,他只能借題發揮:
“教授,我是覺得羊毛襪這個答案確實有點敷衍了,這不糊弄傻小孩嘛,波特先生應該不會信的。”
鄧布利多眯着眼想了想:“好像是有點敷衍了,或許我應該說看見自己坐在堆滿了各種甜食的屋子裏,那樣應該更可信一點。”
才怪。
馬爾福悄悄翻了個白眼。
“嗯嗯,這個不錯,很合理。”當然,表面上馬爾福可是十分配合。
畢竟他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了。
鄧布利多裝作沒有看到馬爾福的小動作,輕聲笑了笑:
“那麼,馬爾福先生對我所說的關於厄里斯魔鏡的理解又有什麼想法呢?我好像在詢問哈利的時候也聽到了你的笑聲。”
馬爾福徹底懵了,好傢夥,合著我一共笑了兩次,全讓你聽着了啊!
不是,我笑一下怎麼了,你老糾結這個幹嘛,你好好教育你的小哈利不就行了嗎,還老分心關注我真的是,受寵若驚啊大佬!
馬爾福扶額無語,他也不打算想理由了,準備實話實說:
“是這樣的,您剛才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鏡子裏看到的就是他自己,我覺着吧,他幸不幸福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應該極度自戀......”
好傢夥,內心最渴望的是自己,想想就瘮人好吧!
這要是有個雙胞胎兄弟,那不得......算了,後面的內容不能播。
咦,說到雙胞胎,好像霍格沃茨也有一對......呸呸呸!
不能想了,馬爾福,你是個純潔的好孩子,你不磕cp,也不看腐文,這些都和你沒關係!
使勁甩了甩腦袋的馬爾福,好似要把腦子裏的那些污穢都甩出去。
卻讓一旁的鄧布利多眼神中的問號又多了些。
米勒娃說這孩子精神方面有些小問題,讓我持續關注一下,我還以為她開玩笑來着......
“是這樣的,馬爾福先生。”鄧布利多接着馬爾福的話解釋道:“因為最幸福的人,內心已經十分滿足,他不再追求那些虛幻縹緲的東西,身邊的美好足以讓他留戀,所以,他只會看到自己,因為真實的生活已經是他最大的渴望。”
“呵呵。”馬爾福笑了笑,他抬起頭凝視着老人的眼睛,反問道:
“可是教授,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或者說,你覺得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看着馬爾福有着些許嘲弄的眼神,鄧布利多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原來不是馬爾福沒有聽懂,而是他選擇用玩笑的方式迴避了自己的內心認知。
是啊,真的會有這種人嗎?
幸福到對一切都很滿足,沒有任何煩惱,痛苦,悔恨,從來不想着彌補或者實現一些遙不可及的幻想?
怎麼會有呢,這個世界,眾生皆苦啊。
不管是麻瓜還是巫師,誰都無法逃離慾望和命運的擺弄。
這個小傢伙是因為想到了這本來就是個偽命題,所以才發笑的嗎?
厄里斯魔鏡面前有無數人停留過,他們都看到了內心深處的渴望,從未有人只是單純的看到自己。
最幸福的人,是有多荒誕,才能想出這種存在呢,呵呵,真可笑。
鄧布利多自嘲地笑了笑:“馬爾福先生,也許今天,你也給我上了一課。”
馬爾福擺擺手笑道:“教授,我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我說的話都沒什麼營養,您老就當聽一樂,忘了最好,咱還是要弘揚一些正能量的,老這麼悲觀可不行......”
鄧布利多點點頭,又說道:“也許我的解釋是有些問題,但哈利肯定明白了我想表達的意思。
厄里斯魔鏡對於巫師來說,只是稍微神奇一些的魔法器具,但對麻瓜來說,卻是精神上的致命誘惑,他們可不只是在鏡子外看着,而是在鏡子裏醉生夢死。
慾望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湖,哈利還小,一次兩次還好,長期下去我怕他把握不住,所以只能親自出面中止了。”
馬爾福嘴角無語地抽了抽,好嘛,這裏面水太深是吧。
明明就是你送的隱形衣,還故意讓人走到這房間裏。
結果安靜看了三天好戲后,再跳出來給人孩子咔咔一通教育啊?
這不釣魚執法嘛!
讓看的是你,不讓看的也是你,好人壞人全讓你一人幹了啊,這心思,用心良苦啊,希望波特能感受到老蜜蜂的拳拳愛意吧。
馬爾福默默為救世主默哀了三秒,隨後想到一個十分蛋疼的問題。
可是,這一切和他有啥關係啊?
“教授,我能不能也問你一個問題?”馬爾福突然開口。
鄧布利多忽然也有種想翻白眼的衝動,無奈道:
“你已經問了,馬爾福先生,當然,你也可以再問一個,在解答學生疑問的時候,我一向一視同仁。”
“所以,你大半夜跑到我家,把我從床上薅起來,然後幻影移形到霍格沃茨到底是為了啥啊?
看你和波特先生邊照鏡子邊講人生道理嗎?我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衣服啊!”
馬爾福指着身上有些凌亂的睡衣,以及頭上歪了的吊著尾球的睡帽,一臉無語地質問着面前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