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

濃烈的汗臭味瀰漫在整個廁所中，酸味沖斥着鼻腔，讓人不禁想吐。這種極其惡臭的味道像是把鼻子懟到幾十天不洗澡的胳肢窩下面。一進去就是揮之不去，久久不散的氣味，幾乎使我窒息。廠房邊的廁所果然糟糕透頂。

堪比生物武器的毒氣。父親聯合母親對我又是一番說教。以至於說了不改，這點淺顯的道理我也聽不進去。

父母三令五申的重複“做人的真理”，我不厭其煩。我應該罵得再狠一些，最好當面罵，這樣傷害才最大化，而不是在小說里吐糟，背後一套，不如指着他們的鼻子大放厥詞。

最近他們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們既然不仁，別怪我不義。

“你要聽領導的話啊，那個張大領導來檢查你呢。要好好表現，別讓人家看不起你，把褲子拉鏈拉起來，你這樣像話不？還有衣服衣領，鞋子鞋帶，衣服扣子，帽子戴好……”母親攔在門跟前，指導我該做什麼。

穿衣自由什麼的在我家不存在，大多數父母覺得孩子就是自己的財物，可以隨便怎麼說，隨便怎麼處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終究是要重演歷史的悲劇。

有一話說得好，人總是從歷史中得不到任何教訓。原句更好，但我忘了。意思是漫長歷史長河中前人犯下的錯誤，無法讓後人得到教訓。乃至於後人知曉了歷史，依舊沒有吸取到任何的教訓，仍舊犯相同的錯誤。

所以我靈機一動，既然如此，就要以無理對抗無理，用父母的方式擊敗父母。

我大聲吼道：“我是在為你好啊！”

“你怎麼就不懂呢？人家領導這麼熱得天還專門過來看你，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有這麼大面子？”

“你知道什麼？領導晚上會來檢查你工作的！看你端正態度了沒！”父親揚眉一挑，怒目瞪來，毫不客氣回道。

我思考片刻，兇巴巴地說，“你有多了不起啊？領導會來看你？你聽話點行啊？我每天上班這麼苦，下班我還要跟你說這些！這點道理你老師沒教你啊？你好歹有點自覺，我活着全為了你忙呢，看你這麼不爭氣就氣死人了！我這是為了好，別不聽話，真以為自己可了比起呢，廠里的人巴不得你們滾蛋！”

母親錯愕張了張嘴，沉默不語。父親反應很快，“你要這個態度，就別上班了，在家歇着吧。把書看夠了再來！”

“太好了。”

“好什麼！”母親替父親說：“聽到了沒，你再這麼倔就不讓你上班了，以後就永遠在家歇着了。”

說到底還是要上班。我小聲呢喃道：“煞筆。”然後一聲不吭離開家門，頂着太陽，迎着烈風，趕到廠里。

世上有人和我一樣，經歷如此相同。

“我出去上了幾個月班，受盡了苦頭，白眼。好不容易回來在家休息兩個月。

剛剛在家坐着，一進屋來就對我大吼大叫，說垃圾桶髒了，叫我擦，桌子上的東西收掉，對我指指點點，我火氣一下上來了。

這是不知道怎麼了把火氣撒在我身上，直接用大於他三倍的嗓音吼他，你給我客氣點，新聞上把老人打的嗷嗷叫的多的是，你別逼我打到你，我現在個子比你高，聲音比你大，力氣也比你大，你年紀大了。

他被我這麼大聲嚇住了，然後就說你有本事拿刀砍死我，砍死我，我懶得搭理他了，然後兩個人坐着一直不說話，過一會兒他就去:房間裏睡覺去了

我平時在家裏很不說話，因為他們老人太嘮叨了，一句話能說清楚，要說十幾句話，而且喜歡講大道理，說哪個親戚家跟我一樣大的又發財了，說我沒出息，我不想跟他們爭論，都說是是是。

結果以為我好欺負，我是個孝順的人，從來不對他們說重話，就算父母親貶低我，我也說是我沒本事，結果變本加厲。

我平時愁的事情就夠多的了，自己中年以後的收入，怎麼找女朋友，現在賺錢太辛苦，未來的路怎麼走這些的，前不久晚上愁的失眠兩三天。”

“父親在我們這家裏面，從我小學開始，任何一點小事情，小細節，只要被他抓到，都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大吼大叫。

天天擺着張嚴肅的臉，我媽小學那會兒經常跟我說，說以前追她的人很多，她就看我爸愛乾淨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有工資，看起來文質彬彬，才跟他結婚。

天天大吼大叫，現在我二十多歲了，還對我大吼大叫，一把傘沒帶等等這些小事情，就大叫我蠢，辦事不力，不努力，怪不得沒考.上名牌大學，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平時都是隨便被說的，還是好欺負，沒有脾氣。我平時是性格很好的一個人，隨便開玩笑都不會發作，實在生氣就遠離，很多事情都是忍忍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考慮的比較多。”

“前幾天跟親戚些，一個家族吃飯，飯桌上一直說我沒出息，不努力，看看別人家孩子怎麼樣怎麼樣，喊我站起來，給一桌子人倒茶，桌上有大人也有小孩，他直接都說了，我也不好不做，說他以前年輕時候多努力，吃了多少苦，超過多少人。”

有人評論：“對，我平時也是一個性格溫和得人，但有時候，他們就愛講大道理，說什麼只要能吃苦，就不會找不到工作，可是他們不知道，這種工作根本不把你當人，還總是想控制我，上學的時候是，現在工作了，也得找他們滿意的，怎麼滴，世界是圍着他轉的啊。

“老一輩只知道自己說，我說什麼他們根本不會聽，所以我也索性隨便他們講，我不說話。”

“我爸也是這樣，年輕的時候。後來我翅.膀硬了他就收斂一些，但還是喜歡拿我跟別人比，然後數落我。高考前我成績不穩定，就一直落井下石說我肯定考不上，讓我準備考完直接去工地，明明我自己那段時間壓力很大很努力，他倒是好，只顧自己發泄情緒給我落井下石。”

“控制欲太強了6是這樣的。傳統觀念”

“老東西是這樣的，我在家直接左耳進右耳出，說什麼我都假裝認真聽，該怎麼干還是按自己的，我也是今年才明白的。”

“貶低自家孩子，顯示自己的家庭地位，覺得自己牛，很威風，討好型人格，討好他人，逼着自家的孩子也要討好他人，自覺低人一等。”

比如戀愛的話題：“以前嫌自己沒錢，不敢找對象，等工作再找，工作之後嫌自己做的都是底層工作，不體面，都是辛苦錢還少，然後一直母胎單身到現在，對普通的女生一點喜歡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就喜歡那種，光鮮亮麗，氣質高，五官端正的女生，可是人家又看不上我。”

“老哥們，我一輩子是不是這樣廢了，太慘了有多少老哥是這樣的。

快29歲了還打着光棍，現在進廠也找不到老婆了，我在想以後是不是就遇不到喜歡我的女人了，因為一直在工廠上班，太難接觸到女孩子了。

現在已經沒有年輕的女孩子進廠了，就算有他們也不會看上打工仔，那些長的好看的女孩子不是做辦公室文員或者助理，所以我們這種打工仔他們壓根看不起，所以也沒有什麼機會主動認識。

主要是我不愛說話這個性格毀了我，我其實也想過離開這裏，可是我又沒有文化沒有技術，年紀又大了，除了進廠還能做什麼，很難改變，感覺這輩子沒有女孩子喜歡我了。以後的日子不知道怎麼過。”

有人評論：“久了都會膩，找個聽話不犟的過日子才好一些”

“我跟美女相親過，她家不缺錢所以也不怎麼想跟有錢肥胖老闆，我感覺只有長得很帥的才有資格跟他們相親，而且還得懂撩妹，不然就是慢性死亡，沒戲，後面我直接讓她把我刪除了，我感覺漂不漂亮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女孩願意跟你，還有小孩必須是你親生的。”

我嗤笑一聲。今晚，我在我住的這棟樓下遇到一個女孩。身材婀娜多姿，是一位高挑美女，穿着白色短袖，見到我時，她小手輕掩嘴角，可愛的舉動足以讓人心動不已。

我還記得這女子是誰。大概是五樓的父女。我在看見白衣女子之前遇到一個蹲在地上看手機的成年男子。

此時我口袋裏的音樂還在唱，好在那個男人無視了我。我默默把音樂聲降低，避免尷尬，經過他的身邊，前方的女子正往我這裏走來。

她似乎在電動車裏翻找着什麼，找到之後，迎面走來。我騎車減速避開，她當時看到了我想笑，或許是聽到音樂聲了。她應該是覺得自己失禮了，左手把檀口輕輕捂住，視線看向別處。

我掃了她一眼，沒理會，上電梯，回到家，門外電梯正運行的聲音讓我想衝過去瞧個究竟。現在還有誰會用電梯呢？除了她們，那棟樓下，再也沒其他人了。

我關上門，忍住了看一眼的衝動。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像我這樣的人，未來一定是和她沒有任何交際的。

想像中的集體宿舍

晚上8:00點下班后，同事們井然有序地排隊洗澡洗衣服，深夜宿舍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吵鬧，因為同事們素質很高，互相理解互相包容，自覺清理個人垃圾，抽煙的人到外面走廊抽，晚上12:00點之前集體入睡，統一早.上7:00點起床，同事們井然有序地排隊刷牙洗漱，有說有笑走着去上班。

現實中的集體宿舍

晚上8:00點下班后，只有三四個人洗澡洗衣服，其他人躺在床.上刷抖音打遊戲。

滿宿舍垃圾遍地沒人掃，周圍充斥着二手煙以及香港腳的臭味，然後有幾個同事拖到深夜12:00點才

開始洗澡洗衣服。

凌晨1:00點打呼嚕的同事發出了殺豬聲，凌晨2:00點還有人在打遊戲罵罵咧咧或者抖音外放，還有個夜貓子同事還在網吧，他要到半夜4:30點左右才回來，然後早.上6:00點個別奇葩同事的鬧鈴就開始轟轟作響，朦朧的淺睡眠狀態中全是同事們爬上爬下、刷牙洗漱、開門關門的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