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之旅
我按廠里規定的醫院去體檢,途中和父親乘坐着一輛公交車。
車上人很多,所以我、父親和周圍的人只能擠在一起。
在我的面前有位綠衫女士,她身材嬌小。我站在她身後還比了一比身高,大概高出寸許。
手拽着公交把手死死不鬆開,隨着車子的顛簸,我慢慢閉上眼睛,身體像丟了魂般,左搖右晃。
忽然,公交車呲滋作響,宛若雷聲,地板猛然一抖,劇烈晃動下,她沒站穩,後背緩緩倒向了我的胸口。
驀然睜開眼,我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麼低頭看着她的身體逐漸向後,朝我慢慢撞來。
她不是故意的吧?
我心中暗道,準備冷眼旁觀。
在人群後面的父親擠着我的背到了身邊。他看到了便出手輕輕扶住了她的后腰。
隨後,我看了下他的手,又看了父親的眼睛。父親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看了過來,臉色不變,縮回了手。
而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後面的情況,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鄰邊的座位上,一位老年人站起來了。她看到后,立刻站到老年人的前面。等老人走後,她就迫不及待得坐下了。
我雖然先發現老人動了,卻被她的背影攔住沒有找到一點機會。
體檢完后,我在桌椅區邊玩手機邊等體檢報告出來。
從上午9點一直等到下午3點。我看到有人已經拿到了體檢報告,便到前台去問。
“那個……我來拿體檢報告。”我拿出身份證放在桌前,幾個穿着白褂的婦女一邊聊着天,一邊看着電腦。
“你是個人還是企業?”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婦女迎着我問道。
“……不知道。”沉默了會,我回答道。
“算了,你叫什麼名字,我搜一搜。”她看了下身份證,接着目光投向了電腦,一會又到後面的桌面上看去。
那張桌子上排列有序着一張張只有幾張紙的體檢報告。數量有很多,她在其中很快就找到了屬於我的報告。
接過報告后,我看了眼名字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乘着從揚州通往江都的公交幾小時后,我換乘了多輛公交才終於到了離家2公里的小區門口。
此時已下午4:50了。
父親說母親下班會來接我,他讓我原地等她。
結果是她下班5:30一直臨近六點鐘才在家門口看到她騎着電動車的身影。
我走走停停從公交站下來的小區跑了2公里才到了家。
腿都麻了,重得像灌了鉛一樣。一路上看到的桃樹有很多,粉色的桃花開得正茂盛,不知到了夏天有沒有機會吃上桃子。
什麼都不用想,時光會流逝,隨着父母的意願,我會怎麼樣也不用煩惱,保持自己就足夠了。未來遲早會變得成熟,直到死亡。
不想待下去的食堂就不去吃飯,少吃一頓又死不掉。
進廠的安全考試沒有通過。父親騙我說過了。
在考試前,帶我的長發女人說了一堆考試要抄的筆記。但前兩次考試我都過來了。所以沒放心上,但這一次考試我心裏沒底。
考試前要觀看幾小時的視頻資料,從上午8點一直到下午4點。視頻聲音很吵。我看着小說昏昏欲睡。
上午剛來到食堂三樓,這裏是新人進廠的考場。
長發女提醒我是剛來的,應該坐在其他座位。而我自認為已經考了兩次試,有了經驗,想坐補考的位置。
“你不是剛來的嗎?”她問。
“我已經考了兩次試了。”
“閉嘴。”長發女低聲喝道。
教導廠里規章制度的安全員默默旁觀着,其他人聽了這段話,忍不住發出刺耳的嘲笑聲。
我沒有繼續解釋,而是聽了她的話,坐在了她指定的座位。
女人真是一種不講理的生物。
我有聽別人這麼說過,可剛剛發生的事情讓我第一次認為這句話似乎並沒有錯。
風颳得很猛,吹在臉皮上感覺冰涼刺骨,寒氣逼人。
從家出發一路頂着寒風,17分鐘後到了補考集合地。
這裏空無一人。空蕩蕩的大教室里所有的座椅整齊排列着,而巨大的顯示屏早已關閉。
“沒人啊?”父親張望四周,說道。
“你叫我這麼早來幹嘛?”我不耐煩得有些失落說道。
“是別人叫我讓你下午來的。”父親的解釋天衣無縫,把自身的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
自己會怎麼樣都無所謂,活着本來就是伴隨着痛苦並快樂的。但不代表我不會沒有七情六慾。
父親走進大教室里,循着過道邁向一個獨立的藍色的鐵壁,那裏被劃分成了長方形的區域。
他打開連接藍色牆壁的鐵門,入目就是一張辦公桌和坐在椅子上穿着紅黑大衣的圓臉男人。
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但透過打開的門縫能看清一些情況。
父親先是問清了教室里的情況,然後又介紹了我,說了補考的事情。
此時在父親說到我時才閃進了房裏,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應該還記得我,畢竟昨天考試我也是和今天一般穿着。
圓臉男人的臉很是白凈,梳着平頭,濃眉大眼,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父親笑了笑,問道:“孩子的考試,你看怎麼辦?”
“這個怕是有點難辦。其他人備考都在玩樂,全都被我趕走了,現在就他一個考試,不合規矩。”
“你隨便拿張卷子給他寫唄。”
圓臉男人搖了搖頭,父親丟了根香煙給他。
他臉色不變,收了煙,“這樣吧,我先來給你講講昨天你的考卷。”
之前我從父親那裏聽到過圓臉男人的名字,是叫李玉成。
李玉成理了理桌上的一疊疊試卷,從中抽出一張說,“這是你昨天寫的試卷。”他開始一條條的仔細講解。
選擇題里,我問題平平,錯題不多,但也不少。李玉挨個給我逐一講解,我頻頻點頭回應。
多選題里,我全軍覆沒。
父親在一旁靜靜站着,面帶微笑,沒有打擾我們。
李玉成在說完多選題后,父親又給丟了根煙。
他立刻收起桌子上還在緩緩翻滾着的煙,放在了第一根煙的旁邊,笑了笑說,“不用給了。”
判斷題,基本每個人都能全部答對。最後一題呢,我也寫了些不是正確答案的答案。
他說完多選題就沒再說下去了,只是遞給我一張昨天的卷子,而且他還剛講過,我自然早就記住了答案。
所以,這次考試就是走個過場。畢竟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自己已經是補考兩次的人了。
父親在臨走時又遞給他一根煙。李玉成頓時喜形於色收下,似乎很是高興。
我騎車上班途中行駛在小區道路上,迎面一輛汽車疾馳駛來。
已經提前剎車了,但我的電瓶車卻還直直往前沖。在千鈞一髮一際,我調轉車頭衝進了路邊的草地里,兩隻腳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停下來后,為這場虛驚一場的意外劃上句號。
車子剎車全部失靈也沒讓我在接下來的路途上穩住速度,照樣開得飛起。哪怕發生了那才的意外,對我來說,好像也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我差點又碾過了一隻走在路中間的貓。當回過頭髮現那隻貓正含情脈脈注視着樹下另一隻貓。它和我一樣,完全無視周圍的情況。可能它是習慣人的存在了。
還好在快撞到它時我強行改變方向並用腳剎,我騎車在它面前經過,而那隻貓慢悠悠朝樹下的貓靠近。
原來動物的感情和人類也差不多。我壓根沒放心上,對於愛情,早就決定這一幕註定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將來或許愛情會降臨到我的身上,但為了早些退休養老才不會做愛的奴隸。那樣只會一輩子工作罷了。
我打算賺一筆錢就退休。可能會在二十多歲就能實現。因為我不知自己會活多久,但工作到那個時候,也許不會賺到足夠的錢,以後自己會餓死也不錯。
死也不是可怕的事情。
我騎車工作,車子經常會沒電,畢竟工作會用到車子。所以和父母換了輛車,在他們那,有我車子的充電器。換了車后,父母會幫忙充電。
我提醒了母親車子剎車壞了的事。還讓她體會了一番,因為她似乎聽到我話后並沒有吃驚。
家裏的車剎車不靈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用得久了,自然會出問題。
下班后要簽字,這樣才能拿到工資。但有一天我沒在下班后及時去簽字,被關在了門外,門已經上鎖。
我打開外面兩邊的玻璃窗子,隔着裏面一層鐵絲網往裏看。周圍是黑漆漆的,昏暗桌面上,簽字本靜靜躺在那裏。門裏是沒有人的。得出來這個結論。
天色漸晚,藍天白雲早就被染成烏黑深沉的夜晚。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性格,立刻打電話給了父親,他知道了情況后讓我等待,等到他過來處理。
一分半后,我又打給了父親,問他,“你來了有什麼用,怎麼開門?”
“在窗邊的縫隙里有鑰匙。”
我掛斷電話,找到了鑰匙。剛才眼睛被房裏的黑暗所吸引,從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鑰匙。
我可真是個蠢蛋。
低聲罵了一句,我用鑰匙打開門,飛快簽字離開,鑰匙也放回了原位。
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父親。
“你為什麼不在我一開始打電話時就告訴我鑰匙在哪?”
父親啞口無言,我也沒心情聽他解釋就踏上了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