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聲悲鳴
無論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迹，都是“生命煉成”不斷求索的道路上，必定能夠到達的終點。
扎卡里對這一門學科的痴迷，和他對靈性物品的痴迷是一模一樣的。
一切，都是在追求力量。
以他人的性命，來堆砌一條坦途大道。
沒有傲人的天賦，沒有雄厚的家族相助，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不錯嘛！”
向恩的目光落在手中捧着的一本厚厚書籍上。
黑色封皮，微黃的書頁，扭曲成形的文字不斷跳動，盡入眼底。
他神情專註，手指輕撫書頁上的文字。
這副模樣，不像是處於戰場上，面對一個試圖置他於死地的敵人，周圍躁動的靈性，爪痕一般的裂縫撕扯大地，震動着折斷成群的大樹，雪花飄揚間，翻開黑紅的土壤——仍然無法動搖他的專註。
不得不說的是，現在的他比起之前舉劍刺刺刺，乾脆利落動手殺人的樣子，更加符合巫師的刻板印象。
一個富有學者氣息的脆皮弱雞。
只要近身，就能夠輕易取走他的性命。
——那幾位被忽悠來的雇傭小隊成員，估計都是這麼想的，在踏上進山的小路時，各個帶着出門旅行一般的輕鬆愜意，感嘆着僱主的人傻錢多，愉快的找到向恩的面前。
在世人的眼中，低等階的巫師，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
巫師，戰士，神官，以及詩人。
四種職業，各有長處，各有短板。
其中巫師的短板，就在於漫長的成長期，這個職業對知識的渴求是無限的。
對於學徒來講，想要入門需要啃下一本本磚頭書，了解數之不盡的規矩與禁忌，通常到了這個時候，積攢足夠的知識，花費了漫長至極的時間，才能戰戰兢兢地施展第一個術式。
沒什麼複雜的原因，主要是怕死！
戰士鍛煉身體，巫師錘鍊精神。
每一個職業的強項，也是每一個職業的最大弱點。
巫師的感知能力，是所有職業最強的，而在遍佈危機的大陸上，這份感知能力常常成為害死新手們的罪魁禍首。
最後釀成的結果，就是巫師死於精神異常。
在成為高階職業者之前，巫師多數困於身體孱弱，一旦近身小命不保，以及過於繁複的術式，導致施法前搖過長，必須要製作簡易版靈性物品才能有那麼一丁點的戰鬥力。
所以，對於巫師來講，不，準確的說，對每一個職業來講，高等階的強者，在面對低等階時，將具備碾壓一般的優勢！天差地別一般的差距！
不過，很可惜的是，向恩並不在這一行列之中。
小瞧他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最近，趕來殺他的雇傭小隊，更是被他使用純粹的武力教訓一番，差點讓某人的三觀碎了一地。
“……想法不錯，值得肯定，”向恩面露遺憾之色，不由搖了搖頭，掌心一攏，黑書“啪”的一聲合上，隨即從手中消失，繼續說道，“手法太粗糙，你在‘操控’方面的知識過於淺薄。”
“那幾千條人命，看來，是白死了！”
扎卡里緩慢抬起頭，條條青筋橫跨臉頰，呼吸像是正在抽動的破舊風箱，雙眼中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燒，表情像是定格動畫，一幀一幀地扭曲了。
“你——憑——什麼教訓我！”
他向前邁出一步，腳底落地時，發出一聲轟隆巨響，彷彿大地正在悲鳴。
在這一瞬間，大地由堅硬平坦，變成柔軟的一塌糊塗的雲朵。
重力變化多端，像是被風吹起的雪花，晃悠的人分不清楚上下左右。
當雙腳踩在上面時，根本保持不了站立的姿態，不由自主的被捲入其中，如同粘板上的麵糰，任由揉搓擠壓。
至少，相隔千米之外，一門心思逃下山去，卻和扎卡里一樣被困住的劍客，完整的體驗了一把整套連招。
劍客：“……”
他的表情是崩壞的，後悔之情幾乎滿溢出來。
嘭——
向恩手中黑傘戳進地面，憑藉著對身體的操控能力，勉勉強強保持住重心，眼中暗藏警惕，目光銳利地掃向周圍。
以他對扎卡里的了解，剛剛臨陣對這一術式的解析，後面必定還有後手。
腳下的大地，再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土地匯聚一起，受到扎卡里靈性的指引，化作一根根尖刺，密密麻麻地拱來拱去，像是盡全力挪動身體的蚯蚓，柔軟若雲朵的觸感消逝，尖刺像是野獸長了滿口的鋒利牙齒，將獵物咀嚼成一團肉泥。
隨後，一口吞下。
剛剛，向恩的誇獎是有道理的。
這確實是一個極度優秀的術式，想法不錯，完成度也極高。
用血祭連結大地，將生命煉成的力量徹底發揮出來，施展出一個近乎奇迹的術式，這是以凡人之軀操縱整片大地的術式！
在扎卡里的一個念頭下，土地像是小孩手裏的橡皮泥，連重力一同顛覆。
如果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和位階，恐怕能夠以這一個術式顛倒天地的位置……
“唉——”
向恩輕輕嘆了一口氣，再看向扎卡里時，眼中竟然流露出兩三分憐憫，意味不明地說道，“我承諾過的事情，不會輕易反悔。”
手中傘揮舞間，撞斷幾十根尖刺。
他並未使用任何術式，毫無技巧的一步步走到扎卡里的身前，腳步站定之時，手中傘輕巧落到對方肩膀上。
只這一擊，堅如磐石的扎卡里毫無反抗能力的跪倒在地，臉上不可思議的神情與術式的崩毀發生在同一時間。
“——”
扎卡里瞳孔震顫，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茫然，耳邊似有蜂鳴聲嗡嗡作響。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和被誆騙的雇傭小隊成員們不同，扎卡里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麼樣的一個敵人，可……可他的畢生心血，多少條生命的血流成河，才鑽研出的成果……就這樣化為烏有了？就這麼簡單的被打敗了？
他並非無法接受失敗、死亡的結局。
早在多年以前，驚慌失措地踏上逃亡之路時，就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會死在向恩的手上。
只是，不應該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