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念書
曇生聽着大喇叭里的歌聲，異常平靜。
現在是六月，氣不算冷，但也不怎麼熱。
地里的苞谷比筷子高點兒，麥糜子再過些日子就能收割，還有一大片紅薯地正抽藤。
山坡那裏還有一大片棉花地，上午隊員就是在那邊地里鋤草鬆土。
一個村二十幾戶，平均每戶約六七口人，總共一百多人而已。
這麼點人種了大片土地，怎麼就連衣裳也沒得穿？
所以，到底什麼原因讓人們只能喝菜粥，連麵餅都吃不上？
唉，他連喝了兩稀菜粥，感覺臉都喝黃了。
“曇生，要不要跟我們摸螺絲？”
八歲的趙愛國挎着一個籃子，正朝他招手。
她身旁還站着個六歲的妹妹趙建國，倆女孩全都頂着一頭亂糟糟頭髮，也不梳洗，加上一身破衣爛衫，活像兩個乞丐。
曇生站起身，走過去，“去哪裏摸？”
“那邊河塘。”趙愛國撥一下遮住眼睛的頭髮，伸手一指。
曇生點點頭，跟在她們身後往河塘去。
河塘不大，周圍雜草叢生。
趙愛國放下籃子，捲起褲腿，往下試探着走了幾步。
然後她彎腰開始摸索，不一會兒就摸出幾個螺螄，足有雞蛋大。
女孩熟練地將手中螺螄拋進籃子，接着又開始摸。
曇生用精神力在水面掃過，就見好幾條螞蝗飛快游過來，很快爬上女孩的腿。
他一陣噁心，立刻叫道：“快上來，你腿上有螞蝗。”
趙愛國也嚇一跳，連忙跑上岸，果然見腿上叮了三條螞蝗。
女孩抬起手死勁拍掉，再不敢下水。
曇生也不敢，他連蛇都不怎麼怕，卻獨獨最怕這種噁心蟲子。
“這裏沒有大河嗎？”這種死水塘不僅螞蝗多，寄生蟲也多，前世就聽聞很多老年讓過吸血病，腿粗的像大象。
“櫻”趙愛國還在扭來扭去的尋找身上有沒有螞蝗，答道：“離這裏好遠，娘不讓咱們去。”
曇生點點頭，忽然調轉話題：“你怎麼不去上學？”
這趙愛國已經八歲，不了，國家提倡掃盲，她和她妹妹不應該呆在家四處遊盪。
趙愛國神情黯淡下來，聲道：“娘遲兩年再上，爹身體不好，掙不到工分，家裏事情又多，我和妹妹有很多活兒要做。”
家裏燒火的柴禾都得靠倆姐妹撿拾，夏秋還要去田埂割草，晒乾后也能燒灶。
還要早起去撿拾雞糞牛糞，一大筐可以換一個工分。
但這種好事不常有，因為根本找不到雞糞牛糞，連人糞也不容易看到。
那些老年人比孩子們起的更早，他們不亮就背着糞筐四處轉悠，連一坨鳥糞都不放過。
曇生暗嘆，：“我們明去那邊山上吧。”
他一指遠處丘陵，那裏野竹叢生，常常有野雞飛過。
趙愛國還是搖頭，“山上有狼，娘不讓去。”
曇生無語，轉身就走。
果然不能跟女孩子一道兒，怕這怕那，一點都不爽利。
還是先去學堂那裏看看，等混一陣子，弄個新身份，也方便行事。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恢復正常，也不知是不是一直這樣。
若是後者，那自己就要好好盤算。
孩子嘛，不上學怎麼會有好的發展？他可不想一輩子在農田裏刨食。
那樣不僅沒前途，也沒地位。
曇生不是沒想過直接去城裏，但他一個幾歲娃娃，到了城裏不見得被收養，反而會直接送進孤兒院。
自己秘密很多，孤兒院那種地方，不僅限制他的自由，也限制他取用東西的機會。
如今離改革開放還有二十年呢，這二十年時間，一點財富都不能外露。
嗯，還是在農村自由，自己想幹嘛幹嘛，哪怕在山林打獵也無人過問。
只要你打的到，吃野味也沒人管。
曇生來到村裡學堂。
這就是兩間茅屋，也是課堂。
現在還未到上課時間，所以裏頭沒人。
曇生探頭看了看，每間茅屋裏都有幾排黃泥砌的課桌，各種各樣的板凳，想必是孩子自己從家裏帶的。
這會兒桌上啥都沒有，空空蕩蕩。
黑板倒是很正式，跟前世教室的黑板差不多，只不過這裏的是用黑漆塗成，已經有些剝落。
兩間茅屋都一樣，曇生數了數板凳，每間屋子只有十來個。
看樣子，整個村學堂的學生也就二十幾個。
沒多久，學生陸續來上學。
他們看到曇生也沒怎麼留意，倒是陳三隊長家的兩個兒子跑過來，問他怎麼在這裏。
曇生老實回答：“想念書，跟你們一起念書。”
十三歲的陳大娃大為驚訝，上下打量一眼沒他肩膀高的童，搖搖頭：“你太，念不來，老師不會同意。”
曇生也不理他，就站在教室門口可憐巴巴看着。
其實是等老師。
沒多久，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走過來，胳膊下夾着一本書。
陳大娃率先跑過去，大聲叫喚，“王老師，譚生想念書！”
王老師轉頭，見陳大娃指向一個四五歲的童，也驚訝了。
這個孩子是剛剛被人收養的孤兒，竟知道念書，還獨自跑到學堂來。
王老師顯然很高興，問：“你叫什麼？”
“曇生。”
“譚生？你姓譚？”
曇生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故意歪歪扭扭劃出了自己名字。
王老師更驚訝了，“你竟然會寫字？”
曇生點頭，“爹娘曾教過。”
王老師：“那你爹娘呢？”
“餓死了。”曇生在心裏對王大貴和柳桂花抱歉一聲對不住。
“那你是哪裏人？”王老師又問。
這個問題已經被問過好多次，曇生孰能生巧，搖頭，“不知道。”
他的口音在這兩已經無限靠近簇，所以他不擔心別人會聽出什麼。
王老師遺憾哦一聲，帶着曇生走進教室，選個第一排最中間位置，“你以後就坐這裏。”
曇生微笑點頭。
自己終於又坐在教室里了。
但現在還沒法兒坐，因為沒板凳。
結果旁邊陳二娃將自己的板凳勻出一點來，讓他坐下，還把自己邊角捲曲的書也挪過來，帶着曇生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