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認識
曇生帶着金寶走到一個廢棄窯洞邊。
這個窯洞雖然破爛,有幾個地方還坍塌了,但收拾一下還能住人。
“你以後就住這裏。”曇生對金寶道。
金寶摳着手指,污黑的臉上竟顯出少年時的純真,歡喜點頭:“金寶住這裏。”
“嗯。”曇生走進窯洞轉一圈,又轉頭問:“你的爹娘呢?”
金寶懵懂眼裏顯出霧氣,抽下鼻子低聲道:“爹娘睡著了,他們把爹娘埋進土裏…俺…俺挖不出來。”
“那…你堂哥堂姐呢?”
劉司英是金寶的親堂哥,他難道也不管這個傻堂弟,把金寶一個人丟到鄉下自生自滅?
金寶眨眨眼,委屈念叨:“堂哥走了,坐車走了…”再說不出其他。
曇生嘆息,從衣兜掏出兩隻饅頭,一個盛滿水的竹筒,交到金寶手中,“給,以後就住這裏,不要亂跑。”
金寶神志還算清明,估計也是因為他心思單純的緣故。
若擱在旁人身上,這些打擊足以讓他失智瘋癲。
金寶死勁點頭,抱緊饅頭和竹筒,眨着眼問:“曇生要走了嗎?”
他的智力停留在七八歲,但不代表他痴傻。
幾年來經歷這麼多坎坷,他已經能明白好多事。
好多人都避他如蛇蠍,還罵他是狗崽子,可也有心腸好的會偷偷給他食物吃,給他衣服穿。
但那些好心人給了他東西后,就會快速離開,裝作不認識。所以金寶以為曇生也是這樣的。
“嗯。”曇生點頭,又交代道:“你就在這裏好好生活,把自己收拾乾淨,不許再這樣髒了。
每天洗洗臉,衣裳髒了也要洗乾淨再穿。若餓肚子了,就去幫人家干點活,總有人願意給你飯吃。”
金寶如今已經三十歲了,身體也沒啥大病,只要他把自己收拾乾淨些,幫人家放牛放羊,別人也願意給他一口吃食。
曇生指了指遠處一個放羊的,說:“你瞧,像他那樣放羊吃草,看緊羊別讓它跑丟,人家就給你飯吃。”
金寶懵懂點頭,“金寶洗乾淨,放羊。”
曇生拍拍他,讚許道:“對,金寶要像以前那樣乾乾淨淨,掙了錢就買鍋自己做飯吃。再買床鋪被子,冬天就不冷了。”
也不知金寶自他爹娘死後是怎麼過來的,但看他現在這樣子,再沒有改變,不能自理,估計活不過今年冬天。
金寶似乎聽懂了,用力點頭,“金寶掙錢。”
“對,金寶要自己掙錢才有飯吃,才不會餓肚子。”
曇生走了。走出很遠回頭再看,金寶就像個小狗那樣蹲在窯洞門口,懷裏抱着竹筒,嘴裏塞着饅頭,一直目送他。
回到家,爹娘驚喜迎上來,“曇生,你沒事了吧?”
“暫時沒事。”曇生心裏沒底,總覺得那邊還有下文。
自己的審。查還沒過關,也不知後續會怎樣。
柳桂花端來飯菜,招呼二兒子吃飯,說:“曇生,你吃完飯就跟爹娘下地種大蘆粟,以後咱一家三口就靠四畝地過活了。”
她家雖被劃分成副~農,但也保留了四畝地與一些農具,只要自家安分守己,就不會有什麼差錯。
曇生點頭:“好。”
他知道柳桂花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所有人看看,她的兒子很老實很勤勞,也很本分。
吃完飯,曇生換上老爹的舊衣舊褲,穿上老爹破了一個洞的布鞋,扛着鋤頭跟爹娘一起下地。
一路上遇到好幾個村民,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
他們看到柳桂花一家三口時,都露出鄙夷神色,有兩個年輕些的還調侃道:“呦,這不是小少爺嗎,也去種地呀,會不會啊?”
估計他們把曇生當成王效唐了。
曇生看了眼,並不理睬。
就這麼過了幾天,家裏忽然又來了一群人。
這次不僅有那位陳平與國字臉,還有一個特)派員,兩個持槍衛兵。
曇生預感事情不妙,先安撫好爹娘,這才跟他們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沒有去鎮上,而是直接去了縣城。
幾個小時候,他被帶到一個圍着高牆的院子裏,關進一間小黑屋。
所謂小黑屋,就是所有窗戶都被封住的屋子。
屋裏陰暗潮濕,放了一個馬桶,一張破爛木床。
曇生坐在咯吱作響的破床上,心裏思量對策。
他自詡沒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搞什麼破壞,他們抓他進來到底為了什麼?
這般大張旗鼓的,他們肯定掌握了什麼證據,要不然不會特意將他抓進來。
對,就是抓進來的,那兩個端槍的還一路推着自己,像對待俘虜或敵人那樣。
沒多久,小黑屋的門被打開,有人站門口喝道:“快出來!”
曇生只好出去,被人推進另一間屋子。
在屋子中間的凳子上坐下,面對長桌后坐着的幾人。
這次一共五個人,一個特)派員,其中兩個面前攤着紙張,像似文書。
“你叫什麼名字?”中間一人問。
“王曇生。”
“籍貫?”
“清水鎮王家莊人。”
“哪年出生?”
曇生想了想,回答:“甲寅年。”
一人一拍桌子,喝道:“說新曆年!”
曇生老實回答:“一九一五年元月。”
“知道為什麼被抓嗎?”一人繼續問。
“不知道。”
“老實點!”旁邊一人喝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曇生一臉無辜:“我真不知道?能否告訴我?”
“冥頑不靈!”一人哼一聲,“有人舉報你通敵賣國,還不從實招來。”
曇生覺得自己再不表演一下,估計真要被人按上這個罪名了。
他騰地站起身,一臉氣憤道:“誰?是誰誣陷我?你們扣我冒子也要有證據!”
中間大員打個手勢,輕聲道:“別激動,坐下說話。咱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只要你好好配合,總會弄清楚的。”
轉頭使個眼色,“帶證人進來。”biqμgètν.net
“是!”
門一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一男一女,四十歲上下。
“王曇生,還認得我嗎?”女人嘴角微勾,眼神藏着算計。
她留一頭短髮,面容蒼老,但曇生還是一眼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