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信息巷子的一頭連着黃城的主路黃城大道，另一頭連接着另一條條大路，叫做勞動路。這條路不像黃城大道那樣寬敞，雙車道的路人來人往，顯得擁擠不堪。叫做勞動路並不是因為這裏是勞動的地方，更像是黃城的人來這裏消費娛樂的地方。盧峰新開的茶樓就開在這條街道的中段位置。

這茶樓起名叫做月光留步，門頭就是一輪彎彎的黃月亮。這裏也成了黃城裏第一家新式茶樓。

話說隨着內地的文化發展，特別是這改革開放后的30年，老百姓口袋裏的錢多了起來，喝茶聊天，談談生意，朋友小聚成了茶樓最火熱是時代。茶產業迅速發展，茶文化復興熱潮掀起也在這江南小城裏開始紅火起來。一些裝模作樣，感覺讀過一點書的人，開始拿着茶文化這個詞在茶樓里推波助瀾。這也讓喝茶這個具有深厚歷史的中國茶樓行業，成為一個社會嬗變的一個縮影。

對那些略看歷史或者喜歡附庸風雅的市民大眾，又或是偶爾逛逛茶樓的人，也許會感覺這茶樓，從明清至近代無甚變化。只不過把木椅木桌換成了沙發茶几，雕樑畫棟換成了石膏維納斯，中西風格就這麼混搭着，喝的還是鐵觀音和普洱，點心卻是奶油蛋糕和披薩，又有着新流行的煲仔飯和牛排。哪裏還管他什麼傳承精髓還是糟粕。這茶樓就是這樣貼近老百姓，想要的都有。當然這茶博士自然也換成了服務員，不過這服務員一樣也是盧峰親手挑出來的，必須也是一道靚麗風景。而月光留步的茶藝師作為時尚而富有文化的新職業，也受到很多美女的喜歡。曾經珠寶櫃枱的劉璐就成店裏最有名的茶藝師。

若是說一個女主就能撐起一台戲，那在月光留步能撐起茶樓檯面的當然是劉璐了。

二十歲的女人是青澀的少女，有的是青春時光。看上去鮮嫩無比的軟香饃，像水蜜桃一樣散發著迷人的芬芳，恨不得咬上一口吮吸甜汁。而劉璐這樣三十歲的女人，如同高腳杯中的紅葡萄酒，干紅一樣的香醇，喝在口裏竟是一絲酸澀，細細品味才有一股回甘，微醺讓人飄飄欲仙，但是喝過了頭一樣讓人酩酊大醉頭疼欲裂。

盧磊走進茶樓，一個穿藍黑制服的迎賓員朝他半身鞠了個躬，“您好！先生有預訂座位嗎？”

這暖暖的聲調很是受聽。盧磊禮貌的點點頭，剛想解釋一下。這時劉璐看見他了。

茶樓里的清涼，讓炎熱夏季里的人們進來時候就是一陣舒爽，全身汗都可以收一收。劉璐穿着一套白底青花無袖旗袍，白皙臂膀戴着羊脂白的和田玉手鐲顯得富貴高雅。盤起的秀髮用仿古的梅花金髮簪別起，讓人似乎留戀起古詩詞中的金枝玉葉。她朝着盧磊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輕輕說道，“小磊來了啊！快進來！”

她微笑時嘴角揚起，嘴角露出的金牙微微閃着光。那俏色的紅唇讓人覺得她總是在對着你，想讓她總是這樣笑着。這種迷人的光環讓人眼睛都不願意從她身上挪開一步。

“小磊，到這邊來坐。”劉璐說道，“給你介紹一位老師！”

劉璐邊說邊用手示把盧磊往一個靠窗的桌上引。

盧磊順着她的手示，看到桌邊坐着的一個年紀大約三十不到，白面龐，個子不高，戴着眼鏡的男人站了起來。

“給你介紹一下！”劉璐對着盧磊說道。

“這位是黃城最有名的牙醫，湯文彬醫生。”劉璐又轉過面對着湯文彬說道，“這位是盧總的公子，盧磊！”

湯文彬笑着伸手過來和盧磊握手。盧磊禮貌的握了握，還沒弄明白什麼情況。

劉璐看着盧磊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你爸爸聽說你考上了省城大學的牙科，想當牙醫，特地讓我介紹我們最有名的牙醫給你認識！”

“原來如此！”盧磊心裏算是弄清楚這情況了，連忙站起身來，對着湯文彬鞠了鞠躬，說道：“湯老師好！”

湯文彬笑道：“我聽璐姐說起你，果然一表人才。”

“當牙醫很苦的，你怎麼會想學牙科呢？”湯文彬問道。

說起這讀口腔醫學是當牙醫的主要路徑。但是口腔醫學專業畢竟是醫學類專業，而醫學類專業普遍都很難學的。有人更是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的話拿來調侃報考醫學專業。口腔專業除了要學專門針對口腔醫學的課程，比如口腔組織病理學、口腔內科學、口腔外科學、口腔正畸學等，還要學基礎醫學、病理學、生理學、藥理學、系統解剖學、外科學、內科學，甚至倫理學、心理學等等一大堆。但凡是了解過一點醫學專業課本的人都知道，這些醫學書籍往往都是厚厚的一大本，如同字典一般，而且要說划重點的話，那幾乎一整本幾乎全是重點。學起來絲毫不能輕鬆一點，考試多是書本的犄角旮旯的知識點。大多數入大學的醫學生雖然對學醫的辛苦有一定的了解，但當他們真正面對這些學習壓力后，才會對學習口腔醫學專業的艱辛遠超想像，才有各種醫學生的各種各樣的吐槽。

盧磊笑了笑，說道：“我是打算好好學，今後當牙醫，吃點苦多學點沒什麼！”

湯文彬點點頭，看來他說的這些難處並沒有讓盧磊退縮，說明也是他確實想做的。就不再說一些困難的事了。

湯文彬側過頭去對劉璐說道，“璐姐，小磊暑假可以去我那裏先見習一下，看他願不願意。”

劉璐說道：“那當然好啊！小磊，你說呢？”

盧磊想不到自己的牙醫事業這麼快就可以開始了，心裏不由得一陣開心，斬釘截鐵着說道：“好！”

“下周一就開醫院口腔科，我在那裏上班。”湯文彬說道。

劉璐莞爾一笑，望着湯文彬說道：“那還得謝謝你了哦！”

“這個當然，璐姐開口的事情，我自然辦到…”湯文彬說道。

“當然也不會虧待你的！”劉璐笑嘻嘻的說道，一股媚意不由得從嘴角流露一絲，就一絲。

兩人有互相抬了幾句話，便分手開來。

盧磊倒是覺得奇怪，這湯文彬看上去文質彬彬，又是有身份地位的醫生，在劉璐面前竟有些舔狗。言聽計從又或是故意巴結的姿態。似乎劉璐一個眼神就可以指揮他一般。

湯文彬看劉璐那痴迷的眼神，如同是大煙鬼見了大煙槍，小孩子見到了糖果罐，一點也藏不住。

不過面對的是劉璐這樣美的一個女人來說，有幾個鐵杆粉絲也是正常，若是盧磊再年長個幾歲，會不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是難說。

劉璐起身說道：“你們再聊會吧！我先去招呼客人了。”只留在桌上她喝殘的普洱茶，透明的玻璃杯的杯口緣上還殘留這淡淡的口紅印。

劉璐起身的姿勢都那麼優雅，雙手隨勢一捋旗袍的側擺，露出的淡色的絲襪竟不及她自己的膚色。均勻的微胖感，可以讓每個人都注視她的一顰一笑，耳垂上的金耳環映襯着紅唇角落的那顆金牙，一笑一翹一閃。湯文彬在她面前似乎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在醫院口腔科帶教這事上了。

“這金牙真好看啊！”湯文彬心裏默念道，順着金牙往下望去，桌子上的兩顆碩大的水蜜桃，粉撲撲的，讓他真怕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把，去找到大桃子的邊緣。他咽了一下口水。水蜜桃的酸甜汁水正反饋到他的腦神經，口中的唾液也反應的分泌着。這味道該多好啊！

湯文彬用茶匙攪動了一下玻璃杯的茶葉，銀色的茶匙碰撞着透明的杯壁，茶葉在杯中打着卷翻滾着，金屬敲打玻璃的叮叮聲傳進盧磊的耳里。

一陣熟悉的“咚咚咚咚”的聲音傳了進來，那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盧磊朝聲音源頭望去，只見一個穿着西服的瘦高男人邊上挽着一個小巧身材的長發美女。

來的正是盧峰和劉雯。劉雯看到盧磊在，笑盈盈的走了過來，似乎也不忌諱什麼，開口說道：“小磊過來了啊！稀客啊！”

盧磊對劉雯沒什麼好感，在他心目中，劉雯是破壞父母之間罪魁禍首，哪怕不是唯一的原因，也一定是主要原因。在加上他心目中的美女就應該是擁有一口潔白無瑕的牙齒，而不是像劉雯那樣一口黑黃的爛牙。這個時候的盧磊還不懂什麼是四環素牙，以為劉雯那樣的牙齒就是蛀牙才導致的。在盧磊眼力，一口黑黃的蛀牙就是不愛乾淨，像女人不懂得潔身自好一般。

劉雯穿着很是清涼，對着盧磊側坐了下來。看着盧磊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盧磊一抬頭，正看到劉雯那口大白牙，雪白的牙齒和他印象中的黑黃的牙齒完全不一樣，突然一下，感覺形象大變，模樣也不見得那麼厭惡，反而有些女人吸引的魅力起來，樣子也年輕了不少似的。盧磊不由得大吃一驚，結巴地說道：“劉老師，你的牙齒…怎麼…不一樣了？”

劉雯一聽更是笑得開心了，芊芊玉手半遮着笑開得紅唇。想不到連小孩子都看到她會着迷自己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

“你說我的牙齒啊？”劉雯是明知故問，有些故意炫耀，接著說道，“是湯醫生給我治好的，很漂亮吧？”

“挺好看的。”盧磊雖覺得奇怪，但這口白牙確實比她之前的黑牙漂亮很多。

一旁湯文彬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聽你爸爸說，你也要學牙科啊？”劉雯說道，“那挺好啊！牙醫可掙錢了！”

“我學口腔科不是為了賺錢。”盧磊說道，他挺倔強的抵觸崇拜金錢的世界。

“那你是為了什麼？”劉雯有點奇怪的看着盧磊。睜大的雙眼，眼瞼似乎包不住虹膜。她眼睛本來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就顯得大，這麼睜着更顯得眼大了。

“為了理想！”盧磊堅定的說道。

“嘻嘻嘻…”劉雯捂着嘴，笑得似乎直不起腰來，然後又收斂起笑容說道，“我就喜歡這麼可愛的小孩！嘻嘻嘻…哈哈哈！”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盧磊心想着，“有什麼好笑的！”抬頭望着劉雯，只見她的芊芊細手指擋不住她笑開的嘴巴，一口白得像金鎖那樣的牙齒像是在故意炫耀。一道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正好照在她的嘴巴上，像是牙椅上開了燈光。

盧磊的眼睛不由得往劉雯口腔裏面望去，裏面的大牙好像和前面的牙齒不是一個色系，暗黃的大牙上滿是黑斑在咬合面上。這分明就是她原來的牙齒蛀了更嚴重了才是。

黑黃的蛀牙和前排的瓷白門牙真是鮮明的對比！

“肯定是假牙！”盧磊心想。

劉雯還沒弄明白盧磊已經看到她原來裏面滿口的蛀牙，還以為她的牙齒完美無瑕，人見人愛。

她轉過頭得意的對着盧峰笑着說道：“看見沒有，你兒子都說我的牙齒漂亮！”

“你說好就行，別每天牙疼就好！”盧峰臉上不動顏色，不想在兒子面前顯得太嬌寵這個小嬌娘。

劉雯嘟了下嘴巴，皺了皺鼻子，快三十歲的女人竟像十八歲少女那般天真的樣子。和盧磊之前在學校看到的劉老師判若兩人。

“你當牙醫挺好的！現在的人哪有牙齒不出問題的！”劉雯說道。

“年紀輕輕的哪有那麼多牙病？”盧峰說道，“以後你當牙醫估計都是和那些沒牙的老太太打交道了！”

盧峰側眼看着劉雯，似乎暗有所指。劉雯妙目一轉就知道盧峰在說她，一個小粉拳頭輕錘了他的肩頭。

“才不是呢！現在年輕人看牙的才叫較多呢！”劉雯說道，“我上次去看牙，旁邊坐的那個女孩前面門牙都沒了！才十八歲呢。”劉雯說話時用手指比劃着門牙。

劉雯指了指湯文彬說道：“湯醫生，你說是吧？”

湯文彬推了推眼鏡，說道：“她那是外傷，騎摩托車把門牙折斷撞碎了。”

劉雯繼續說道，“可不是嘛，那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說還是藝校的校花，門牙碎了一排，難看死了！”

“女孩子騎什麼摩托車？瞎胡鬧！”盧峰說道。

“聽說她是被男朋友載在後座，翻車飛出去的摔的。”劉雯說道。

“騎摩托車、載在後座、藝校的校花。”盧磊心裏幾個關鍵詞拼在一起，有些不好的預感。

“對了。”劉雯突然想起什麼，看向盧磊說道，“那個騎車的男孩子是和你一起打球的，現在還在醫院住着呢。”

“難道是王侃？”盧磊看着劉雯問道。

“我不知道名字。”劉雯說道，看着盧磊那樣緊張的樣子，想打個圓場，“也可能不是你的朋友吧！”

盧磊腦袋裏一陣搜索，似乎還找不出學校打籃球的男生還哪個會騎摩托車帶女生的，不過和王侃一起騎摩托車的又不止他一個，但願不是他學校的才好。

“那女孩姓王，叫王雅婷。”湯文彬說道，“門牙撞碎了三顆，還一顆碎了一半。”

“王雅婷！”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這不正是王侃的女朋友嗎？！

盧磊起身說道，“各位慢聊，我走了！”

“你去哪？”盧峰問道！

“我去醫院看看，那個住院的是我的朋友王侃！”盧磊一邊說一邊往外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