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然而片刻之後,顧月欽又話鋒一轉,“阿笑的與眾不同,不止是我,就連太子殿下與將軍,也同樣都很傾慕呢。”
賀千笑鬆口氣:這便是純屬扯淡了。
開玩笑,太子和燕歸傾慕他?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情,太子定是那第一個鼓掌的,而燕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頂多道一句可惜。
賀千笑對自己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書中的情節已經規定了如此,哪怕是他能改變,所做的努力也不過寥寥,焉能令旁人對他刮目相看?
他的理想是淡出這場爭鬥,好好當一個普通人,至於獲得這些人的喜歡,他沒興趣。
他鬆一口氣的原因,是因為顧月欽的這句話,擺明了對他並無特殊的感情。
兩人這邊說話,馬車外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六公子整日待在馬車上,倒也不嫌悶,不如下來透透氣,喝杯酒!”
旁邊頓時都是起鬨的。
而太子居然也沒阻攔,靜靜地端着酒杯,看着半醉的將士們鬧騰。
索性賀千笑也覺得悶,乾脆下了車。
夜晚時,將士們給流民做了飯,此時大家都吃飽了,坐在地上飲熱酒,他們帶着久違的滿足和笑意,看着賀千笑從馬車上走下來,瞬間有些呆住。
月光與篝火下,賀千笑慢慢悠悠走過來,美的不似真人,他身上的衣衫是月牙白色的,普通人穿這個顏色,總有些襯不起來,可是賀千笑穿這個顏色,倒像是這顏色天生就屬於他。
賀千笑眼睛稍微撇過來,便有人的心都開始酥了。
他過去時,並不知道為何所有人都停下飲酒的動作,想稍微找個靠角落的地方,誰知賀子琛道:“想去哪?”
賀千笑保守道:“人多了不自在,我找個安靜的角落。”
“你有什麼好不自在的?”賀子琛嗤笑,“來我身邊。”
賀千笑原本不想聽他的,可是喝了酒的太子總覺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打他掀開帘子起,眼神便直勾勾盯着他,始終不曾挪開片刻,把賀千笑都快看發毛了。
得罪了賀子琛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坐他身邊又不會掉肉。
賀千笑明哲保身,慢悠悠坐在了他的身邊。
待他一坐下,周圍的氣氛便又好了起來,大家喝酒的喝酒,說笑的說笑,賀千笑不能喝酒,就坐在一旁聽他們說,儘力當一個與世無爭的裝飾品。
他旁邊坐着許決明與燕歸,兩人的表情皆是十分的平靜。
但當賀千笑同他們講話時,又覺得這種平靜不太尋常。
“燕將軍,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把顧月欽從我的馬車裏挪出去?”賀千笑悄悄問。
燕歸沒有回答。
賀千笑不死心:“燕將軍?”
燕歸彷彿這才回神,恍然般盯着賀千笑,神情也是有些微妙的不自在,“什麼?”
賀千笑:“……”
這些人倒也不必變着花樣強調對他的不在意了,他都知道。
面對面說著話,燕歸都能走神,這該是對他無視到了何種的地步?
幸虧他不是原主,也不會對這種無視傷心,要是像方才那樣,所有人的都盯着他瞧,他反而會覺得不舒服。
賀千笑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訴求。
燕歸這次盯着他的時間更長,頓了一會兒才問:“六公子這麼說,是不喜歡顧公子?”
旁邊的許決明也裝作不經意瞧過來。
賀千笑忍下吐槽的衝動,“我喜歡他做什麼?”
燕歸眼中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逝,但又很快沉了下來,對着賀千笑道:“六公子既然不習慣與人同乘馬車,倒不如自己騎馬。”
賀千笑:“……謝謝,不必了。”
要是他去學騎馬,這些人會不會認真教他還是未知,再加上書中好幾次都是因為騎馬出的意外。
比如說,燕歸與主角花明誠,就是因為騎馬的時候馬失控,被迫在野外過了一夜。
許決明和花明誠,在明年的秋獵,也會因為馬匹失控,前後被誤傷,那時花明誠衝出去救許決明,兩人從這次事件交好。
還有皇上的一位公主,也是賀千笑的妹妹,也會因為馬失控喪命。
賀千笑:遠離小馬,珍愛生命。
這麼想想,這幾次的事件,都是為了推動花明誠籠絡人心。
話說回來,他看的是篇狗血文,裏面的感情線就是男男,他一個配角,都有暗戀許決明的感情線,那主角花明誠的呢?
該不會,三大巨頭吧?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因為他穿過來時,文章還沒連載完,大結局都還沒定呢。他看文的時候,就覺得主角花明誠和三大巨頭之間隱隱有不對勁,可是從來沒往曖昧的方向想,一直都沉浸在原主領盒飯的震驚當中了。
這又不是篇大男主成長文,主角肯定是要有感情線啊!
賀千笑悟了之後,看着三大巨頭的眼神頓時微妙起來。
燕歸和許決明發現了他奇怪的眼神,太子悶頭喝酒,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如果公子真想去學騎馬,”燕歸道,“我倒是可以教教公子。”
賀千笑連忙打哈哈糊弄,“多謝你美意,真的大可不必。”
燕歸看上去還有些想勸。
賀千笑左顧右盼,避開他的視線,就在這時,太子朝他斜了斜肩膀,“弟弟,干坐着也膩煩,真不喝酒?”
賀千笑這一趟下來的,還真不如不下來。
車上不過一個顧月欽,車下可是有三個人不止,這個應對完了,那個又來。
賀千笑道:“實在不是弟弟掃興,我喝醉了酒言行無狀,燕歸也是知道的,不信你問他。”
賀子琛眯了眯眼,輕笑着問:“是么?”
燕歸:“是,還吐了屬下一身。”
賀子琛臉上的笑容頓時隱了下來。
他淡淡道:“六弟何時喝醉了酒吐在你身上我都不知,我道你二人一向生疏,原來私下竟熟到能一起喝酒了?”
燕歸是重臣,手握兵權,人人都想巴結。
雖說皇上重文輕武,可自古以來,兵權就是權利,那是比金錢還珍貴的東西,皇上重文輕武,焉知沒有忌憚之意?
賀千笑接近他,太子會怎麼想他?
“兄長所言極是,”賀千笑心中一轉,“我與燕歸,確實是不熟悉,那日是父皇設宴,我才與燕歸見上一面,沒想到就出了丑。”
賀子琛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燕歸卻是似笑非笑地瞥了賀千笑一眼。
賀子琛已經有了點醉意,又往口中灌了幾口酒,今夜似乎就他喝得多,其餘的人也不過是小酌。
不過他是太子,自然有許多的人保護,就算是喝醉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夜已深了,明日還要趕路,”賀子琛站起來,“把酒收起來,散了吧。”
從賀子琛口中說出的話,永遠都是命令居多。
其餘人皆是聽命。
注視着賀千笑的人還未完全散去,他們的眼神無比在賀千笑的身上打量,彷彿賀千笑有什麼值得他們敬仰的東西,要從賀千笑的那裏一探究竟,在熄滅篝火時,兩個人交頭接耳。
“從前從未覺得殿下這般好看過。”
“殿下好看,還用你說?大抵是殿下威嚴太盛,我們向來不敢直視的緣故。”
“不是這個殿下。”
“不是這個殿下,那是哪個?”
“你說呢?”
“這倒是……美的和天仙似的,性子也是極好,非必要從不輕易使喚人,就是過於寡言了些。”
“我倒是覺得他沉穩,若他是個公主……怕是提親門檻都被踏破了吧?”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麼呢?”一個領隊的揚聲道。
那些議論聲頓時剎住,只剩下收拾的聲音。
總算可以休息,賀千笑的馬車被用作看押顧月欽,而他住在了將士們搭建的帳篷中,先前為了節約資源,未把這頂帳篷拿出來用過。
他躺在帳篷中,覺得比在馬車裏舒服多了,就是地硬。
睡着睡着,他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
賀千笑感覺帳篷被人給晃動了一下,悄悄睜開眼睛,他手邊備了一把短刃,是侍衛給他用來防身的。
雖說城外荒無人煙,但難保沒有猛獸亦或是混進來的閔國人。
外邊應該是個人,因為賀千笑聽見了對方拉扯帳篷的聲音,就在他手中的利刃已經出鞘,即將起身時,來者反手擰住他的胳膊,低聲道:“是我。”
太子?!
賀千笑還睡得七葷八素,戒心解除后,便有些迷糊了,“你過來我這邊幹什麼?”
賀子琛把他的短刃給拿掉,施施然道:“睡不着,來看看六弟。”
賀千笑默了一下。
帳篷地方小,賀子琛想擠進來,兩人的距離便被拉到親密無間,賀千笑將短刃重新藏進袖中,生無可戀地躺了回去。
賀子琛與他並排躺着,身上的酒氣無可遮掩,混着他身上常用的香薰,混出一種奇怪的,卻並不難聞的氣味。
“六弟見到我不高興?”他問。
這半夜三更的,還是在帳篷里,能高興起來才有鬼。
賀千笑不回答,賀子琛的興緻卻很高。
“今日不知為何,我見到六弟,心裏卻有從前從未有過的感受,”賀子琛閉上雙目,聲似呢喃,“可我聽到你與燕歸交好,那種感受便消退掉,只剩下了不悅,六弟,他待你,與旁人有所不同。”
賀千笑還是沉默。
“什麼時候開始的?”賀子琛又問,“不管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後,你離燕歸遠一點,對你二人都好。”
他言盡於此。
可是過了許久,賀千笑都沒吭聲。
賀子琛以為他不肯,以這種方式向他抗議,沉着臉睜開眼睛,側過身往賀千笑的臉上一看——賀千笑卻不知何時睡著了,想必早就不知他說些什麼了。
他不悅的神情,在瞬間頓住。
看着賀千笑熟睡中的臉,賀子琛不自覺展開修長的手指,在賀千笑的臉上撫了撫。
入手嫩滑,與他先前觸碰過的手感一般無二。
片刻后,他的手往下滑,再次落到了賀千笑的頸間。
然而這次,他沒有收緊手,而是很快便縮回了手,垂下眼眸,起身從帳篷里走出去。
夜更深。
距離邊關越近,風便越大,尤其到了半夜時,風聲大到能將人吵醒。
不過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風,能將帳篷都颳走。
就在這時,賀千笑聽見帳篷外傳來了什麼聲音。
他沒當回事,換了個姿勢繼續睡,正在這時,他瞧見了身旁躺着的人。
他記得自己被吵醒一次,太子來過。
可是——太子不是走了嗎?他明明聽見了聲響!
賀千笑驀地睜開眼,身上的冷汗都下來了,手中的短刃重新被握緊,緩慢地向帳篷的出口挪,與此同時,那黑影也發現了他蘇醒,身手敏捷地將他捂住嘴!
“噓!不能出去!”
賀千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反應了一下,才知道這是顧月欽。
他意識到什麼,急忙掙脫了顧月欽的桎梏,卻再次被捂住嘴巴,帘子在他的努力下還是被掀開,他看見了外邊的場景。
也沒什麼特殊的,黑夜中,站着幾個黑衣人,幾乎融於夜色中,不仔細都看不出來。
閔國人!
傳聞中,閔國有支暗衛,形如鬼魅,善於隱蔽,專為閔國皇室效命。
後來顧月欽來大賀當質子,閔國皇帝便將這支暗衛交給了顧月欽。
賀千笑沒來得及呼救,便被顧月欽給拽了回去,兩人齊齊跌在馬車中。
顧月欽湊在賀千笑的耳邊,捂住他的嘴,呢喃道:“阿笑,跟我走吧?”
賀千笑瞪大了眼睛。